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者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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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在做噩夢。

這裡一片混沌,不知是什麼在尖叫狂吼。眼前是無邊無際的猩紅,鹹津津的風呼嘯著,帶來讓龍不安的血的味道。

這是什麼?鮮血嗎?戰火嗎?

在我眼前緩緩展開的,是一幅修羅地獄般的景象。山林在燃燒,大地在燃燒;天是黃的,風是黑的;血水化作溪流汩汩而下。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張張嘴,嘴唇像是被粘住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這是我們的山林嗎?我的朋友們呢?他們還好嗎?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竄進我的腦海,凌汐、天桭、皓峰,還有……她,那個最可愛,最靈動的身影,她……她怎麼樣了……

“墨玲……墨玲……”我含混不清地吐出幾個音節,“墨……墨玲……”

“在呢……我在這兒……”

好親切的聲音……她就在我身邊……她沒事……我欣慰地想著。

“怎麼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

對,我好像在做夢——

我渾身一個激靈,一骨碌爬了起來。明媚的陽光一下子直射在臉上,照得我睜不開眼。我胡亂用爪子抹了把臉,撬開打架的眼皮迷茫地掃視周圍。

這裡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一個小小的、乾淨整潔的山洞。我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從呱呱墜地到成長為朝氣蓬勃、英氣逼人的龍群領袖,這兒承載了我太多太多的回憶。洞頂懸掛著艾葉,地上鋪滿柔軟舒適的乾草,牆角堆滿甘甜可口營養豐富的水果幹。我身子底下是一張簡單的木頭樹葉床,足以奉獻給我一晚清爽涼快的睡眠。怎麼看,這裡都是每只龍都喜歡的溫馨小屋。而如今,已經不是我自己獨居一室了,因為——

“怎麼樣,好點了嗎?”那個活潑的聲音再度響起,“大早晨起來,做這種夢真夠不愉快的。醒醒吧,森林和大家都好好的呢!”

我定睛一看,墨玲正坐在我面前俏皮地笑著。

“還好吧,幸虧不是真的。”我心有餘悸地長籲一聲。

“難得你睡覺還能想著我!”她親暱地拍了下我的龍角。

託超感的福,墨玲不用問就可以知道我夢見了什麼。因為夢裡龍對大腦的掌控是最弱的,只要稍加探索就可以洞悉龍的夢境。

在夢裡我們是透明的。

“咦?什麼味道,好香啊!”我的鼻子忽然捕捉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味。

大廳的火堆上正架著一個圓口大肚的瓦罐,裡面沸騰著金黃色的早餐粥。我湊上去聞了聞,鮮甜的氣息頓時使我兩眼發光:“這粥好好吃的樣子,墨玲,是你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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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本小姐做的。”墨玲笑了,“嚐嚐吧,新鮮的蜂蜜和燕麥!能嚐到本小姐的手藝,你可真是幸運啊!”

“謝謝啦,大小姐,對了——”我的腦中忽然冒出一個點子,“要不然咱們送給凌汐一些吧,他受傷了,需要更多的營養。”

“好吧,讓他也嚐嚐我的傑作!”墨玲爽快地答應了。

“你真好,墨玲!”我激動地將她擁入懷裡,甜蜜地吻在她的唇上。

踏出洞穴,踩著沾滿露珠的青草,我們走向另一邊凌汐的房間。

走入凌汐的住處,第一感覺就是乾淨樸素;洞裡一塵不染,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藥香;擺設只有一張床,一塊岩石和一隻木盆,都是時間久遠但整潔如初的物件。我端著粥走進去,凌汐正躺在樹葉鋪成的床上,身上的一處處傷口敷著消炎鎮痛的草藥。

“嘿,凌汐,看看這是什麼?”我一進門就叫著,“新鮮的蜂蜜燕麥粥,你嫂子親手做的!怎麼樣,好些了沒有?快來嚐嚐吧,還是熱乎乎的呢!”

凌汐看著我,眨巴眨巴眼,兩行淚就掉了下來。

“怎麼,怎麼了?”我一下子愣了,“你不喜歡?還是傷口疼?”

“不是……謝謝……謝謝你,青罡,還有墨玲!”凌汐揉揉通紅的眼圈,“我只是感覺……我連救人都不會……最後那麼可怕的‘統御’差點殺了人……我怎麼這麼沒用……還連累得大家替我忙裡忙外……”

我輕輕把粥放在岩石上,蹲坐下來認真地看著這只小白龍,看著他盈滿淚水的眼眶;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沒有龍比我更熟悉他的性格,凌汐的心就如同他的外表,單純而敏感,一句話就能使他歡呼雀躍或者黯然神傷;偏偏命運捉弄,他的能力卻是他難以承受的可怕,簡直像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隻單純善良的龍擁有這樣危險的力量,絕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是時時刻刻扎在他心上、一碰就會滴血的尖刀!

沒有一番發自肺腑的談話鼓勵,他很難自己走出自責的陰影。

“沒必要難過的,你已經很努力了。別忘了,你擁有的力量並不是什麼壞東西,而是一個還有待你開發的寶藏。你要學會利用它,掌控它,才能把殺戮變成拯救。凌汐,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龍!”

“真的?”他淚光瑩瑩地看著我。

“真的,當然是真的。”我銜起早餐粥,“來,趁熱喝吧!早點把身體養好,咱們加油,繼續訓練!”

“好!”凌汐擦擦眼,低下頭呡了一小口,“噢,好甜!謝謝你們,青罡,墨玲!”

“不謝,早點恢復!”我笑了笑。

走出洞穴,墨玲戲謔地說:“怎麼?雄龍可是‘有淚不輕彈’,怎麼凌汐到了你面前像是換了一隻龍?快說,大名鼎鼎的龍群‘三劍客’還有什麼隱情啊?”

“這能有什麼?”我輕輕嘆了口氣,“十幾年前,凌汐出生時,他的身體便是銀白色。白化病導致的虛弱使他從小無法與其它同齡龍一起玩耍。那時他還小,奇怪為什麼只有自己渾身雪白、雙眸赤紅。有一天,我和天桭與他不期而遇,成為了他僅有的朋友。儘管我們盡全力幫助他,但後來凌汐還是意識到了自己與其他龍的區別,從而敏感、內向而自卑。他像孩子一樣善良和單純,不想讓其他龍為他擔心,自然,有什麼事情,他也只肯與我們敞開心扉。”

“真的嗎……可憐的凌汐……”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了大廳中央。大家勞累了一個通宵,都縮回洞裡補覺去了,故而往日熱熱鬧鬧的火堆旁空無一龍。我邊走邊回憶著,竟忽視了身邊觸手可及,蠢蠢欲動的草堆——

呼啦!

草堆裡一下子竄出個大家夥。

“媽呀!”我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後退兩步護住墨玲,“什麼鬼啊!”

沒想到墨玲比我主動得多,二話不說上前一步,一記重重的飛爪便招呼了出去——

“哎呀!”那個東西猝不及防,被打得仰面倒下,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墨玲還要追擊,我隱約聽著耳熟,急忙叫住她:“等等,天桭,是你嗎?”

“不是我還是誰?”搗蛋的金龍狼狽地站起身,那一爪子結結實實揍在了他帥氣的臉上,此刻已經能看出腫起老高一塊了,“嫂子,你下手太狠了吧。再用力點,你們的婚禮就沒有龍主持了!”

“行了,還不是你自找的。”我沒好氣地說,“對了,你弄這麼一身髒兮兮的幹什麼?”

天桭身上塗抹了一層奇奇怪怪的褐色東西,厚厚地一直從他的脖子覆蓋到爪子。我吸了一下鼻子,臉色一下子不好了——這玩意的味道讓我聯想到爛泥。

“你……不會掉廁所裡去了吧……”墨玲捂著嘴似笑非笑。

“哪裡,瞧你們說的。”天桭看看自己身上,得意洋洋地解釋,“知道嗎,我研究了獵人的武器,發現它是靠一種細小的金屬顆粒殺傷目標的。雖然有‘天盾’,但我還是需要一件隨身的防具保護。所以我就想到了野豬自制的‘泥土甲冑’。別說,加上樹脂和木屑,比原來單純的泥巴結實了不少啊!青罡,你要不信可以咬我一口,試試它好不好用!”

“別別別,算了算了,我怎麼能不信呢?”我連忙謝絕天桭的盛情邀請,我可不想大清早嘴裡就帶上臭味。

“好吧,我也承認味道不太好聞……”天桭低下頭聞聞自己身上,剋制不住作嘔道,“河邊的淤泥就是這個味,沒辦法,科學需要獻身精神……”

“好吧,你自己獻身就夠了。”我急忙把天桭推開,“好好洗個澡去!弄不乾淨不許回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龍群才算真正甦醒。大家哈欠連天地鑽出洞來,互相早安(實際上都快中午了)。我忙著給火堆添柴準備食物,各種嫩芽嫩葉、水果幹,還有美味的水產和香甜的蜂蜜。

“嘿,青罡!”晴煙叫住了我,他是一隻青色的雄龍,比我大兩周歲,卻是我們之中最年長的了,“今天什麼時候開始訓練呢?”

“下午準時開始,當心老胳膊老腿,老大哥!”我調侃晴煙道,龍群爆發出一陣鬨堂大笑。喧譁聲中,我下令快吃快喝,養足精神加油備戰。

“凌汐怎麼樣了?”銀瀾咬了一口水果問,“應該沒事吧?”

“我沒事!”一個熟悉的倔強聲音傳來。我們齊刷刷地回頭,凌汐扶著牆站在那裡,看起來精神煥發。

“我必須加強鍛煉了,連只老狼都打不過,我還叫什麼雄龍!”他擲地有聲地說,“我今天一定要參加!”

“過幾天,等你身體好了。”我不容置疑地拒絕。

“對啊對啊,你現在還有傷在身,以後機會多的是!”大家紛紛附和道。

“不行,除非你們把我捆在洞裡!”小白龍脾氣上來,倔在原地不走,“否則我一步不動!”

“沒辦法,你……”我猶豫了片刻,“跟著皓峰吧,讓他多照看一下你。”我明白凌汐一旦犟起來簡直像頭驢。

“明白!”皓峰響亮地答道,“保證寸步不離!”

盛夏最炎熱的時候當屬晌午時分,我們頂著毒辣辣的陽光,爪踩如同火炭的碎石來到山谷裡。在三伏天氣裡,只有那一條涓涓的小溪才能帶來些許涼意,但我們對它的盛情呼喚置若罔聞。龍身上沒有汗腺,高溫讓我們如身在煉獄一般,個個把舌頭吐出老長。我看看烈日下遠處的一片空地,毫不遲疑地下令:“就這裡,我們要模擬監視這個地方。一隊左翼二隊右翼,凌汐和皓峰樹上,時間兩個小時,開始行動!”

沒有任何討論,只有我的命令在超感網路中飛速的傳遞。不到一分鐘,大家已經就地偽裝,一動不動地盯著那裡了。

我也趴在草叢裡,放鬆呼吸,使自己與環境融為一體。頭上火一般的陽光、像烤箱一樣的悶熱樹林、討厭的飛來飛去的蟲子都被我“遮蔽”了,餘下的只有目標,和一雙警覺的眼睛。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我的朋友們伏在蚊蟲密佈的樹林裡倍受煎熬。看著大家受罪,我的心也會疼。但是我知道,現在受罪總比戰場上受死強的多。大自然就是最血腥最殘酷的沙場,我們做不到頂尖,就會被無情地淘汰。

兩個小時一分一秒地熬過去了,但我絲毫沒有出聲停止。所有龍都沒有,而是繼續忍受著。如果說剛才只是在考驗耐力,現在考驗的則是我們的責任感、彼此的信任與對集體的服從。沒有我作為領袖的絕對威嚴,就沒有這樣鋼鐵般的令行禁止。

其實,這些都是逼出來的,都是在一代代的喋血進化演變中逼出來的,是用他媽的不知道多少活生生的命換出來的。

一直到太陽西斜,我才釋出警戒解除的命令。疲憊的龍們已經站不起來了,只是踢開束縛自己的偽裝,翻個身,長嘆一聲:“唉——”

“大家都是好樣的……”我有氣無力地說,“凌汐,感覺怎麼樣?”

“我還好,”凌汐回應道,“說實在的,你不該給我照顧,把我安排在樹上的。”

“這可不是照顧,對不對,皓峰?”

沒有回應。

“皓峰?”我連叫幾聲,隱隱感覺一絲不安襲上心頭,“皓峰,皓峰?你在哪兒?”

一秒後,我聽見了皓峰的回答——

“全體注意!全體注意!”他的聲音緊張急促,如臨大敵一樣,“西面發現不明生物,正在向我們前進!立刻隱蔽,所有隊員,立刻隱蔽!”

我的耳邊彷彿又響起了那熟悉的腳步聲,皮靴與地面碰撞,發出咔噠、咔噠清脆叩擊聲,如同噬血的黑袍死神,在獰笑著撫弄巨大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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