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朝食，和裡正媳婦道了別，秦五丫獨自去了趟西山。那幾棵山梨子樹的位置在半山腰，並不需要費多少功夫秦五丫就尋到了。

這幾棵山梨子樹異常，看著倒是有上百年的年份了，怪不得即便是沒有培育過的野梨子依舊個頭大的離譜且香甜脆口的很。

如今正是山梨子成熟的季節，滿樹的山梨子好似一盞盞黃燈籠一般幾乎要將那些樹枝壓彎。

秦五丫來時帶了剪子，如今動作起來倒也十分迅速，不過半晌就裝滿了整整一揹簍。

還有好多呢。

秦五丫隨手撿了一隻山梨子拿袖子擦了擦也不嫌髒便吧唧一口咬了下去。

脆生生的果肉在唇齒之間化開，只覺得滿口的香甜脆爽，在這般炎熱的天氣裡吃最是怡人爽口。

秦五丫一邊啃著梨子一邊卻是發愁稍的看著頭頂上的山梨子樹，自己已經採摘了滿滿一揹簍，可這樹看上去好似半分沒有被減負的模樣。

來時瞧見多少，如今採摘後卻還是這般多，滿滿當當的看的人眼暈。

這麼大的梨樹只怕一棵的產量得有四百斤以上。一個山梨子約莫半斤，一棵梨樹少說也能收的七八百只。

秦五丫的揹簍看著雖大，可統共也不過能背個三四十只,對於七八百只的數量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怪不得瞧著這山梨子樹並沒什麼多大變化。

秦五丫好奇的伸手一數發現這西山上統共有七棵山梨子樹，每棵樹四百斤的產量，七棵算下來竟能有兩千八百，五千多只的產量？

怎麼辦，這麼多山梨子？全憑自己一人怎麼採摘的過來。

秦五丫有些傻眼，她原就知道西山上的山梨子十分多，卻不想多到了這種程度。

自己摘吧，只怕過了時令都未必能採摘掉多少。若是不摘吧留著也是浪費。

秦五丫不是沒想過將山梨子的事情告訴裡正一家。可這念頭才一閃而過便被秦五丫打消了。

這件事要是公開了，只怕自己進西山的事兒便瞞不住了。

這個時代的人迷信的很，李家村的人又世世代代謹記不得擅自進西山深處，自己如今卻進了，即便裡正伯伯和張嬸子心善並不會把自己怎麼樣，可若是事情一旦傳出去難保不會被有心之人借題發揮。

到時候自己就是不被人當妖怪瞧，也少不得得遠走他鄉。想再在清水鎮李家村安生立命只怕難上加難。

賺錢是小，小命最大。

心下雖然十分捨不得，砍人秦五丫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心底的念頭作罷。

她秦五丫雖然貪財嗜錢卻也遠遠沒有到不要命的地步。

將一揹簍的梨子背下山，秦五丫又順道在山腳下採了一簍子豬草。豬草蓋在揹簍的上方，到也不怕旁人能瞧見揹簍裡頭的光景。

“五丫，割豬草呢？”

方寡婦從自家田頭回來便遠遠看到隔了豬草準備回裡正家的秦五丫。

“是呢，嫂子忙什麼呢？”

方寡婦是個好心的。

雖然如今的秦五丫早就不是小時候會去方寡婦家討要吃食的那個秦五丫，可就憑著現在的秦五丫幾次與老秦家鬧翻，方寡婦都幫著她出頭，這份恩情也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收玉米苞子呢。聽說過些日子，鎮上的糧人會收。我尋思著自己也吃不了這麼多，便想著早早收拾了，等往後也能換些銀錢。”

方寡婦的玉米，是四月裡下的地，現下剛過七月初，便到了要豐收的時日。

方寡婦男人去的早，膝下又沒個一男半女，家中的幾畝地有一半憑租了出去，而另外一般卻全由著她一個人打理。

別人家收苞米都是一家老少全部出動，快些的忙上一天就能收拾妥當了，若是慢些也就是個兩三日。

可方寡婦不同，她家中本就只有她一個人，又因著寡婦的身份平日裡深居簡出也不太與村子裡的人要好，等到了收割的日子也少不得要一人多跑幾趟。

也正是因為是如此，方寡婦每次播種都會比旁人家早上半個月，便是指望著收割的日子也能提早半個月，即便她一個女人家手腳慢些卻也幹得上鎮上的人來收糧。

“嫂子今日可是忙完了？”秦五丫問道。

“年級大了，總使不上力氣。”

方寡婦無奈的扶了扶自己的腰，苦笑道：

“今兒個便想早些回來歇歇，指著明日身子好全能多幹一些。”

“反正我這幾日也是無事，嬸子明日我來幫你吧。”

方寡婦的事情秦五丫也從裡正媳婦嘴裡聽說過一些，知道她一個人生活不易，想著自己也欠了她的人情能幫上一些也是好的。

“不妨事。”

方寡婦搖頭道：

“嬸子一個人能忙的過來。你這丫頭從前遭了不少罪。如今能跟著裡正家也是福氣，便好好的多過些舒坦的日子，莫要為嬸子操心。”

“不過是幫著收些苞米，怎算操心呢。五丫沒這麼嬌氣。”

秦五丫笑道：

“便這般說定了，等明日清早五丫可去田頭等著嫂子。”

“你這孩子。”

方寡婦心下一暖想上前伸手去摸秦五丫的臉可最後卻還是將手縮了回來：

“可要去嬸子家坐坐？”

“不了，我背上還有豬草呢。可的快些回去剁了，好趕在做午食之前煮上一鍋。”

秦五丫眉眼一彎笑道：

“等明日一道收了苞米，再去嬸子家坐坐就是。”

吃午食時，秦五丫將自己在田頭碰見方寡婦的事情與裡正媳婦說了一說。

裡正媳婦也算平日裡和方寡婦交好的自然知道她的難處，便也覺得秦五丫明日去田頭幫忙是在理的。

入夜後，裡正媳婦將秦五丫叫到了她屋上，還一併將杏花也叫了過來。

“杏花這丫頭平日裡被她爹嬌慣壞了，眼看著在過幾年就要及笄了卻還半分都不懂事。我尋思著這般樣子也不是個辦法，不如明日就讓她跟著你一塊下地去。

便是學不到什麼，至少也能吃些苦頭。知道過日子艱難，往後大了，出嫁了去了婆家也能少讓我和她爹操心......”

裡正媳婦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便忍不住將杏花拉到懷裡嘆氣道：

“都怪我和她爹往常也不在意，竟將她養成了這般性子。”

“我瞧著杏花的性子就是極好的。”

秦五丫知道裡正媳婦擔心什麼不由安慰道：

“你瞧這丫頭什麼事兒嘴上都能掛著笑，讓人看著心裡頭就歡喜。

嬸子你便是想的太多了些，依著杏花的模樣和心性以後定能找個好人家，必是吃不了什麼苦頭的。”

“哪有你說的那般容易，莫說依著咱們家的身份家境，杏花便是長的再好也去不了大戶人家，便是真的能去，我和她爹也不能同意。”

裡正媳婦說著不免搖頭道：

“杏花這孩子看著是個不會吃虧的，實則卻是個一條筋，真要去了大戶人家可不得被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倒不如尋個實在點人家，不指著能大富大貴，但求個和和美美。

便是她往後受了氣我和她爹也能幫著出出頭，定不會叫人欺負了她去。”

“嬸子說的是。” 秦五丫聞言不由點頭。

都說女要高嫁男要低娶，實則卻並不是這般。

許多人家都指著自家女兒能嫁個金龜婿，總覺得進了大戶人家就能過上好日子。

殊不知，你若高嫁，進了婆家便已是低人一等。夫君若是疼愛倒還好些，若是遇到個不管事的或是混的，往後受了氣，都尋不到娘家人幫著說話。

不倒如找個尋常的，門當戶對的，便是低嫁些也無妨。

“五丫，你是個會過日子的。嬸子便求你一件事兒。往後帶帶杏花這丫頭，讓她吃些苦頭也學著點過日子的手段。

莫要到了婆家什麼都不知曉白白被人笑話說咱們老李家是個不知道是非的。”

“娘，姐姐你說什麼呢。杏花往後不嫁人，一輩子都陪著爹孃和姐姐。”

杏花見秦五丫竟這般和母親討論她的婚事不由羞紅了臉躲著腳嬌嗔道。

“你瞧她副性子，那有半分懂事的模樣。我看著明日你便和你五丫姐一到下地去。”裡正媳婦橫了自家女兒一眼嚴厲道。

“去就去。我早就便想下地去了，尋常都是你們攔著不讓我去罷了。”杏花也是來了脾氣。

“那好，明日可不許偷懶，回來也不許喊累。”裡正媳婦笑著道。

“哼，保準兒不會，誰喊誰是小狗。”

杏花的性子活潑，說話間倒是有些男娃的脾氣是個不肯認輸的。

第二日寅時，秦五丫早早起身去了田頭幫方寡婦收玉米苞子。

杏花這個年紀正是長個頭嗜睡的年紀，雖然昨日說的好好的，不過秦五丫卻並沒有真的叫醒她。

如今還未出三伏天，當頭的太陽毒著呢。就是裡正媳婦倒是捨得，她也不敢真讓杏花真跟著自己去田頭忙活。

秦五丫自小是做慣了農活的，一張臉本就曬的炭黑，便是再折騰也不會怎地樣。

可杏花就不一樣了，裡正家也算富裕自然是嬌養著，從小家中的細碎粗活都不捨得讓她做，更何況是下地了。

杏花的模樣生的嬌俏，若說五官倒也不過清秀，最動人的便是那十二三歲的女娃白嫩如雪的肌膚，似剝了殼的雞蛋一般是一半鄉下女娃子怎生都比不上的。這若真下地曬著了可怎麼養的回來。

秦五丫不善農事，卻有一把子好力氣，不過一會兒收苞米的進度就能趕上方寡婦了。

晌午未到方寡婦叫秦五丫回去吃午食，自己卻從懷裡掏出兩個餅子打算隨意吃了便繼續做活。

秦五丫心裡頭尋思著自己過幾日也該回鎮上，現下能幫上的日子不多，便也不打算回去只喝了幾口水就又忙活上了。

方寡婦問起，秦五丫只說自己朝食吃的有些多，等過些時辰再回去。

“姐姐，你今早怎麼不叫杏花？”

秦五丫和裡正媳婦又忙活了半晌正打算歇上一歇，卻見一個穿著白紗戴著斗笠的小姑娘正興沖沖的朝著自己跑來。

秦五丫定睛一看，這不是杏花又誰。忙道：

“杏花，你怎麼來了？慢些跑，路上石子兒多莫要摔著了。”

“姐姐，你怎麼早上一個人偷偷就跑出來了，也不叫杏花，害的杏花被娘一頓教訓。”

杏花見到秦五丫先是一喜隨後撇了撇嘴不滿道：

“娘就會說杏花躲懶，杏花哪有躲懶，不過...不過是多睡了一會兒。”

杏花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陣，這次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忙開啟身邊的小罐從裡頭拿出兩個餅子和一碗粥：

“五丫姐，你怎麼不回去吃午食？娘讓我給你帶了餅子和粥，你快些吃。”

“杏花大了，會心疼人了。”

方寡婦也知道剛剛秦五丫和自己朝食吃的多不過是隨口一說，若是杏花不來，她也得把五丫勸回去。

“嬸子吃梨不？”

見方寡婦誇自己，杏花小臉揚的高高的，顯得十分的得意，和樂樂的從罐子裡又掏出兩隻山梨子。一隻給秦五丫，一隻給方寡婦：

“嬸子，這是五丫姐姐昨兒個得來的梨子，可香可甜了，你嘗一口脆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