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沐沉默了半晌才開口:“葉丞相大概是真的喜歡過大夫人的吧！”

是喜歡過的吧？否則這麼多年了的獨寵、這麼多年的縱容，怎麼可能會不厭倦？

蕭墨頓了有些久才回答葉沐的問題:“或許吧！”

“他們曾經就算不曾海誓山盟，但必定也曾有過甜言蜜語，這種關係，怎麼就演變成如今的局面了呢？”葉沐有些失神的開口像是在問蕭墨，但更像是在自問自答的樣子:“蕭墨，我們會不會最後也這樣？”

她的話帶著深深的不確定，這麼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她，再深的感情遲早都會隨著時間這個最厲害的漂白劑漂白得一乾二淨，連最初的那一點點悸動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葉沐話剛說出口，蕭墨立即張口堅定的反駁了她的言論:“我們不會！”

不會？怎麼就不會了？葉沐沒問，只是一味的沉默著，蕭墨感受到葉沐的沉默，知道她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抱著葉沐的手一勒，再次強固執的調到:“我們不會，相信我！”

戀愛之中的時候，誰人不認定，眼前之人便是天長地久，上天選擇的那個人？可是最後相看兩相厭的也是那個曾經深切的想過要一起白頭偕老的人。

葉沐不想糾結這些問題，要真走到了那一步，那便放手！即便心有不甘，她也不想為難自己，為難他。她葉沐更不會將自己置於如丞相夫人這般尷尬的境地。

還沒走到這一步葉沐便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應對，說好聽一點那是未雨綢繆，說得不好聽一點，那便是對人心的失望。

愣了很久很久，葉沐再次沉沉的開口問了一句:“那……那個孩子……”

她想問，那個孩子果真不是葉丞相的嗎？可是話到一半，她突然問不出來了，現在追究是不是還有什麼意義？是她葉沐自己親口說出來的，那個孩子不是葉丞相的孩子！即便她只是憑著那些她從她那個師父那裡聽來的葉府陳年秘辛，憑著丞相夫人敢用那個孩子來陷害自己這一個動機。

可是當葉沐輕描淡寫的在人前含沙射影的訴說著這些一切時候，她就知道，即便她從未起著要殺那個孩子的心，可那個孩子的死，說到底，葉沐也必須要擔著一份罪孽。

她的語氣突然間低沉下去，帶著些淡淡的傷感。

蕭墨從下人的回稟中知道葉沐對這事一直很在意，他抬手撫了撫葉沐的頭髮好幾下之後才開口:“那個孩子的事……只能怪他沒選好人投胎！”

“也怪他，沒選個好人當他的姐姐！”她口中的好人和蕭墨口中的好人並不是一個意思。

葉沐想著，雖然自己不是她親姐姐，但對著這麼一個什麼都還沒做便要為大人們的勾心鬥角買單的的孩子葉沐雖事前不知情，可是她本能的反應卻最能映襯她如今的內心。

碰上自己這麼冷血的人，確實是他的不幸？什麼時候葉沐自己也變成了這種用不幸來掩飾自己罪孽的人了？

葉沐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嘲諷，

蕭墨正想說什麼，葉沐似乎有些自我厭棄起來:“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是個好人，但沒想到竟然噁心成這個樣子！”她暗自笑了笑，然後一言不發。

可是私下葉沐又不免問自己如果自己事先知道丞相夫人有了身孕，在丞相夫人撞過來的時候，她會不會伸手攔一下？會不會也這麼袖手旁觀，甚至是推波助瀾的一下？

葉沐不知道，所以心裡沒有答案，正因為沒有答案，才讓她的心不免跟著沉浮起來。

她在凡塵俗世離掙扎太久已經養成了一種求生的本能，只要有人威脅到自己的生存，她第一反應便是自保。

正是這種本能讓葉沐有些痛恨人的本性。

如今想來，痛恨之餘，葉沐卻也甘之如飴的將這些掙扎之中學會的東西當成人生的信條，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遵循著。

蕭墨抱著葉沐的手緊了緊，他很想再說些安慰的話，可是多餘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唯獨一句:“小木葉，這不怪你！”

怪不怪這種事葉沐向來不是很在意別人的目光，她只是在某時某刻突然回首，覺得如今的自己很以前那個自己相去甚遠而已。

入了秋，東元很少有秋高氣爽的日子，可是這接連幾天天氣竟然都還不錯！葉沐搬了根長躺椅放到院中，怡然自得的躺著望著天上時不時淡淡飄過的白雲，排成隊的大雁從天空穿過飛向了溫暖的南方。

旁邊蕭墨拿著一本厚厚的書翻著，書葉翻動的聲音和著書葉沙沙作響的聲音略過耳跡，一切都顯得愜意而美好。

人跡罕至的蕭王府門口，一個小廝面色沉重的敲響了蕭王府大門。

來的是相府的人，那人安靜的立在角落，面色沉重的向著葉沐和蕭墨稟報，說丞相夫人突然暴斃，讓葉沐回相府奔喪。

葉沐手上拿著的團扇輕輕掉落在地，猛然睜眼看著來人。

蕭墨放下手中的書頁，疾步走到葉沐跟前，輕輕蹲下去，撿起地上的團扇，握住葉沐的手，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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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沐睜著眼，眼底平靜得不帶一點波動，她靠在蕭墨身上淡淡的開口:“人這個東西可真是奇怪，不做吧，憋屈，做了吧，卻又覺得心裡不好受。”她極輕極輕的笑了笑:“你說賤不賤？”

平心而論，丞相夫人對原主並不好，自然對如今的葉沐也一樣不好，可是在葉沐的世界裡，看不慣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可是這麼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如今卻因為這些有的沒的沒了生命。

葉沐覺得自己前世信奉的那些東西正在漸漸崩塌。那些維護她內心世界的理念也在土崩瓦解。

蕭墨重重嘆了一聲:“人可不就是這樣嗎？”

人命這東西，葉沐一直覺得它很輕賤，可是她從來沒覺得它能輕賤到如此地步過！那些在電視裡看著熱血沸騰的宮鬥、宅鬥，發生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其中的艱辛。

輸了，死，艱辛；贏了，活著，也同樣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