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爹總覺得你變了,變了很多。”
沈淵心裡揪得緊,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對沈清染照看不足,適才逼迫沈清染小小年紀就學得如此老練,難以琢磨。
“罷了,你若不想多說什麼,爹也不會逼你的,你說的事情爹已經明白了,等過一陣子就會著手謀劃!你早些休息。”
沈清染點點頭,沈淵似是想到了什麼,便又叫住了沈清染:“為父差點忘了問你,清染,今年的上陵圍獵你還去不去?”
上陵圍獵,自打棄了甲冑,沈清染許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
每年朝中都會有兩場有天子所籌劃的圍獵,上旬在上陵,擇在七月;下旬在冬原,擇在十二月。
當初恨不得將自己的心窩子掏出來交給秦方賢,也正與數年前的一場圍獵有關。彼時只覺秦方賢認真的模樣特別好看,又有那麼一層繞不開的誤會,是了,當時正是因此而意中他。
而她當初性子烈,尋常姑娘還在想繡荷包還是繡帕子送給意中人的時候,她在那場圍獵上獵下了數張裘皮,一併送到了國公府;而那年圍獵,她還真搏了一個頭籌。
大抵也是那個時候,秦方賢發現了她頗有幾分適合做刀子的天賦,最銳利的刀子,被斬斷也沒關係的刀子。
“去,自然要去的。”
沈清染怔怔回了神,果斷答覆道。
她敏銳的察覺身邊的一切似乎都在因為她與前生絕然不同的選擇出現了變化,而如今這些事正在一點點向後推動。
又幾日。
“小姐,您囑託的事奴婢都已經辦好了。”
清塵自屋外來,滿心歡喜地遞上一柄收於鞘中的青鋼劍:“這工匠的手藝倒還真是巧的很,雖說那刀上的傷刃修復不了,可經他修補,再上面添了幾片竹葉,倒比原先瞧著還好看呢。”
又怕沈清染瞧不見,清塵仔細的為清染指出了匠師在哪處添上了竹枝:“您瞧,就跟鑄劍的時候就打在上面的一樣,根本瞧不出是傷損過的劍!”
沈清染兩手接過,又利落的從劍鞘中抽出刃如霜雪般的青鋼劍,掂了掂分量,倒真與當年無異。
“對了小姐。”清塵向沈清染擠了擠眼色,歡愉道:“清塵方才回府時瞧見宸王殿下了,清塵偷聽他說為了圍獵之事,要為您打一身新戰甲呢。”
“許是你瞧錯了。”
清塵便是喜歡與沈清染如今這個冷熱不清的性子較勁,堅持道:“清塵真的看到了!清塵豈會認錯未來的姑爺?”
清塵的話才說完不多時,正為沈清染侍膳,就聽聞元宸擺駕將軍府,還帶上了不少東西。
“沈將軍,許久未見了。”
元宸甚是客氣,沈淵卻對他有些牴觸,他又豈會不知元宸提醒他的是什麼,除了前幾日的荒唐相見,沈淵上一次見到元宸,是在當初元宸到將軍府中提親那一日。
“前些日子才見過,殿下不必如此拘謹,日後畢竟是要做一家人的,生分便太客氣了。”
話雖如此,沈淵反倒是那個拘謹且客氣的,他笑笑,又說道:“末將此次回京,才知曉殿下如此垂青小女,委實是欣慰不已,只是不知殿下——到底意中小女什麼?”
“脾性,容貌,處處皆得本王心儀。”
“末將還聽聞殿下曾在聖上面前承諾此生只清染一人,絕不再娶,末將所言可對?”
元宸點點頭,答覆沈淵:“不錯,正是本王親口所言。”
“很好,殿下能有此言,末將就放了一百個心了。”
沈淵端詳著元宸的神色,雖說他不覺自己有什麼看相識人的本事,然心中若是不情願,那也必然是沒什麼好臉色的。只是這一時半會也沒瞧出什麼端倪,沈淵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了。
“殿下只說心儀清染的脾性,那若是數年後,清染討殿下喜歡的脾性,又可否會成了殿下厭倦清染的理由?而清染的清麗容顏,倒是也會漸漸散去,殿下到時又可否能遵守此諾言?”
元宸眉頭輕挑,桃花眼微微睜,合扇問道:“沈將軍這意思,莫不是想勸本王趁早放手,以免日後欺負了令千金?”
“沒錯!”
沈淵倒也是直率人,元宸就這麼一問,他也乾脆就這麼一答。
“末將到時必定是拿不起刀槍棍戟的了!所以末將想求殿下收手,讓末將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女婿,到時還能幫清染出出氣!”
出氣?元宸不由得嗤笑出聲,他看沈淵這模樣更像是與他賭氣,至於賭的什麼氣,可是與沈清染一模一樣。
“岳丈放心,這世間除了本王——誰也配不上令千金!多半是命裡犯衝,唯有本王鎮的住。”
沈淵的嘴角抽了抽,都言元宸性情冷絕孤傲,閒人連幾句話都攀不上,今日竟還真為了沈清染有了點沒皮沒臉的意思。
“且不說如今有聖上賜婚,便是沈將軍執意要請陛下收回成命,本王也不介意將敢來求取的人一一敲斷腿腳,讓他們知曉知曉什麼叫命中相剋。”
元宸端坐起身,添了幾分肅嚴,反問:“況且令千金的武力——如今似乎並不在您之下啊。只怕沈將軍怕的不是清染被本王欺負,而是清染嫁給本王,因此而成為陛下的眼中釘吧?”
“素來聽聞宸王殿下為人精明,今日末將倒是看出來了,實在佩服。不錯,末將所怕的就是這個!如何?宸王殿下可有什麼辦法解決不成?”
沈淵這個執拗勁兒絲毫不遜色於沈清染,倒是真真對得起兩人的父女之名。
“辦法本王沒有,只是又有何難?本王自會護好清染,連同將軍府上下。”
狂妄至極!
或許換了旁人,沈淵會大聲叱責眼前人一句“狂妄至極”,只是,元宸不行,不單單是因為眼前人的身份不能逾越。
沈淵清楚,有些人正是有放肆去狂妄的資本,因為狂妄落在他們的身上,只能算是桀驁,元宸正是其間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