緋村雲沒有在意麥野沉利等人會怎麼樣，被耽擱了一陣子的他，現在更加著急地搜尋著四周。

他有不好的預感，因為他已經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而是隱晦在暗巷中，混雜著某些垃圾腐敗的臭味。

一般人或許聞不出來，但他對血液腥味的敏感，超乎常人。

巷子幽暗，沒有任何動靜，死寂包裹著四周，陣陣惡臭正從一旁的垃圾堆裡傳出來。

緋村雲停下了步子。

到了此刻，他實際上已經猜到了結局，但他不甘心。

攥緊了拳頭的他，緩緩地走了進去。

沿著血腥味，緋村雲走到了巷子的深處，在一片還算寬敞的交錯區域，停了下來。

血腥味到了這裡，就消失了，不，應該說，這裡就是血腥味的源頭。

但和想象的不同，這裡並沒有太多打鬥的痕跡，甚至連血跡都沒看到，只有一些不明所以的水漬，以及一些劃痕。

這樣不起眼的痕跡，一般人都不會在意，緋村雲也差不多，只是那些水漬卻沒有被他忽略。

大概常人都不會在意這種水漬，畢竟水管年久失修之類的，也會漏出類似的水漬。但無論掩蓋的多好，血腥的味道卻無法根除。

用手指在水漬上沾了沾，緋村雲已經明白了。

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用於清洗血跡的化工液體。

這裡發生過戰鬥，但是持續的時間很短，有人死了，然後有人清理了所有的痕跡。

如此有條理性的實驗場，讓緋村雲頭皮發麻。即便早已得知會發生什麼，但當親眼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依舊令人難以接受。

不管是不是克隆人，緋村雲都很難想象，那樣活生生的人，就被這麼當成小白鼠，任由人殺害。

都是由胚胎發育起來的個體，到底有多麼喪心病狂，才能如此心安理得。

緋村雲沒有殺過人，至少在他形成自我觀念以來，從來都沒有過，即使之前差點被人暗害，差點被人打掉腦袋，他也沒有殺人，他的理智和底線都不允許。所以他真的難以想象，要怎麼樣，才能如此漠視生命。

在四周逛了一會兒，終於在垃圾堆旁，看到了一隻布娃娃，染血的呱太。也是之前，緋村雲送給御坂9980號，也就是御坂美雪的東西。

人不在了，但東西卻留了下來，甚至被丟到了垃圾堆裡。

緋村雲將它撿了起來，心中憋著一口怒氣，卻無處發洩的他，將呱太都捏到變形。

基本可以確認，御坂美雪死了，毫無意義的死在了實驗場上，成為了那些玩弄生命者的口糧。

“明知道結果，為什麼不願意反抗？一個你不行，不是還有御坂網路嗎？就這樣接受別人給你的既定命運，這就是你存在的意義嗎？御坂美雪！”

埋下的種子還有發芽的機會嗎？

緋村雲對自己的行動產生了疑惑，他不知道他的話到底有沒有傳遞給“妹妹們”，又或者傳遞到了，但卻無法喚起她們的自我

。那麼他所做的，還有意義嗎？

即便解決了這次的問題，沒有自我的她們，只可能再次成為別人的工具，投入到另一種實驗中。所謂的拯救，就會變得毫無價值。

懷揣著疑問，緋村雲離開了暗巷。

天色已晚，至少已經超過了正常的下班時間。雖然也有夜班的可能，但緋村雲今天沒有夜班。

相處了一些時日的姬神秋沙，對於同居的男人，其習性還是有點瞭解的。如果有夜班的話，會提前和她說一聲的。但像這樣了無音訊，還是她遇到的第一次。

姬神秋沙已經退了學，也沒有地方可去，所以暫住在緋村雲的租房裡，當然，也就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家務。

比如此刻，矮小的四方桌上，就擺滿了她親手料理的晚餐。

已經過了晚飯的點，晚餐也早已經涼了，但姬神秋沙依舊正坐在桌子前，等待著緋村雲。只不過時不時的，她會留意牆上的時鐘。

8點快過半了！

姬神秋沙在心裡再度確認了一下時間。就在此時，玄關的大門終於被開啟了。

“歡迎......回來！”

一臉笑意迎上的姬神秋沙，忽然看到緋村雲身上都沾滿了血跡，耳廓，臉頰，肩膀，以及身上，都是血跡，甚至手裡還拿著一隻被血染紅的布玩偶。

“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聽到姬神秋沙的聲音，緋村雲這才緩過神來。

“什麼都沒有。”

這麼說著的緋村雲，轉身關好了大門，這才走進屋裡。

“什麼都沒有的話，你身上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說這種明顯的謊話？”

緋村雲停了下來。

“就算和你說了，又有什麼用？你能做什麼？什麼都做不到的話，說不說又有什麼區別？”

緋村雲的心裡很煩，或者說他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讓一切圓滿，讓學園都市的上層斷絕實驗還不夠，還必須保證“妹妹們”以後的人身安全，如果只是破壞這一次計劃，那根本談不上拯救。

只要她們存在於這個學園都市內，依舊被掌控在那些有心人手裡，總有死灰復燃的一天。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讓“妹妹們”誕生自我，能夠為了自己而活，只有這樣，她們才能產生抗爭意識，才能反抗那一切的不平等。

他可以救她們一次，兩次，甚至三次，但他無法救她們一輩子。一個人，終究要靠自己，也只有自己能拯救自己。

緋村雲清楚這一切，但卻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怎麼做才能有意義。對於這種未知，他產生了不安感。

而這種不安，讓他很煩躁。

姬神秋沙愣了下來，邁出的腳步不由得縮了回來，她失落地低著頭，雙手捧在身前，內心感到了一陣陣痛。

“你說得對，我什麼都做不到，甚至連存在都只是一個麻煩。對不起！”

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沒有價值的姬神秋沙，被緋村雲的話，深深刺痛了心臟。

是她得意忘形了，因為和緋村雲相處很融洽，對方也沒

有嫌棄她麻煩，讓她錯以為自己找到了可以交心的朋友。但她錯了，對方只是在顧忌她而已，實際上，她依舊是個可有可無的人，沒有絲毫價值，什麼都做不了。

認識到這一點的姬神秋沙，對自己更加厭惡，原本不善於表達情感的她，此刻，眼中也不禁泛起淚光。

帶著些許哭腔的道歉，讓緋村雲有些愕然。但他轉身看到姬神秋沙那傷心欲絕的樣子，他才明白自己剛才到底說了什麼混賬的話。

對著一個極度自卑，極度厭惡自己的人，說對方什麼都做不了，這不就是在否定對方的存在價值嗎？

再怎麼不順心，也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啊，緋村雲！

緋村雲對自己有些深惡痛絕了，到底要多白痴，才能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不要道歉啊，該道歉的是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在包容我，是我自以為是。我以為我能幫上忙，可是我知道，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你沒有錯，我真的是什麼都做不到，我沒有存在價值。”

姬神秋沙癱坐在地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這讓緋村雲的心裡極為難受。

把自己的無能發洩到別人身上，真是差勁到了極點。不止如此，還因此而摧毀了一名少女脆弱的心，這簡直糟透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緋村雲知道自己必須改變點什麼。

“不是這樣的，姬神。我只是將自己的無能發洩在你身上而已，你並不是沒有價值的。”

“又打算安慰我嗎？我知道的，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不用說些好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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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神秋沙搖了搖頭，她不想聽那種假大空的話，如果是因為害怕傷害自己而說些虛偽之言的話，那這樣的溫柔也太殘酷了。

緋村雲同樣跪坐到地上，順著對方的黑髮，撫摸到姬神秋沙的臉上，微微用力，將她的臉對向自己。

“看著我。在你眼前的，這個無能的男人，只是將自己的不如意撒氣到你身上而已。你怎麼會沒有價值呢？這個世上，沒有人的存在是沒有價值的。或好或壞，只要存在，就必定有其存在的理由。”

“你的優點，你的光芒，我一概不知，我也不知道你最大的價值是什麼。但你必須明白一點，你的價值，只有你自己能夠決定，而不是由我，或是其他人來決定的。”

“如果連你自己都否定自己的話，那就真的不存在價值了。”

姬神秋沙愣愣地看著緋村雲，“我的價值，真的有嗎？”

“這種事情，比起問我，你應該問你自己。或許你不知道，也想不到，但那不是你放棄的理由。”

緋村雲左手握拳於胸，捫心自問道：“我啊，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價值，我又是因為什麼才出現的。但是我知道，我就是我，不會因為過去或者未來而改變什麼。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即便這種正確過於狹隘，但這至少證明了我存在的意義。”

“姬神，試著去相信自己吧，那才是你最根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