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已經被兩個中年男人打得滿地打滾，但他竟然緊咬著牙不發出求饒的聲音，甚至緊握著拳頭等待時機反抗。

當他絕地反擊之時，很顯然，他並不是兩個男人的對手，反而又得到一陣拳打腳踢。

我微蹙著眉頭，撐著傘走進巷道，像個正義的使者一樣，大喊道：“你們在幹嘛？青天白日下竟敢打人！”

兩個男人被我的喊叫嚇得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左看右看之後發現我沒有同伴，兩人相視一笑，胖的那個人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眼神中流露出讓我覺得噁心的想法。

兩人一臉奸笑地朝我走來，胖子冷笑一聲，說道：“喲，哪兒來的小姑娘啊，竟然敢一個人來多管閒事。”

“來，過來，讓爺好好看看你。”瘦子朝我伸出手，表情實在是噁心。

我蹙著眉頭，這兩人在青天白日下打人就算了，竟敢還會有其他歹意。

“姑娘，快跑，別管我了。”躺在地上的乞丐虛弱地朝我喊道。

他的聲音，我總是覺得在哪兒聽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但就因為如此，我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狗日的，你給老子閉嘴。”胖子有些急不可耐，又回過頭踹了乞丐一腳。

我實在不想看到這一幕，撐著雨傘往他們走過去，冷眼說道：“在我沒有冬日之前，我勸你們還是離開。”

“喲，小姑娘口氣挺大啊，來，快來，爺就需要你朝我動手。”瘦子露出輕蔑的笑容。

“呵！”我冷笑一聲，然後把傘放在地上，迅速跑到兩人的面前，一腳就踢到了胖子的大肚子上，胖子一個沒站穩一下子倒在了瘦子的身子。

我又抬起腳踢到瘦子的腿上，讓他無法動彈。

兩人痛得嗷嗷大叫，立即跪地求饒，“姑奶奶，姑奶奶饒了我們吧。”

雨水嘀嗒落在我的身上，全身也已經溼透，心中所感受到的是無數的冰涼。

我大叫一聲，“滾。”

兩人連忙起身欲往深巷裡跑去，我轉過頭去撿起雨傘，而就在我彎腰的那一瞬間，聽到了乞丐的聲音，他大喊道：“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我用餘光看到了身後的胖子舉起一把刀的身影，我的嘴角牽出一絲微笑，看來這兩人是不想空手而歸了。

我的腿抬向後方，一下子就踢到了胖子的下巴，他可能是咬到了舌頭，大聲叫喚起來。

我一個迴旋轉身，又是一腳踢在了瘦子的頭上，他無法承受重力摔倒在地上。

“看來你們是非要逼我發火了？”我拍了拍手指，對兩人說道，語氣中盡是冷漠。

心中所想的是在周黎陽潛入我家把顧靳遙刺傷後，季星年非要帶我去跟沈紫槐學跆拳道，所幸我學了一些皮毛，不然現在可就很吃虧了。

“姑娘，姑娘，我們真的錯了，放過我們吧，我們也是逼不得已。”瘦子是個精明之人，看到他們和我兩次交手都是處於下風，立馬求饒。

胖子見瘦子都求饒了，連忙說道：“是啊，我們確實是逼不得已的，”他指著乞丐，又對我說道：“要不是他背叛了我們公司，我們也不會下手打他啊。”

“嗯？”我有些疑惑，但又想著肯定是胖子在為自己解脫，開始編造一些胡言亂語，我瞬間耐心全無，對兩人怒吼道：“把搶的錢放下滾。”

“好，好，好。”兩人立馬從包裡把搶的錢拿了出來放在乞丐的盆裡，連滾帶爬地跑進了深巷裡，臨走之時還對乞丐說道：“你最好別讓公司抓到，不然你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乞丐躺在地上伏著頭，似在沉思，似是痛苦。

我撿起傘，撐著走到她的面前，然後蹲下。身，把滑落在地板上的硬幣撿起放進他的盆裡，對他說道：“沒事了。”

他還是伏著頭一言不發，但是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又跪在我的面前。

我連忙攔住他，對他說道：“你不必這樣的，你還很年輕，身體肢體都很齊全，你可以去找個正經的工作的。”

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我實在看不懂他的意思，但是他卻全程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我從他的髮絲間看出了他臉的輪廓，但依舊還是想不起他是誰，於是問道：“能請你抬起頭嗎？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他“嗯”了一聲，伸出雙手撥在眼前的頭髮，緩緩地抬起頭，我看清他的臉後，身子一下子往後傾倒，坐在了地上。

這個人，這個人竟然是，竟然是在C城曾搶劫過我兩次的人。

我震驚地張大著嘴巴，實在不敢相信，“你是……王……”

“王漾。”

我有些懷疑自己起來，或許我不應該救他，或許那兩個人才是好人，或許他才是壞人。

王漾望著我，認真地說道：“對不起。”

我搖著頭，還是沒有從那種震驚中反應過來。

此時的大雨已經停了，太陽爬出了雲頭，身上的雨水在一點點地揮發。

我站起身，對他說道：“以後別再搶劫了，這不是一份好差事。”說完便準備離開。

王漾點頭應道：“嗯。”

我走出了巷子，卻感覺身後總是有人跟著自己，我回過頭，看到王漾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我沒有管他，徑直走到街道上，我有些詫異自己，有什麼不直接打車走，而是像在街上漫步一樣。

走過了一個街道，我回過頭，看到王漾還是跟在我的身後，我抬頭看到旁邊就是一家基德肯，我推開門走了進去，又在前臺點了兩個漢堡和一杯牛奶。

我付錢的時候悄悄往門口那裡望去，看到王漾也推開門走了進來，坐到一個角落的位置裡。

過了一會兒，我端著漢堡和牛奶朝他走了去，他卻以為我要做他的那個位置，連忙起身往門口走了去。

“王漾。”我叫住他。

他頓了頓，卻始終沒有回頭看我。

我連忙又讓服務員把漢堡和牛奶打包，好後提著這些向王漾追去。

我剛走出門口就看到靠在牆壁上的王漾，他的表情很是受傷，甚至已經開始產生絕望。

我把打包的漢堡和牛奶遞給他，說道：“給你。”

他抬頭望著我，眼裡充滿著太多感動，他問道：“為什麼？”

我回答：“我是一名人民教師，教書育人是我的職責，所以我不會喪失正能量而不去幫助一個曾誤入歧途又需要幫助的人，更何況，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是有著莫名的緣分的，不然怎麼可能突然間在這座偌大的城市遇到三次。”

他接過了袋子，表情像是做了一個決定般，問道：“我能跟你在一起嗎？我可以幫你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我還能保護你不受一點傷，我還能……”

我看他還要繼續說下去，連忙打斷，“等等，你的意思是跟我住在一起？”

他點頭，說道：“你讓我找一個正經的工作，我就做你的保姆吧，這也是份正經的工作。”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一個男子，我不瞭解他，而我卻看出了他身上的赤子之心。

“你為什麼不回家？”我問道。

王漾嘆了一口氣，眼神眺望遠方，帶著痛苦說道：“家，早就沒有了。”

“唉。”我也跟著輕嘆了一口氣，我想幫眼前的這個男子，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王漾帶著一些哭腔，“你如果不帶我走的話，我可能會被抓，抓到一個組織裡去，我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了，他們很殘忍很麻木。”

我雖然不太辯得出王漾這句話的真假，但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點頭，“好，我帶你走。”

我想如果他是個壞人的話，就一定會在剛剛那個胖子拿著刀向我刺來的時候就不會提醒我讓我小心。

還是就是，之前的兩次如果沒有遇到他，我就不會認識沈紫槐，我更不會和劉清清重逢。

所以在這一刻，我感性地選擇相信了他，而或許在很多年後，我會很感謝現在的自己相信了一個曾經搶劫過自己的男子。

我本來打算把王漾帶回家的，但是想著小姨住在那裡，我是住在醫院，會很不方便。

於是想到了我和劉清清大學時期在校外住的房子，我連忙打清清爸的電話詢問，所幸的是清清爸並沒有租出去，我就讓他把房子租給我，他也沒有拒絕，並讓人把鑰匙送到房子那裡給我。

我把王漾帶過去，剛好碰到下車的清清爸的助理，助理沒有說什麼就把鑰匙給了我。

自從畢業後，我再也沒有來過這裡，曾經在這個房間裡發生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而如今，已經人去樓空物是人非了。

休整一下房間後，王漾洗了一個熱水澡出來，他的長髮已經被他剪完成了一個光頭，他穿著唐洛曾經放在這裡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許多，模子裡讓人覺得痞帥痞帥的。

“你今年多大了？”我覺得之前揣摩他三十多歲可能會不太可能。

他從包裡拿出身份證，遞給我，“二十七。”

我接過他的身份證，果然是二十七歲，我怎麼也沒想到，在他六年前，在他二十一歲的時候，竟然是一個小偷。

我帶著他去超市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忙完差差不多已經是中午十一點，此時我們兩人肚子都已經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我帶著他去學校后街的餐館裡吃飯。

後街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我在學校時經常去的那家餐館還是原來的老闆娘，我們走到門口，看到了牆壁上貼著的招聘啟事。

我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覺得可以讓王漾來這裡工作，有一個穩定踏實的工作會比較好一些。

我看向王漾，發現他正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我有的時候發覺，王漾像是一個脫離了這個時代軌道的人，他連簡單的智能手機都不知道怎麼用。

我問道：“王漾，你願意留在這裡工作嗎？”

王漾點頭，“嗯，我願意。”

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性格執拗的王漾竟然願意留下來做一個餐館服務員。

在這時餐館的老闆娘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她看到站在門口的我們，連忙打招呼：“方慕言同學，好久不見啊，現在去哪裡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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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訝異老闆娘竟然還認識我，我讓她為我們炒了三菜一湯，於是我又跟著她走進廚房，向她說明了王漾的情況和來意。

令我沒想到的是，老闆娘爽快答應下來。

後來我又王漾熟悉了一遍路線，還買了一個智能手機給他，並讓他有什麼事打我的電話。

直到下午我四點我才趕到了醫院，媽媽和小姨也沒有多問我什麼。

一個星期後媽媽出了院，她和小姨一致商量決定從南鎮搬回西鎮，時過境遷了這麼多年，她們都想回到最初的地方。

季星年開車送我們到了南鎮，一路上他沒怎麼說話，倒是我好像有些興奮，車中的幾人就像是一家人。

回到南鎮已是晚上八點鐘，吃過晚飯，媽媽和小姨睡下後，我一個人走到了天臺上，看著一盆盆的多肉植物，心中竟是無限溫柔。

“慕言。”身後傳來季星年的聲音，我轉過身看去，見季星年站在樓梯那裡，夜空中的星光和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特別好看。

“你怎麼上來了？睡不著嗎？”我問道。

季星年朝我走了過來，看到滿天臺的多肉，有些驚訝得說不出來。

我指著那些多肉對季星年說道：“這些都是我種的。”低頭看去，發現季星年的影子覆著在我的影子上，像極了兩人在親吻的樣子。

我趁著季星年不注意的間隙，連忙拿出手機拍了幾張。

“這些都是我當年的那盆移栽來的嗎？”我把手機放在包裡後，季星年抬眼望著我，問道。

我點頭，應道：“嗯，以前只有一小盆，沒想到現在都這麼多了，滿陽臺都是。”

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的老人凳上，仰望著星空，沒過一會兒把眼睛閉上，似在享受這裡帶來的寧靜。

我學著他的樣子，坐在了另一個老人凳上，遠處傳來一片片蛙聲，讓我覺得這才是現世安好。

“你們搬到西鎮去了這些多肉怎麼處理？”季星年見我坐下，朝我轉過頭來問道。

我思考了一會兒，也沒有想到有更好的辦法，便說道：“反正這棟樓是我家的，就讓它在天臺上生活吧。”

“嗯。”季星年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安靜後，一片片蛙聲又傳來。

“季星年，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我看著星空，小聲地將心中的問題問了出來。

過了良久之後，始終沒有聽到季星年的回答，我抬起頭望過去，發現他還是閉著眼睛，像是已經睡著了一般。

我伸手在他臉前晃了晃，他依舊是不為所動。

季星年的五官特別好看，他的睡顏更加的逆天，我的心中更是對這人充滿了歡喜，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

他有未婚妻又怎樣，只要我喜歡，我何不去搶來呢。

這個想法在我的腦中迴旋著，就在我要把它付諸行動，準備向季星年的嘴唇吻去之時，一陣微風吹來，腦中的衝動吹散了許多。

季星年其實沒有睡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的那句話，他實在覺得虧欠，他也無法原諒自己當初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不告而別。

我看著他的眼睫毛動了動，也沒有拆穿他。

重新坐回老人凳上，緊閉著雙眼，為剛剛的想法感到些許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