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登進空晴島之前,八斗與葉清璇最後的談話……
“我說,這之後我會怎麼樣?”
“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我們都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讓你登出。因為在我們的預計中,你進入內部世界之後,現實世界裡離虛擬現實計劃的重置只有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完全不足以讓你登出。”
“我會隨著世界的重置一起被重置掉嗎?”
“很遺憾,在相同的一個時間點裡,是無法存在兩個相同的事物。這點無論是在虛擬世界還是現實世界都是一樣的,‘空晴島八斗’最後會登出,然後被重新投入重置後的世界繼續完成水月晴空計劃。而‘方晶體八斗’將作為錯誤資料被刪除掉。”
“……刪除麼?”
“你的記憶、性格、想法、認知……所有體驗到的一切都會被刪得乾乾淨淨,不會留下一點存在過的痕跡。在你重新進入內部世界的那一刻起,你的本身就會成為一種悖論。而你能夠繼續存在下去,是由外部的我們替你瞞過拉普拉斯系統的觀測,從而讓你變為‘不存在’的資料這個原因。而一旦重啟開始,拉普拉斯系統在重置所有資料的同時,一定會發現構成你的資料總共有兩份。為了保持系統的穩定性,它必然會將舊的那份資料刪除掉的。”
“就是說,我會迎來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嗎?”
“……雖然對你而言很殘酷,但的確就是這麼一回事。”
“是麼。”
“這是一場沒有回頭路的旅程,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
“……不,請繼續吧。”
“……我可以問一下這是為什麼嗎?”
“只是一個約定。”
“約定?”
“八斗和櫻空,絕對不會讓彼此孤身一人。我只是在拼盡全力的完成這個約定罷了。哪怕只是早一秒也好,我想要儘快趕到她的身邊。”
“就算那個人已經不是現在的你也無所謂了嗎?”
“是不是我已經無所謂了,重要的是,‘八斗’能夠陪在‘櫻空’的身邊。”
“……我明白了。”
“你能答應我最後一件事嗎?”
“什麼?”
“假如水月晴空計劃真的成功了,櫻空能夠回到方晶體裡,希望你能替我轉告她……約定,我有好好的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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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斗!!咳咳、喂!!醒醒!你這……傢伙別,就這麼……死了啊!!呼——哈——呼——”
什麼?
發生了什麼?
鐵鏽味在嘴裡打轉,吸入鼻中的空氣,是汽油和濃煙的味道。
刺耳的鳴音在耳邊迴響,全身上下都痛得像要散架了一樣。
感覺不到左腿的存在,視野一片模糊。
八斗只記得,好像是在和方竹一起坐車逃亡……
不出所料,波比等人動用了拉普拉斯系統在島內的許可權,停掉了所有路面交通,想要藉此拖延時間。
但先一步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的八斗和方竹把車開到人行道上繼續躲避波比等人的追擊。
緊接著……
車內的電子導航系統被入侵,被波比利用拉普拉斯系統的許可權反制了車內的控制權,然後……發生了車禍。
整輛車都被掀翻在地,總算清醒過來的八斗才發現視野倒轉了。
車內的安全氣囊保住了兩人的性命,但也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方警官?!你沒事吧?”
“咳咳、我倒是想說沒事啊……”
倒在駕駛位上的方竹,頭破血流,有只眼睛已經睜不開了。仔細一看,他的腹部似乎被車玻璃劃傷了,傷口正往外溢血。不止如此,因為車子被掀翻的緣故,方竹的下半身被卡在了車的裡側,憑他自己很難掙脫出來。
“我現在就來幫你!”
八斗比較幸運,副駕駛位的車門好像脫落了,八斗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夠爬出去。
“你這個……樣子,幫不了我的……”
方竹看了眼八斗的左腿,它正扭向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而八斗本人並未察覺。
“嗚!?”
此時八斗才發現自己左腿已經骨折,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
“別管我了!快點,帶上我的PDA,有多遠跑多遠……她們……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方竹的判斷的正確的,八斗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用,不如盡他所能,能爬多遠就爬多遠……
額頭上冒出陣陣冷汗,八斗咬緊牙關接過方竹丟過來的PDA.
忍耐著劇痛爬到車外,八斗回過頭看了眼車內,方竹正對著自己搖頭,示意不要再管自己了。
不能在這裡停下,至少要撐到過去的自己和小葉子成功逃到繁華區的訊息過來才行!
抱歉了方竹,我救不了你……
艱難地扶著身邊報廢掉的車身起身,八斗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巷之中——
無暇顧及左腿的疼痛,八斗眯著眼拿出方竹PDA看了眼:
上面有幾分鐘前,過去的自己發過來的郵件……上面寫著過去的自己和小葉子改變想法,已經帶著能夠破解未來訊息的拉斯計算機逃出空晴學園了。但依然有兩個人在追他們,優月水蓮和舒晴三人也來幫忙了,他們似乎拖住了一個人,爭取到了不少時間。
“只吸引到四個人嗎……要想全部吸引過來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啊。”
來追自己和方竹的,只有波比和另外三位交換生。
她們並沒有全部出動,看來是透過方竹的PDA的郵件鎖定到那邊去的。
很遺憾,現在我已經幫不了你們了。
八斗的大腦裡只有一個想法……跑,跑得越遠越好。只要多拖住波比她們一分鐘,過去的自己和小葉子就多一分逃脫的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幾分鐘,還是幾小時?
八斗連拿出PDA的餘力都沒有了,疲憊的身體與嗡嗡作響的大腦將他逼到了極限。
可惡……是因為剛剛的車禍,腦震盪了嗎?
鮮血從鼻子裡流出,無法再往前邁步的八斗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手裡抓著的PDA就這樣掉在眼前。
身後,傳來了波比冷酷無情的聲音:“發現逃逸目標,現在開始檢測目標身份……”
到此為止了麼?
“目標身份有誤,該資料個體已經存在,錯誤……請求主體進行判斷……命令接收完畢,對其取消修正,執行資料刪除模式!”
波比走到奄奄一息的八斗身後,沒有感情的雙眼中閃過一排排的資料程式碼。
緊接著,一道模糊的綠光覆蓋住了八斗的腳部,隨著綠光的蔓延,八斗的雙腿也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然而八斗已經沒有抵抗的方法了,只能默默的接受記憶一點一點被抽離身體的事實。
沒有反轉,亦沒有奇蹟。
在迎來人生中的最後一刻之時,八斗的內心不可思議地平靜。
這個世界並不屬於我,屬於我的那個世界,在進入數據管理倉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啊啊……
不想消失啊,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
還有很多願望沒有實現。
真希望能在這最後的時刻,再看一次櫻空的笑容啊……
在綠光即將吞沒掉頭部時,八斗眼前的PDA再次震動了起來。
那是八斗看到的,來自過去的自己,所傳送的最後一條資訊:
【未讀訊息】
【發件人:八斗】
【我們已經成功逃到繁華區了,我和葉子打算在這裡潛伏到密碼解開。方警官,如果,你能平安脫險的話,請回覆這條郵件!】
八斗欣慰地笑了起來。
這樣就好。
你已經很努力了。
接下來,你將開啟一段匪夷所思的旅程。然後,在重置後的世界中,再一次,與某人相遇。
為了完成那個計劃的最後一步……
為了開拓出這個世界的未來……
為了與她的約定……
掙扎著活下去吧,四年前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