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佳的臉上始終帶著親切柔和的微笑，完全一副合格傾聽者的模樣。她所問的主要問題同前兩日完全一樣，只是偶爾會就細節方面向綠枝發問。

問完綠枝之後，沈怡佳還是要詢問喬忠，許多相同細節方面的問題也會問喬忠。喬忠的回答也同沈怡佳料想的一樣，一次比一次熟練完滿。

“崔五郎是什麼時候來到張府的？”

“稟大人，崔五郎是在五年前，趕考路過靈寶，借住在城外的寺廟中，與去上香祈福的小姐遇到。二人互生愛慕，崔五郎同年便迎娶了小姐，入贅到張府。”

“你家小姐具體是在什麼時候遇到崔五郎的呢？”沈怡佳柔聲問道。

“老奴想想，好像是在中秋前後。對，就是中秋前後，那時府上的桂花開的正好，小姐去廟裡為夫人祈福，恰巧就遇到了崔五郎。”喬忠的語氣極為篤定。

沈怡佳的臉上依舊笑容不變，照舊將剩下的問題問了個遍。張彥卻沒沈怡佳那麼好的養氣功夫，手下略微一停頓，便有幾個墨點滴落在紙上。

喬忠自然將張彥的動作都看在眼中，儘管他的語氣依然鎮定沉穩，但是雙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頭，額頭上明顯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沈怡佳只當看不見喬忠的慌亂，對他盤問卻越來越周密細緻。

刀筆吏張彥的每一次停頓都讓喬忠額頭上的汗要多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越聚越多，喬忠終於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臉色灰敗，猶自解釋道：“大人莫怪，盛夏天裡還要烤火爐，實在是炎熱。”

“確實。”沈怡佳臉上的笑容不變，隨口附和了一句，繼續盤問。

等到今夜的盤問結束，喬忠臉色青白一片，腳步虛浮的被衙役攙扶了回去，哪裡還能瞧的到鎮定沉穩的影子。

“沈大人著實讓小人欽佩的緊。”張彥邊整理著記錄和筆墨邊道。

一連三天，沈怡佳的盤問技巧著實讓他震驚不已，反覆重複的提問，將細枝末節的地方全部深挖整理清楚。白日裡不允許兩個嫌疑人有任何交流串供的機會，夜間在人最睏倦最容易疲乏的時候進行詢問，在閒適輕鬆的詢問氣氛下，很容易就能讓被詢問的人說出些有用的資訊。

這三日都是張彥來來記錄問詢筆錄的，第一夜還只是憑著職業操守和沈怡佳的那碗好擂茶才認真記錄的，到了第三夜確是真心佩服起沈怡佳來。

沈怡佳自己也對今夜的詢問十分滿意，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一進了馬車就癱倒在一旁。

靳羽芒才在馬車前面坐定，還未揚鞭催馬，沈怡佳忽然掀開簾子探出頭來說：“黑羽中應當有許多驗屍高手，找兩個在西域生活過的，仔細將那些被害人的屍身再勘驗一遍。”

對於沈怡佳這幾日表現出的高超的詢問技巧，靳羽芒也佩服的緊，對於沈怡佳的吩咐自然要當做最要緊的事情來辦。

馬車趕的極為平穩，即使沒有點安神香，沈怡佳很快就睡著了。熹微的晨光之中，馬車停在了寶月樓的大門口，究竟是要叫醒沈怡佳呢，還是不要叫醒她呢，還沒等靳羽芒糾結出結果，宇文陌就已經用行動幫他做了選擇。

宇文陌就等在大門口，看著馬車一點點靠近，唇角的笑意也一點點擴大。待靳羽芒將馬車停穩，宇文陌朝著靳羽芒和靳羽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手輕腳的上前將沈怡佳從馬車上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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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捧著這世上最珍貴最易碎的寶物，宇文陌小心翼翼抱著沈怡佳，每一步都走得平穩又堅定。輕輕的將沈怡佳放在床上，宇文陌淺淺的在沈怡佳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就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沈怡佳才睜開了眼睛，抬手揉了揉額頭上被宇文陌吻過的地方，一臉的嬌羞，拉過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沈怡佳笑得眉眼都舒展開來。其實在宇文陌一上馬車的時候她就醒了，不用睜眼，撲面而來的白檀香氣就告訴沈怡佳是宇文陌來了。

但這個輕輕淺淺的吻，著實出乎沈怡佳的意料，羞得沈怡佳都不好意思從被子中將臉露出來，自然更不好意思爬起來去洗漱，沈怡佳就這麼裹著被子羞羞的睡著了。

人是否真的熟睡，除最精通易容的偽裝高手外，尋常人是很難控制好氣息起伏的變化。沈怡佳裝睡著被宇文陌抱進了院子，靳羽芒自然能聽得出來。可是沈怡佳不吭聲，他也不好就直接說沈怡佳裝睡，眉毛都擰成了兩個疙瘩，一路跟在宇文陌的身後。靳羽菲雖然沒注意到沈怡佳的氣息變化，可是一瞧見自家哥哥這奇怪的表情便也猜出個七七八八。

等到宇文陌從沈怡佳的房中離開，靳羽菲上前，輕手輕腳地將門關好。

“菲菲你關門做什麼，小姐明明醒著，定然要洗漱再休息的。”靳羽芒所有智慧都用在了修習武功和苦練各種護衛偵查技能上了，於風月一事果然是七竅通了六竅。

“哥哥你也該找個姑娘好好相處一下了。”靳羽菲瞧了靳羽芒一眼，眸子裡寫滿了孺子不可教也啊，長嘆一聲也回房休息去了。仔細將自己和哥哥認識的所有姑娘搜尋了一圈，終究是有些為自家哥哥終身大事發愁啊。

靳羽芒很快就將注意力轉移到查案上了，他自己就是一位驗屍高手，但是他從未在西域生活過。沈怡佳特意強調了要在西域生活過，顯然是已經發現了些一點。接到靳羽芒的指令，恰巧便有兩名在西域生活的黑羽成員在附近，寅時二刻便趕到了同靳羽芒約好的地點。

等人的時候靳羽芒便打坐執行了幾周天，恢復了不少精力。待他們三人將屍體一一仔細驗過，重新製作驗屍筆錄之後，若非從沈國公滅門案之後就一直跟著沈怡佳，靳羽芒絕不會相信沈怡佳如今只是個剛剛及笄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