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尤斯列臉龐僵硬的肌肉抽動，他呆滯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茫然。

“嘭~”

遊行時的槍聲似乎又在耳畔響起，恩尤斯列雙手猛然抬起，痛苦地扯了扯自己的鬍鬚。

需要包容一切情緒，需要站在工人協會前面做代表的他，此刻再也壓抑不住情緒。

淚水打溼雙頰和嘴唇邊一整圈的鬍鬚，恩尤斯列哭得像個孩子一樣，表情沉痛，他眼神空洞望著前方，突然說道：

“怎麼會和我沒有關係？”

斯婭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有點驚訝於恩尤斯列的回答，她不敢相信答案這麼容易就得到了。

“如果不是我組織了這次遊行，如果不是我，可能塔夫科亞也不不會因此去世，我只是想為了工人們最基本的權益抗爭。”

“我們沒有想過傷害任何人！”

恩尤斯列神情恍惚，僵硬的臉部肌肉恢復靈動，他默然掩面，盡情發洩自己的情緒。

“嗯……”

妮維雅受到觸動，張了張嘴，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發問，手足無措地望向坐在旁邊的洛克伍克，最開始準備好的腹稿全都攪成一團漿糊。

“妮維雅，這是我們解決不了，很多時候我和你一樣。”洛克伍克嘆了口氣，他看著恩尤斯列，彷彿在看一個個中下層階級的縮影，

“我們應該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就把信任交給王國，維護超凡世界與普通人世界的平衡才是我們應該解決的問題。”

不管怎麼說，洛克伍克也只是一位波卡斯特教堂的執事，有關於階級矛盾、對美好生活渴求之間的矛盾，他並沒有實權能做出對應的改變。

即使真的有實權，沒有政治頭腦的洛克伍克覺得自己多半也會搞砸，難以處理好複雜的社會問題。

“好吧。”調整心態，妮維雅繼續問道：“這段時間，你有見到過一個穿著白色禮服，披著披肩的青年嗎？”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槍擊事件過後，提姆特有將自己得到的資訊分享出來，他有提到看到一個使用超凡力量的青年。

恩尤斯列果斷搖頭，簡潔道：“沒有”

他這段時間都在忙著計劃遊行活動，製造相應的流程，和遊行完後的餐補。

“確定嗎？”妮維雅做最後的確認，她補充了一句，遲疑地幫襯著提示道：“沒有受到超凡力量影響的情況下，你可以再想想。”

恩尤斯列抬了抬眼睛，搖頭回答道：“並沒有，我確認我這幾天一直在忙著遊行的事。”

他堅持自己的話。

“好吧。”妮維雅沒什麼想問的了，不過她並沒有立刻使用能力，她下意識看向洛克伍克，

“你有什麼需要詢問的嗎？”

洛克伍克眼睛緩慢移到上眼眶，他沉吟片刻，露出笑容，搖了搖頭，

“不，他是這場超凡事件的無辜者，只是一個普通人，線索不在他身上。”

“讓他離開吧。”

“嗯。”斯婭點頭答應。

漆黑瞳孔深處噴湧

出幽暗，斯婭的眼瞳愈發深邃，她對上恩尤斯列的空洞雙眼，抿嘴微笑，笑得和煦甜美，溫潤飽滿的紅唇閃爍晶瑩的光。

斯婭張了張嘴唇，粘連一起的紅寶石般剔透的表皮分離，乾淨甜美的嗓音附帶磁性，溫柔引導道：

“當我的聲音結束之後，你會離開這裡，回到碼頭工人協會。”

“然後，你會把這段記憶遺忘，從來沒有見過我們。”

話音剛落，恩尤斯列得到命令，臉上保持提線木偶般的呆滯，他遵照斯婭的吩咐起身走到門邊，開啟大門離開這棟二層房屋。

“哎……又多了一件麻煩的事要處理。”恩尤斯列走後，洛克伍克露出愁容，他苦著臉，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亂的沒什麼頭緒。

調查有關飛蛇酒吧“黑幫火拼案”的過程中，恰好碰到另外一起“遊行槍擊案”，洛克伍克都不知道該說自己運氣好，還是最近真的如女神傳下來的神諭那樣，超凡事件會隨著覺醒者基數而增加。

“那我們該優先處理哪一件？”

斯婭眼瞳中幽暗回縮消失，深邃的眼睛恢復澄澈，她好奇詢問，內心深處迫切希望親手抓住利用覺醒力量犯罪的覺醒者。

洛克伍克雙手交疊抵住下巴，眼眸上抬，輕笑一聲，沉吟了一下，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

斯婭瞪大眼睛，她驚訝於洛克伍克回答的同時，緊接著，這位嫌麻煩的執事轉而又失笑解釋了一句，

“我腦袋太亂了，還是先回教堂再說吧。”

“哦，好，好的。”斯婭恍然，連忙答應。

說著，洛克伍克先一步挪動椅子，抽身離開餐桌，他把椅子推進桌子下面，從背帶褲裡掏出一塊懷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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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動開關，錶殼應聲開啟，洛克伍克看了一下時間，呢喃了一句，

“十一點零八分……”

他收起懷錶，抬眼看向已經在把椅子放倒餐桌下的斯婭，開口提議道：

“斯婭，我們還是先解決午餐問題吧！”

“可……”洛克伍克跳躍式的思維讓斯婭反應不過來，她想到洛克伍克剛才明明說過回教堂的話。

表情變得古怪，遲疑了幾秒，最終斯婭還是沒有拒絕地同意了洛克伍克的建議，

“好吧。”

她繞過餐桌，與洛克伍克並肩走出這處採光低劣的二層房屋。

沿著瑙萊河穿過這片建築群到達站點，途中兩人有閒聊著去哪家餐廳，談論該吃什麼，想法各不相同。

但是，在對消費的觀念選擇上，洛克伍克和斯婭達成一致，都不打算在這次午餐上花費太多錢。

……

十一點四十五分，離波卡斯特教堂一公里外的一家餐廳，這裡較為靠近下街區，食物多數便宜，量大管飽。

幾乎每天的中餐時間，大多數沒從家裡帶飯的工人，或者還沒有組建家庭的工人都會選擇在這類餐廳解決午餐

“呼~”

“叮鈴~”

推開橡木玻璃門，斯婭滿足地吐出一

口氣，她揉了揉肚子，看得出來，她對這頓午餐很滿意。

“洛克伍克，你是怎麼找到這家又好吃量又大的餐廳的呀？”

酷熱的陽光穿透雲層照射下來，感受腹部腰帶束縛的緊繃感，斯婭收回快要踏入陽光下的腿，轉而尋找光線與周圍建築形成的陰影散步前往波卡斯特教堂。

洛克伍克跟在斯婭後面，他雙手大拇指抵在揹帶內側輕微地往外拉，回憶道：“處理一次超凡事件，偶然發現的，我一開始沒想過味道會很不錯。”

“真希望能完全處理掉這兩件超凡事件。”洛克伍克的話勾起斯婭對超凡世界發自內心的興趣，她眼中彷彿有小星星閃爍，憧憬道。

洛克伍克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看著斯婭就像在看自己還沒長大的女兒，事實上，他確實有一個女兒，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色追憶道：

“相信我，處理的超凡事件越多，你越會想要逃離這個不屬於普通人的世界......”

“為什麼？”斯婭不解地偏過頭反問。

漆黑的瞳色中，一張沒有太多表情，面容平淡的白皙面孔映入眼眶，斯婭看著洛克伍克眼眸變得幽暗、迷惘，彷彿黑夜暴風下的荒原，聽到的、看到的，只有漫長永恆的黑夜，以及刺骨的寒風，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虛無、莫名的失落、悲泣。

洛克伍克沒有給出回答，他沉默地繼續向前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感覺到氣氛微妙，斯婭徹底安靜下來，直到回到波卡斯特街區，回到那塊白鴿齊飛的白色廣場。

洛克伍克和斯婭一前一後進入那扇已然對開，高聳宏大的大門，還未等他們前往和提姆特約定的小禮拜室，管轄波卡斯特教堂的主教突然從聖壇邊徑直走了過來。

洛克伍克注意到這一點，他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還在長椅上做祈禱的信徒零散分佈在其中，大部分信徒也是需要解決身體每天必須的飲食需求，已經離開大祈禱廳，結束每天的禱告，前往餐廳填飽肚子。

“女神與你我同在。”洛克伍克腳步沒有停頓，繼續前行迎上去，攤開雙手，做起標準的儀軌。

“讚美女神！”主教回以洛克伍克同樣的動作，同時，他向左側動了動眼睛，隱晦示意洛克伍克。

頷首微笑，洛克伍克沒有多餘動作，表情動作自然地踱步前往小禮拜室，他邁著大步，以符合自身揹帶牛仔褲打扮的形象的動作進入到禮拜室內。

而斯婭同樣也細心觀察到主教的示意，故意裝作無事的樣子看向別處，輕微地哼著小調亦步亦趨地後一步進入小禮拜室。

既然主教沒有特別說明自己不能聽，那我過去也不是不可以吧？

周圍有些信徒有把視線聚集過來，神色略有詫異，但由於和自己沒有關係，很快便收回目光，繼續禱告，或是休憩。

主教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他走過兩側長椅中間的過道，沉穩前往洛克伍克他們進入的小禮拜室。

透過幾條門板拼接而成的橡木門，主教來到禮拜室內，反手關上身後的木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