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燼言有些生氣。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面前的韓素雪並沒有逃過這個魔咒,明知道惜墨是被冤枉的,卻是什麼都不說,還想著和自己的丈夫好好過下去,良心不會痛?
雖然覺得,處境不同,想法就不一樣,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苛責也無用,挽回不了,但顧燼言就是覺得不好受。
他冷冷地盯著韓素雪:“那你可是知道,因為你丈夫殺人陷害栽贓的岑惜墨,她又是什麼遭遇?”
這裡面,最無辜的人就是小惜!如果不是她夠堅強,怎麼過得了那樣的難關?
“是我們對不起她。”韓素雪捂臉,痛苦得臉都跟著猙獰,“我知道她是無辜的……”
雖說有一聲“對不起”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強,可顧燼言就是意憤難平,犀利地說道:“聽你的意思,你之前一直都不知道你的丈夫得了肺癌?”
韓素雪已經不知道痛了,她死死地咬著唇,似乎這樣就能夠好受一點:
“是我疏忽大意,沒有發現他得了癌症,懷孕的時候總是向他發脾氣,各種看他不順眼,甚至還得了產前抑鬱症,讓他也受了很多精神壓力。”
“他不敢跟我說她自己得了癌症,一定是怕我把孩子打掉和他離婚。”
“他真的太傻了,用自己的命去換三百萬,以為這樣可以彌補孩子,可是這個家沒有他這個當父親的,我和孩子,還有婆婆怎麼辦。”
說起當初的事情,韓素雪那張脂粉掩飾不住的、枯槁憔悴的臉,佈滿了深沉而濃烈的恨意,她雙手緊緊地抓著地板:“這都是沈洛詩害的,我一定要報仇!”
如果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著沈洛詩逍遙法外,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好好地活著,她會瘋的!
顧燼言看得出來,韓素雪其實很愛她的丈夫,只是命運弄人,夫妻二人最終陰陽兩隔,連累孩子剛出世也沒了父親。
他突然想到自己曾經丟失惜墨的那三年,無數次地去找、去想惜墨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裡,有沒有受苦受難,能不能吃飽穿暖……
那個時候,他起碼還有個信念,堅信只要惜墨活著,總有一天,不管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她。
可是,韓素雪的情況不一樣,李康已經離開,化成了一捧骨灰,徹底地和這個世界告別。
原本洶湧的怒氣,終究還是平和下來,再想到韓素雪家中的情況,他終究還是開口:“你暫時回到家裡照顧孩子,孩子還小,不吃母乳容易生病。”
“至於你丈夫的冤情,不能用血債血償的方式,不然你的孩子會很快連親生母親也要失去的。”
韓素雪抬頭,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顧燼言,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顧燼言說道:“你剛才也說了,你的丈夫不敢告訴你他的病情,就是擔心你把孩子打掉。”
“那麼他如果知道你這個當母親的,拋下兩個可憐的孩子,要一命換一命,那麼他在黃泉路上,走得有多不安寧?”
韓素雪驚愕難言,一動不動的,直到徹底明白,自己要報復沈洛詩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時,她才突然嚎啕大哭:“我的錯,我的錯……”
那兩個孩子,是她和丈夫的愛情結晶,如今也不過十幾天大,因為是龍鳳胎的原因,身體本來就孱弱。
她這個當母親的,卻沒有陪在身邊,將他們扔給自己的婆婆,一心想要報仇,心想哪怕一命抵一命,不能讓是沈洛詩好過!
卻從未想過,這麼做,孩子失去的很就不僅僅是父親,還有他們的唯一的媽媽!
惜墨在衣帽間裡換過衣服,放好海天之月後,卻沒有等到顧燼言回來,她隱隱聽到樓下有傳來一些聲響,但很快就沒有了。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剛離開房間,想要去找顧燼言時,卻聽到了書房裡傳來的淒厲如杜鵑泣血的哭聲,嚇了一跳,快步走向書房,推門而進。
誰也沒有想到,韓素雪這邊的動靜會惹來惜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惜墨已經看見了癱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她一臉錯愕:“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顧燼言的書房裡會有一個女人在哭,怎麼看都覺得怪異。
顧燼言怕韓素雪沒有理智,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被惜墨聽到,連忙起身,走到惜墨的面前,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韓素雪:“你先回去,放心,事情很快就會真相大白。”
什麼事情?
惜墨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瞭解情況。
而癱坐在地上的女人,被點醒過來,也知道顧燼言告訴她的,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她踉蹌地站起身,但因為她的身體虛弱,這一站,竟是沒有站穩,直接就往地上倒。
惜墨眼疾手快,將韓素雪扶住,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這聲音,真好聽。
就好像是天籟之音,只是,有點熟悉……
韓素雪有點僵硬地抬頭,當惜墨那張素顏,卻依舊美麗的臉龐,映入她的眼底,她瞳孔猛然收縮。
是她,那個被她丈夫栽贓嫁禍的岑惜墨!
韓素雪連忙掙開惜墨的手,往後退了數步,都不敢對上惜墨那雙澄澈純淨的雙眼:“沒,我沒事……”
惜墨有點奇怪,她看起來很嚇人嗎?
這一個小插曲發生得突然,顧燼言都沒來得及阻止,眼看著惜墨疑惑地看著韓素雪,他忙道:“你回去吧,事情我會處理的。”
韓素雪呆呆地點頭。
她現在確信這個燼少,確實是要幫助她的,因為他和岑惜墨的關係,似乎很好。
只是,有些事情想明白了,卻發現世道變得更加地殘忍了。
韓素雪一臉茫然,手腳同步地往外走,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我是誰、接下來我該何處何從”的死氣沉沉的感覺。
邵騫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覺得韓素雪可憐,再想到調查關於韓素雪目前的大致情況,乾脆從錢包裡拿出一千備用的現金,握住韓素雪的手,強制性地塞到她的手裡:“拿著當路費。”
他很快鬆開手。
韓素雪以為自己都不會哭了,可這個時候,她看著手上一沓現金,眼眶熱熱的。
她回頭,朝惜墨的方向彎了一個九十度的腰:“謝謝,對不起您了。”
接著,她站起身,看向邵騫:“我一定會還你的。”說完,她緊緊地揣著手中的錢,轉身離開。
惜墨更懵了,微張著嘴,滿臉的黑人問號:“她,是誰?剛才,是在跟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