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蕭王府外唯一的一株梅花卻在一夜之間綻開了來。暗香循著冷冽的空氣潛進屋裡，蕭墨愣了片刻，轉眼望向床上毫無起色的葉沐，輕輕將她扶起，摟著她的肩，附在她耳畔像是在呢喃，又像是快要溺斃的人，抓著一根救命稻草，語氣說不出的低沉:“小木葉，你再不醒來，就看不到梅花了，每年王府梅花開放，可是難得一見的景色呢！”

蕭墨這個人向來將情緒掩飾得很好，從來不在人前暴露他心底那種想要同歸於盡的戾氣，可是自從葉沐病了之後，他心裡這種壓抑了許久的不安夾雜著滿腔的毀滅感一發不可收拾。儘管他看著葉沐輕緩的呼吸的時候，能夠緩減一二，可是這種由心底裡生出來的感覺即便他不想讓葉沐感覺到卻依舊沒辦法完完全全將其湮滅。

蕭墨怕葉沐不醒，卻也怕她醒來看見如此的自己。

白茫茫的雪壓在枯樹枝丫上，六稜的雪花瓣伸出來，像是枝上開出的細細的花。

屋裡的燭火燃到底，突然一下就滅了，蕭墨閉著的眼睛猛然一下子睜開，他像是對黑暗有著一種本能的抗拒，圓睜的眼睛立刻警戒的看向四周。

但是手裡抱著葉沐的力道題卻猛然一緊，似乎只有感覺到懷裡實實在在的人以及那淡淡傳到自己身上的溫度時，蕭墨那顆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一點點。

蕭墨覺得自己要發瘋了，他從來沒覺得原來自己會有如此依賴一個人的一天，原本那些膽怯懦弱以及瘋長的荒涼感一起襲來，折磨得他不生不死。

很多東西，得不到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了，習慣了，卻硬生生的要忍受它的離去，那種得而復失的無力感以及不甘才是最致命的。

“你大爺的，勒死我了……”懷裡的人突然掙扎一下，有些虛弱的聲音傳入蕭墨耳中，葉沐這人有一種能力，即便她已經沒了力氣，說出話來卻也能讓人感覺到張牙舞爪的畫面感來。

就在聲音傳入耳膜的一瞬間，蕭墨身體猛然一僵，他想要起身去點燈證實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以及事情的真實性，可是微微一動，心裡那種不切實際的感覺卻立刻湧了上來，他怕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都是夢，稍稍一鬆開，葉沐這個人連同那些溫暖以及回憶就都沒有了，頓時僵在原地不動了，不動就算了，竟然還生出一種一定要緊緊抓住的偏執來，這種感情一向由心外露出來，心裡如是想，手上的動作立即就變了味，更加生硬用力起來。

葉沐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力道勒得個猝不及防，掙扎了一下起身，蕭墨什麼都沒晃過來，便覺得懷裡以及心裡一空，眼底執拗和慌亂攜裹而至，他猛然一伸手拽住葉沐的手臂狠狠一扯，葉沐本來身體力氣就不夠，蕭墨來這麼一手，葉沐朝著床狠狠就砸了下來，這一砸毫無懸念隔著被子砸在了蕭墨身上:“你幹嘛呢？放開我……”

葉沐的聲音帶著一絲薄怒，但蕭墨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像是魔怔了一般的抱著葉沐，照著她的脖子便咬了下來。

疼痛感細密的從脖子襲來，葉沐冷冷吸了一口氣:“蕭墨……我操你大爺……”

葉沐這一聲明明吼了出來，蕭墨卻沒有要放開的意思，葉沐狠狠一推，這才推開一點蕭墨立刻反手將她壓在床上，整個人伏在她身上，頭擱在她被咬的脖子肩窩裡。

兩秒之後，冰涼的感覺順著葉沐因為掙扎鬆開的衣領落在她鎖骨上，葉沐猛然一怔。

他，這是……哭了？

這個念頭一爬上來，葉沐原本想要動粗的手腳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提起的真氣也一下子四下潰散了。

葉沐伸手抱住蕭墨，語氣帶著一種心疼的輕柔和平靜的力量:“好了……我不動了……好不好？”

她環住蕭墨，輕輕拍著他的背，像是在安慰孩子一般:“乖，咱不哭了！”

葉沐這人安慰也安慰得如此與眾不同，一番話裡竟然還分出了語氣來調侃這個在自己肩上掉金豆的人蕭墨魔怔了一般的思緒這才緩過來，他將頭從葉沐肩上抬起來，有些不確信的開口:“你……醒了？”

“可不是醒了嘛！”也沒有聲音帶著一種淡淡的笑意。

她原本想說:“都睡了那麼久了，再不醒都要長蟲子了……”可是到了嘴邊生生變成了另一句:“就睡個覺而已，天天聽人在我耳邊叨啵……叨啵……耳朵都要長繭子了……我決定醒來看看是哪個沒眼力勁的人這麼不長眼……”

葉沐這一番貧嘴的話說出來，蕭墨那種真實的感覺立即便便被放大，心裡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這人一安心，玩笑的器官和細胞才慢慢甦醒，方才失態的蕭墨竟然也跟著調笑起來:“可不是沒眼力勁嘛！有什麼事明說就成了，硬是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事……”

葉沐抬著眼看著蕭墨，不知這貨想幹什麼，霎時間便聽蕭墨開口:“娘子要是想讓我嘴對嘴的喂你喝藥，明說嘛！我肯定會答應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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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沐被蕭墨這嗔怪的語氣給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嫌棄的轉過頭想看著蕭墨，這一動，扯著了脖子上的傷口，她冷冷吸了一口氣，到嘴邊的話張口便忘了，這深深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說你是屬狗的嗎？我不就是想去點一下燈嗎？用得著這樣？”

蕭墨手一僵，葉沐趁機抽出自己的手，在脖子上抹了抹，這一抹手心上立即沾上了溼漉漉黏糊糊的東西不用看也知道這帶著腥味的液體是什麼，葉沐怒目圓睜抬腳踹了蕭墨一腳:“尼瑪，都流血了。”

蕭墨身子一僵，然後一把將葉沐抱住，有些無措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等待著大人的懲罰。葉沐那顆本就沒怎麼硬起來的心一下子又陷了下去。

她心裡暗暗嘆了一聲，罵自己真的無藥可救了，一邊卻又用自以為的安慰的口吻安慰起蕭墨來:“我說，被咬的是我好吧！你能不能別一副自己很無辜的樣子……搞得我很被動啊！”

蕭墨緊緊抱住葉沐，沉默著開口:“小木葉，要不你打我吧？”

“我打你幹嘛？”葉沐語氣裡帶著不解，她這個人心理素質一向強大，即便是被人看穿了本質，也一樣能夠臉不紅，心不跳的扯謊:“再說了，我是那種隨隨便便打人的人嗎？我是文明人，我們文明人不隨便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