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關掉投影，行禮退開一邊。

大衛震驚無比，雖然他的心裡是有準備的，但當真相殘酷揭開於他面前時，他依然無法置信——

安東尼是一個奴隸！

他的身體裡種植著晶片，永遠不可能突破八級！

這怎麼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然而無論可能與不可能，事實已經擺在他的眼前，他必須得有個決斷。

大衛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

菲利普卻已經一下子站起來，他的能級本身就跟安東尼相差甚遠，又從來沒跟他交過手，因此並不能體會大衛內心的顛覆和不能接受。反而立即就相信了，內心裡滿是被愚弄後的惱羞成怒：“他竟然只是個奴隸！”

“他是奴隸，大衛！一個奴隸竟然敢這樣挑釁你！”他怒氣衝衝地叫嚷，彷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現在就帶人去戳穿他畫皮！讓整個衛城都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下賤東西！”

“站住，菲利普，”大衛說，“回來，坐下。”

菲利普很不情願，但也只好坐回去，負氣道：“你究竟還要忍耐到什麼時候，大衛？真相已經大白，你怎麼能任由一個奴隸，一個偽裝潛力者的跳樑小醜欺負到你的頭上來！這將是我們所有人的恥辱。”

“不能輕舉妄動，這件事並不簡單，”大衛按著頭，努力讓自己語氣冷靜，試圖說服菲利普，也試圖說服他自己，“我們必須考慮他和晗晗一起來到燈塔星，偽裝成潛力者到底有著什麼目的，是受到誰的主使，馬爾斯帝國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他和馬爾斯帝國之間顯然存在著某種聯絡，即使現在，透過那名歐格拉間諜……”

如果說安東尼是以馬爾斯戰俘的名義成為奴隸，繼而被送到紅燈區被顧晗晗以一個普通地球少女的身份買走，那麼，只靠他，一個戰俘，一個奴隸，又是憑什麼才能做到讓自己的資訊從馬爾斯的情報系統裡銷聲匿跡，徹底刪除的呢？他又是怎麼做到從地球來到燈塔星，偽裝成一個潛力者，並令所有的人都信服的呢？而為什麼馬爾斯的前間諜又會一直呆在他身邊？

如果是受到馬爾斯帝國的主使和掌控。那麼一切倒是可以說得通。可馬爾斯帝國的背後是大地神殿的首席騎士馬克西米裡安，如果真是受到馬克西米裡安的指使，那麼馬克西米裡安或者說大地神殿在這種時刻以這樣一種絕對隱匿的方式將一名臨界狀態的奴扈送到燈塔星偽裝潛力者，並且看起來似乎跟黑暗神殿所支援的波西斯復國主義者打得火熱，甚至已經得到黑暗神殿騎士萊茵賞識和結盟支援又是為了什麼呢……

大衛輕輕摩挲著中指上的密鑑，很有衝動想給馬克西米裡安打一則通訊。在德溫特莊園關於茉莉的事件上，他和神聖的首席騎士大人有一點聯絡，有他的私人通訊，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聯絡他。而現在，他和大地神殿已經是事實上的盟友，在他即將入世之際，很可以有理由向他們要一個真相或者解釋，關於安東尼還有其他。

然而，答案會像他想的那樣嗎？

如果是，當大地神殿和馬克西米裡安要求他配合，他應該怎麼辦呢？服從宇宙的大局繼續將顧晗晗當做道具，還是斷然拒絕？

大衛內心躊躇，一時拿不定主意。

門口輕微的動靜驚動了大衛，他抬眼，看見顧晗晗的新管家跟在送酒的男僕身後進來，站到旁邊不遠處，想來是有事情等著向他稟告——這是他的命令，顧晗晗那裡如果有事要立即向他稟告，不管他正在做什麼。

於是大衛便沒等貼身男僕提醒，直接問管家道：“晗晗有什麼事，她已經回來了嗎？請她等我幾分鐘，我很快過去陪她。”

管家跪到跟前，答道：“小姐還沒回來，主人，剛才通訊說她還在羅琳博士的實驗室。”然後他呈上一封信箋，稟告說：“小姐有封信給主人，特別交代要請主人親自拆看。”

自由貼身男僕將信接過來，管家就退開了。大衛正在為要不要跟馬克西米裡安開誠佈公而苦惱，無暇分心多想，拿了信順手就拆了。卻沒堤防顧晗晗那兩筆狗啃屎的字實在難於見人，不可能像衛城貴族那樣一手漂亮的花體寫成信箋給他，人家說的信就是普普通通的口信。

於是，信一拆開，整個房間都迴盪起顧晗晗的聲音——

“大衛，我回學校了，今天就不會來。我是說以後也不會來了——你看，我做你臨時情婦都已經這麼多天了，現在你家族也整頓好了，燈塔星的局面也平靜了，宇宙大戰呢，似乎也不打了。我這個情婦也就可以功成身退，順利下崗了。”

“不過你放心，大衛，我情婦雖然下崗了，但大夫的工作不會下崗。我會永遠給你做治癒者的，咱倆長期穩定和諧愉快的治癒關係永遠不變。那什麼友誼長存，青春永葆。所以說，我的衣服首飾化妝品，床單被罩帥管家，還有漂亮的侍女姐姐們，你都給我保管著。隨便找個房間放無所謂，但千萬不要給我扔了啊，我下次再來還要接著用呢，就權當給你抵扣治療費了！”

“哈哈，開個玩笑。放心吧，大衛，我是不會要你治療費的。你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咱倆半年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天高地厚，比星海還寬廣。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在什麼地方，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隨叫隨到。你就放心地去入世吧，我一定做好你堅強的後盾！”

“說到入世，你走的時候我就不去送你了啊！太傷感了，離別的場面我最怕，說不定會哭出來的。萬一再有人起鬨讓結婚什麼的，那可就太尷尬了。所以還是不去送你了，我提前祝你一路順風，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早日突破最後的壁壘。哦，最後決定了去哪一個國家別忘了告訴我一聲啊，加爾先生還有新來的管家，我都有給他們我的通訊，你找他們捎個口信就行。”

“哦，你看我，差點忘了說。我知道你為難的地方，大衛，所以這件事我一定會做好保密，不會讓你丟人的。放心吧，我已經想好了，最近這一段時間我會一直都住在學校，暫時不回家去見我男朋友，這樣其他人也就搞不清楚我們之間是怎麼回事了。等過些日子你準備好再宣佈分手好了－不是說衛城情婦的保鮮期從來不超過三個月嗎？我們在一起也有快三個月了吧，你去入世順便把我給甩了這不是順理成章的事嗎——我等著你拋棄我哦，大衛。”

“哦，還有一件事，我今天遇見了海倫娜——其實也沒什麼，開學嘛，肯定會碰面，莫尼克爸爸的侍從長，那個姜先生送的她——雖然你很可能已經知道了，但我想我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

“好了，囉裡囉嗦說了這麼多，你大概都已經聽煩了吧。總之，再見。你是個好人，大衛，天涯何處無芳草，咱倆一起加油努力吧！”

大衛呆在當場，信卷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翻了幾筋斗，如水落般砸得四分五裂，房間裡寂靜無聲，只餘顧晗晗最後那就“總之，再見，大衛，你是個好人。”反覆迴盪，久久不歇。

“這是讓地球土妞給踹了啊！”眾人心裡想。

其餘的人，菲利普、希伯來還有加爾都是暗叫一聲糟糕，深悔剛才一時大意沒有及時迴避。而其中又以菲利普的後悔最甚，他剛才跟大衛發過“不懂女人，女人對你說願意就是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的議論，沒想到就一語成讖，實在是宇宙第一的烏鴉嘴。

可地球土妞竟然敢踹大衛－杜蘭，這誰想得到哇？

然而想得到想不到都沒有任何意義了，後悔更是沒卵用，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只有想辦法解決。於是，希伯來和加爾就一起去看菲利普，都以為大衛現在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非得下一份猛藥了。

菲利普心道：也就是我了，幹這找死的事。

於是，他硬著頭皮走過去撿起信箋，拍拍大衛的肩膀說：“別傷心，大衛，天涯何處無芳草，地球土妞那是眼瞎，為了奴隸拋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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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說，“幹吧，大衛！把那個下賤的奴隸抓起來，撒開他的真面目給地球土妞好好看看！就算他是馬克西米裡安大人的棋子，試探一下難道也不可以？！殺父之仇，奪妻只恨，何況治癒者？沒有任何人能指責你，大衛，你站在法理一邊。”

“你很吵，菲利普，”他撥開他往自己的私人休息室走，“讓我安靜一下。”

“大衛！”菲利普在他背後喊：“你不搶，女人是永遠不會自己跑到你懷裡來的！她們只愛混蛋！”

大衛突然駐足，然後轉身返回來。他的眼睛裡跳動著怒意，氣勢駭人，菲利普不由倒退一步，心生畏懼。

然而大衛卻沒有管菲利普，單手在半空中一捏，一個碧綠的五芒星狀的宙斯羅盤就具現在手中。他用能量場模擬了一段顧晗晗的特徵腦電波放進去，然後將羅盤丟給菲利普。

“帶著這個去見安東尼，”他說，“告訴他，我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出現在這裡，都讓他離晗晗遠一點，永遠別再讓我和晗晗看見他。”

“——等我和晗晗離開之後，燈塔星就全都是他的了！”

他看了看希伯來手裡的資料夾。

“推遲宣佈吧，”他吩咐說。

然後對加爾道：“明天一早我們去學校接晗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