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生逢困境，智慧和判斷力也不會因此而大受影響，總是能夠積極地尋找解決的辦法，不但面上看來沒有絲毫的慌亂，更是在絕境之中偶爾發出經典的自嘲和對敵人的嘲笑，愛這麼幹的人，正是這位十分特別的曹操。

事實上，那很有用。

曹操自來時便是首領，當然知道首領的舉手投足都被親朋與手下所關注，那麼當他遇事之後依然可以保持鎮定，以樂觀的態度對待和處理，不管事實上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麼有把握，都很容易將這種態度感染到其他人，讓自己的勢力團隊有更多的機會和更好的條件來處理事情，從而增加成算。

可是這一次曹操遇見的困境遠非之前可比。

現實中的困境就算在匪夷所思，總逃脫不了物質的基礎。

兵敗受擊，圍城不破、糧草殆盡..........這些都是曹操可以預想到的，他也知道，就算遇見那些現實困境，落入那些艱難的境地，真實存在的人們總是可以做些什麼的，人總是可以主觀的進行運作和改造，因為那些困艱難的困境總會有可以轉圜的餘地。

於曹操而言，就算他自己遇見困境一時想不出辦法，也很難想象出世間會有他親手尋找到的一大群謀臣猛將也一樣，全都沒有一絲一毫辦法的處境。

但是，郭嘉來了，然後，他死了。

這不是真實的困境。

囿於這種虛幻夢境之中的時候，連曹操一生中見過所有人中，可以稱為最聰明者的鬼才郭嘉，都沒有機會來施展出任何智謀，就如此輕易的死去了。

這給曹操一種夢幻般難以置信的感覺。

他很難想象出現在這裡的郭嘉就是那個風流智慧的、真正的郭嘉。

難道不是嗎？

郭嘉這樣的人竟然會如此輕易的死去嗎？這麼大的天才竟然在完全沒有施展本領的情況下被天命安排到失去生命嗎？

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甚至，不僅僅是郭嘉，曹操還要親手去完成後續。

這場夢魘一旦開始，並不是曹操所可以結束的。

算起來，當開始的時候，曹操被扔到無比黑暗的深淵，直到現在，他還能得見的唯一一線光明，就是之前無奈之下的囈語起到了作用。

唸誦一個人的名字，竟然可以把他召喚入夢境。

這是黑暗之中的唯一稻草，曹操只能這麼做了。

於是曹操手下那些雖然還未成名，卻有著非凡本領的部將們全部都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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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夏侯淵、李典、樂進、于禁、曹洪、曹仁、曹純、曹真、許褚...........他們甫一出現，便彷彿知道自己的使命一般，守護著曹操，一起向前，一起朝李弦攻去。

如此一來，李弦一口氣對上了全都可以進入傳說中“天下名將排行榜”的多達十餘名高手。

可這個人非但不曾怯懦，反而戰意狂增，只見他大喝一聲，手中冰線劍的光華陡然大展，為此耀世一爍，之後變為了月色渾白槍，被他控在雙手，“歘”的一聲穿刺擊出，那戳破空氣的一瞬間若有火星琉璃崩濺四方，正是李弦手縱大槍，一擊數十，正是與曹操諸將狂攻。

“叮叮叮叮叮”。

第一回合的交擊結果是不相上下，雙邊各攻各自招架，誰也沒佔到便宜，誰也沒吃到虧。

不過曹操諸將沒有一個人有高手包袱，與李弦接戰不過三兩回合，便將李弦團團圍在中心。

而後數十回合間，只見刀鐧槍錘疾起重落，只聽金鐵之聲連綿不絕，便知其中鬥戰酣。

也許是因為這戰場是在夢魘之中，縱然是李弦一人敵十數人，一時之間竟然分不出誰佔了上風。

眼見局勢發展到了這種程度，落入了某種僵持之中，一直在旁冷眼相看的曹操忽然念出了另一個名字。

“呂布。”

曹操適才靜默良久，這下本來大有可能抽冷子嚇人一跳，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呂布當然沒有出現。

“董卓、袁紹、公孫瓚、袁術、韓馥、孔伷、劉岱、王匡、張邈、喬瑁、袁遺、鮑信、孔融、張超、張楊、孫堅、馬騰、陶謙。”

曹操一口氣念了這許多路諸侯的名字，也是一一沒有出現。

“荀彧。”

這下曹操稍感意外，應該會算作是自己手下的荀彧，竟然也沒有出現。

“貂蟬。”

曹操哈哈一笑，也笑沒有貂蟬。

現在曹操要笑也不是沒有理由。

作為排行榜上能高居第二的超級高手，他已經看出了李弦的武功超凡入聖，幾乎與呂布不相伯仲，可以說是單挑的最強者。

可惜李弦這一次的戰鬥不是單挑。

“早先吾一直有些憂慮呂布自身的武力，但現在，我曹操總算可以確定呂布那廝可以被我麾下部將為殺了。”

是的，曹操已經看出，這樣戰鬥持續下去，輸的那個人一定是李弦。

如果李弦都敵不過自己的部將，那麼呂布當然也敵不過。可是，曹操提到呂布的口氣頗顯輕蔑，他把李弦比過呂布，大概也算是饒有深意。

而且局勢發展到這種程度，曹操感到郭嘉可能的離去也不是那麼讓人失落了。

“你以為這裡是什麼？你在這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任何人都是如此，只要在這裡死，就是真的死。”

李弦在戰鬥之中還有餘裕，淡淡的說道。

曹操不知是被窺破了心思，還是震驚於此，面上一凜，直接向李弦問道：“郭嘉真的死了？”

李弦懶得回答。

曹操最好以為李弦這是心理戰而已，不是麼，這很有道理，困獸之鬥也能有絕地反擊，假如李弦被諸將圍攻致死，那麼他臨死之前發動的反噬，恐怕也能帶走那麼兩、三條人命。如果正在攻擊的諸將因此威懾而出手有所保留，那麼李弦的機會當然就會變多。

可是自己如果就這麼道破他的用心，也忒不上檯面兒了。

也無需曹操擔心，夏侯惇、曹仁.........他們的攻勢根本就沒有減弱，一招一式皆是全力施為，引得數米之內盡是內勁衝擊，常人都不可近。

呵，這群人的全力出手，圍攻一人是什麼樣的場面和威力，也就是因為他們的對手是已經得到天下無雙之名的李弦，才能與他們還攻得有來有往。

但在兩百回合之後。

李弦猛然圓舞月白槍，勁力之大舞得白槍都嗡嗡作響，成功發出一種前所未見的狂猛內徑衝向四方，那衝擊力無差別地破開了敵人的一切攻勢，將四方諸將全都衝的倒飛數米才能止步，其人也從圍攻開始首次得到了潑天大的空間，然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如果是在現實，這時候我已經死了。”

“可惜，這不是。”

李弦倒轉月槍，槍舞如玉輪，又錚然化散，他整個人成了一道光，梭一般穿空破虛，劍指諸敵。

“再見，夏侯惇。”

夏侯惇胸腹一虛，轟然倒地。

“再見，李典。”

李典，死。

“于禁。”

“許褚。”

“典韋。”

.........

一人一人皆倒，直光乃散。

李弦終於落地，只見他腳步一軟，險險跌倒時，憑劍刺地，方才站住，然後，他笑了一笑，腳步虛浮地向曹操走去。

一步、一步，“我以為曹操是真正愛才之人，想不到這些世間罕有的大才們一一死去的時候，曹操連半滴眼淚都沒有。”

曹操冷漠答道：“曹某演技不佳，哭戲演不了。”

李弦道：“我以為一個人的死法也很重要，假如你的人設維持得好，我也會給你相應的尊重。”

曹操冷笑一聲：“死法？老子想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李弦先是一愣，失笑之後點點頭道：“這倒是好真的話，想不到曹操果然是個有趣的人。那麼.........你的最後一句話，會是什麼話。”

曹操慢慢垂下頭顱，他的眼漸漸沒入了月光下的黑暗之中，喃喃地道：“老子就是天下最大的才，老子就是天下最大的才，老子才是天下最大的才！”

“老子才是天下最大的才！！”

............

............

李弦終於完成了目的。

他頭頂上的天空黑色不知何時變得淡了，那顏色猶如墨色的布蒙在了白色光球上一般，黑色中隱隱透著光白色，他的遮蔽過程似乎要結束了。

李弦很疲憊，他又怎麼可能不疲憊？

事實上，之前李弦就曾經有那麼不明顯的兩次，隱隱展現過自己一點點很特別的能力，而後一次又成功的隱藏在了左慈傳於的技能之中，以至於毫不引人生疑。

可現在不同了，那已經暴露了個徹底，在左慈面前。

左慈出現了。

他在狂笑。

他沒想到這個世界會有這樣的際遇，他也沒想到會遇見這麼樣的一個人，他更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還愚蠢至極的消耗掉自己如此多的力量，這完全是送給了他第二種選擇的意思嘛，不過左慈有一細想，還是不敢以為李弦別無底牌與手段。

但他依然十分高興了，大略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選擇都將得利無窮，所以開口就解了一個他以為李弦已經猜到的疑問：“我們終於再見了，哈，想不到這一個小小的三國中，竟然能有兩個同行，同志！幸會！”

李弦也是一笑，隨意一應：“好說。”

左慈旋即收斂笑容，摸了摸鼻子，試探著說道：“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怎麼樣？”

此時，原本透出點點白痕的灰黑天空漸漸蒙上了一層青色，演化出一種混混沌沌、青青玄玄的奇異狀態。

這大概是某種精神影響的外在顯化了。

不過此時的李弦並不在乎這些變化，他見左慈這樣說話，面上倒是顯出些許的意外。

左慈接著說道：“看樣子閣下並不在乎是誰先問。那就由我來開始吧。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你的‘限’到什麼等級了？”

原來左慈關注的重點是在那個所謂的“限”上。

李弦回想一番，發現哪一點淡淡的異樣感覺是起始自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城下一戰，在自己施展過“限”這個技能，進入那種神而明之的狀態之後，自己之後的經歷中便出現了些蹊蹺之處。

現在想來，左慈既然能對劉備下魘，就必然對李弦當時的所有作為洞若觀火，那麼自己的飛劍遁走出岔子，恐怕也是左慈做的手腳，而割董卓頭的時候都無一人看，也有些奇怪，那一段時間之內，不是沒有可能有某一段時間的經歷其實是夢境——這位左慈在這個方面可比自己擅長的多。

那之後就更不用說了，我來千里殺入夢，恐怕全過程都在左慈的眼中。

而現在，他現身了。

習慣性的想了這許多，李弦終究是懶散的搖了搖頭，說道：“你錯了，我沒有興趣問你什麼問題，也沒有興趣回答你的什麼問題。老兄，你要不要出手，不出手的話就走開。”

左慈在自己有著極大興趣的情況下討了個沒趣，也不著惱，嘿嘿笑道：“我相信你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真的不想知道嗎？‘限’是一把開門的鑰匙，老天給了誰，誰就開始不同。坦白說吧，我正好有著一些這方面的經驗，對現在的你絕對很有價值。對了，我完全不想殺了你，這麼早得到‘限’的人，承載的天命可太厚了，我完全沒有興趣介入其中。呃，我已經說了一些有價值的資訊了，你真的沒有興趣跟我交流一番麼？”

李弦知道這個世界是不是結束，不獨由自己做主，左慈說了也算，便不耐煩地答道：“我來就是廢掉曹操的功力，你們這些搞老天研究的不是最愛玩平衡麼，我不費了曹操的武功，劉備怎麼跟他鬥。算了，我倒是想知道這些曹操一念就出來的人，他們在這裡死了，是不是真正的死了，這個你搞出來的，你可以回答吧。”

左慈故作高深一笑，然後沉吟片刻，像是琢磨可不可說，卻終究還是重開口，卻又語不驚人死不休：

“其實你殺不殺曹操，曹操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