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請和我做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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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沉的秋日的街頭和已帶寒意的夜風,以及昏暗的路燈下的少女的哭泣。大腦又當機了,我不知該做些什麼。我喜歡的姑娘站在我幾步外的地方哭,我卻邁不開朝她走去的步子。

半小時前還在溫柔地微笑的我的優諾小公主,突然毫無預兆地在人聲嘈雜的馬路邊上捂著臉放聲大哭,小巧的肩膀起起伏伏,指縫裡不斷溢位淚水。我認識的李優諾是一個無論何時都十分剋制情緒的人,此刻卻站在馬路邊上哭得不能自已。而坐在她面前的黑衣黑髮的占卜師事不關己地面無表情,正隨意地收起桌上的紙牌。

早在開始之前,我就被以“尊重隱私”和“別來打擾我們”的理由遠遠趕開,只能坐在十幾米外的另一張長凳上看著她們。優諾坐下的時候,情況看起來還很正常。占卜師與她交談了幾句之後,像之前為我占卜那樣洗牌,讓她抽牌,然後擺在桌上翻開。優諾看上去很好奇地配合她做下去。然而所有的牌被翻開之後,占卜師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看起來準備說壞話的表情。

我並不能聽清她們的對話,但是我能看到優諾蹙得越來越緊的眉頭,和抿起的嘴唇。一開始她們還是有來有往地交談,漸漸地只剩下占卜師在說話,優諾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抓著裙子。占卜師不緊不慢地說了一會兒之後,優諾站了起來,衝她微微點頭,看起來像是要走。

我以為她們結束了,也站起身來準備迎上去。然而優諾沒有走出幾步,突然用手捂住了臉,嚎啕大哭起來。

數到……數到三。我心想,數到三就過去幫她擦擦眼淚或者別的什麼的……我的勇氣只夠做到這樣。

然而我剛數到三,優諾已經走到我面前,抹掉眼淚,用紅紅的眼睛看著我:“對不起嚇到你了,”她頓了一下,“那個人說得很對,我也想通了不少事……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然後她努力衝我笑笑,攔下了一輛路過的計程車,與我揮手道別之後便上車離開。

我看著她的車越來越遠地消失在馬路的另一頭,想起剛剛那幾句好像是她自請假以來第一次開口對我說話。

我轉身朝那個無證經營的違章攤位走去。占卜師已經收拾好了牌,正無所事事地翻著手機,看到我也只是抬頭給了一個“哦你來了”的眼神。

“你剛才對她說了什麼?”我一把拉開她面前的椅子坐下,“我不是跟你說過對她說話不要太沖嗎?”

占卜師又是抬眼一瞄,“奇怪,你為什麼會有你能命令我的錯覺?”

“……這算是請求。”

“更何況,我只是告訴她一些她一直想知道的事,”她斜著眼有些不耐煩地看著我,“像我這麼誠實的人,從來都是有一說一,絕不會挑好聽的哄人。只能說是她自己非要知道真相。”

“那她問了些什麼?”“這我可不能告訴你。”占卜師白了我一眼,繼續專注地看著手機,不再理睬我了。

回到家裡之後,滿腦子都是優諾的哭聲,閉上眼就好像看到她在我面前捂著臉哭。童其誠,沒膽的17歲,窩囊到連看到喜歡的女孩子哭泣都不知道該做什麼。

雖然現在說這些並沒有什麼用,但是我很擔心優諾多久才能回學校……或者說,還能不能回來上學;然而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去問她。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排字又使勁劃掉,抬頭看了一眼時間,8點才過半,我索性換了衣服又出門去。

腦子又空又亂地在街上遊蕩了一會兒,不知不覺我又來到了那個街心公園。昏黃的路燈燈光下,全身裹在黑衣裡的占卜師還坐在原來的地方,手裡捧著一個冒熱氣的紙杯,小口小口地啜著,舉止嫻靜且淡然。

不得不承認,這是我見過喝飲料喝得最好看最優雅的姑娘。看著她低垂眼簾,捧著杯子慢慢地呷著品味的樣子,有種置身正在進行全套英式下午茶的私人小花園的錯覺。

然而我又走近了幾步,才看到她手裡捧著的根本不是什麼熱茶。黑衣黑髮舉止優雅的神秘占卜師,雙手環握速食麵的紙杯,正小口慢飲著剩下的麵湯。嗯,海鮮味的速食麵。

我站了好一會兒,她似乎也沒有發現我,我忍不住出聲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吃泡麵?”

她慢慢轉過頭來,淡定地斜了我一眼,“因為我餓了。”

“所以為什麼是泡麵?”“因為我很窮。”她把剩下的麵湯喝光,站起來走到幾步外的垃圾桶邊上丟了紙杯。

很窮?幾句話就要收1000塊的神棍說自己很窮?縱然是我這麼沒膽的人也忍不住要問了:“我就回了趟家的工夫這物價就已經通貨膨脹到一千塊只夠買泡麵了嗎?”

她嘆了口氣,環抱雙手,站直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所以說我討厭比我高的女人,“這是你對我的正式提問嗎,是的話又是一千塊哦。”

呃,還是當我沒說吧,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我惺惺地住了嘴轉身就走,然而她卻把我叫住了。確切地說,是我已經走了三四步的時候,她突然在我身後說道,“你的那個同學可不是省油的燈。”

“幹嘛啦,又要說她壞話的話我可不聽。”反正你那天也說得差不多了。

“不,我指的是另一方面。”她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點不懷好意的笑意。我下意識地想追問,但是看到她一副願者上鉤的樣子,又有點不服氣。最終,我只是站在原地望了望她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的臉,不說也不問地回家了。

第二天,李優諾還是沒有來上學。一早上的課我也沒有聽進去多少,白波唾沫亂飛地跟我說了半天什麼街頭巷尾的傳聞,我一個字都不記得。手機一直握在手裡,總覺得會突然震一下——事實上確實震了,然而是我兒子發短信告訴我他開房被抓要我打錢保釋。

“看你失魂落魄的樣,昨晚撞見鬼了嗎,”白波似乎對說了半天我也沒給他任何反應很不滿,“不會是在學校裡徹夜巡邏守護校園公共財物,所以今天什麼都沒被炸吧。”

“這樣啊,我說怎麼今天早上沒看見警察。”看他怪累的,我決定還是理他一下。

“可是到頭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啊,”白波一副很沒勁的表情看了看窗外,“本來以為今天要炸第六間了,都炸成習慣了,結果什麼都沒——喂你書掉了。”

我低頭一看,地上還真是有本書,於是彎腰去撿。

那一瞬間,耳邊傳來爆裂的轟鳴。

爆炸聲破碎聲尖叫聲同時在教室裡炸開,我還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不知所措。白花花的碎玻璃渣四散噴濺,兩旁的桌椅被接連推倒,一點兩點越來越多的血花落在地上。我看到好多腳從我身邊急匆匆跑過,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尖叫。我使勁穩住呼吸,慢慢站起身來,看到白波捂著大半張臉趴在桌上;鮮血從他指縫間溢位。

環顧四周,牆壁和天花板變得一片漆黑,黑得要把人吸進去。

有那麼一瞬間,我彷彿聽到野獸嗚嗚的叫聲。像是狐狸。

警察和救護車是同時趕到的。班上包括白波在內有12人傷勢比較嚴重,已經送去了醫院;其餘的人或多或少也有一些受傷。我是例外,爆炸發生的前一秒我正彎腰到課桌下撿書,連根頭髮都沒被傷到。

我們的教室變得和先前的五間教室一樣,兩邊的窗戶朝裡炸開,走廊上沒有一塊碎玻璃,所有的碎片都在教室裡面;牆壁和天花板在一瞬間變成純黑色,簡直就像有誰動了動滑鼠,點選填充顏色。而和那些教室不同的是,這間教室裡的學生,我的同學和朋友,在這起莫名其妙的事件中受傷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學校從下午開始停課;也正好是週四,預計下週就要恢復教學了。我揹著書包慢慢地出了校門,回頭看看警察們急匆匆地跑來跑去。本來就被李優諾的事弄得心緒不寧,現在又多了一件添堵的;想發短信告訴優諾班上的事,想想又何必呢,她也是夠煩的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站在了那個可疑的流動攤子前。

全身裹在黑衣裡的占卜師轉頭瞟了我一眼,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還不到半秒,馬上又轉過頭去,與坐在她對面的人交談起來。

雖然她的收費簡直離譜,服務態度也是差到極點,但是意外地很有生意呢。今天的客戶是一個清瘦到有些憔悴的女人,眼睛卻黑而有神。她勾著頭一會兒看看桌上的牌,一會兒看看占卜師,瞪著眼睛很用力地看,像要從牌上和她臉上盯出什麼東西來。

我小小地朝前邁了一步,想聽清她們在說啥。

“所以月底前……拋掉……但是……別換……等到……才行……”我只能零零落落地聽到這些詞語,完全想不出是關於什麼話題。然而那個女人已經注意到了我,連連擺手讓占卜師不要再說下去。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急急忙忙地抓起包付錢,起身走了兩步,又像想起什麼一樣折了回來,“所以,我手頭這只票,繼續拿半個月還是沒問題的對嗎?不會賠太多吧?”

占卜師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女人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道了謝走了。

我去,搞了半天這好像是在說股票啊,這都能行?

“偷聽是一種十分令人討厭的行為,”占卜師一邊收牌一邊瞪著我說,“沒素質,沒教養,沒女友。”

最後一個是什麼啦,不要隨便詛咒人啊!

我一時還沒想好怎樣反駁她,她已經收好了牌,又露出那副願者上鉤的表情看著我,“那麼今天又是什麼問題困擾了我們的金牌好備胎呢?”

……我的屬性已經固定是備胎了嗎。

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把學校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所以你想讓我幹嘛?占卜這些事發生的原因?”

我點點頭:“還有,我想知道解決的辦法。”

占卜師眯起眼笑了,像只狐狸。老實說,她瞪眼的樣子已經夠凶神惡煞了,然而笑起來比瞪眼還嚇人,像是拿著手術刀在打量切你的腎要從哪裡下刀比較好。

“我拒絕。”

我以為我聽錯了,然而她又重複了一遍,“我拒絕,這個生意我可不接。”

“為什麼?”

她收起笑容,鼻子裡又不屑地“嗤”了一聲:“你以為我是誰啊,我只是個算命的啊。是誰告訴你算命的還要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啊?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在馬路邊上賺點小錢餬口不行嗎?有事你去找警察啊,你以為你是懸疑小說主角嗎,開著主角光環到處攬事包乾。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小算盤怎麼打的,第一步是讓我幫你占卜原因,第二步問我怎麼解決,接下來就要順著杆子讓我幫你搞定了吧?呵呵,真不巧我是唯物主義者,抓鬼捉妖你去找專業的吧。”

她噼噼啪啪說了一大堆話,口齒清楚吐字流暢,然而我只隱隱覺得她似乎是因為被拜託過很多次這樣的事導致了相當面積的心理陰影,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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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並沒有這樣的意思,我只是想請你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其他的我自己會想辦法。”

“我拒絕。”斬釘截鐵。

看樣子是沒辦法了。我也不再求她,站起來就要走。

然而就像導演安排的一樣,我的手機鈴聲適時地響了起來。一聽見這個專屬設定的鈴聲,我頓時頭皮發麻;因為這個人打來電話的同時,也意味著我已經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了。

果然,我剛接起電話的瞬間,家裡的車“呼——”地停在我面前——順帶一提,今天是勞斯萊斯——後車門“啪”地開啟,一個身著正裝的中年男人下了車朝我走來。

再順帶一提,我們家並沒有工作時間必須穿正裝的規定,這應該是他的個人興趣。

他徑直走到我面前,朝我略略欠身,“知道您不喜歡我們接送,但是學校剛出了這麼危險的事,好歹通知家裡一聲,”他的語氣和姿態都十分恭敬,然而看著我的眼神卻十分嚴厲,“昨天晚上出門也沒有告訴我,今天夫人問了,還是我替您瞞的。現在跟我回去吧,以後別到處亂跑了,少爺。”

“哦。”我應了一聲,提起書包就走。

“等等!”占卜師突然一聲大吼嚇了我一跳。我回過頭去,看到她一臉“你小子在逗我”的表情。

“你……你小子在逗我,”啊,她坦誠地說出來了,“你不是說你不是富二代嗎?怎麼突然連管家都有了!還少爺!”

我回憶了一下,似乎昨天說過這樣的話,“是啊,我確實不是富二代啊,”我看著她有點抽搐的臉說道,“正確來講,我已經是第三代了,我爸爸才是富二代。”

資料重新整理。童其誠,男,善良且膽小的17歲,X市首富童家一脈單傳的第三代獨子,有錢到沒有女朋友的平凡少年。

她“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又用那種兇巴巴的眼神看著我:“我最討厭別人騙我,尤其是這種無聊的文字遊戲。”

“哦,對不起。”

“哼,跟我做朋友的話就原諒你。”

……我又以為我聽錯了,現實裡還真有人會說這種教科書式傲嬌的話啊。

因為她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所以我決定暫時不回答她。她冷著一張臉遲疑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剛才說的那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誒?你說什麼?”

“我是說,請和我做朋友吧土——呸——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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