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對方沉冷道,“我什麼都沒說。”
明顯是被威脅了。
“是麼?”林皖白吸了一口氣,放鬆了一下心情,“你可以說,就當自言自語,我可以聽著,選擇處理方式。但是如果你不說,我也可以查到,不過到時候你可就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和我輕鬆對話了,你最好想清楚。”
赤果果的威脅,讓對方一怔,好半天才喘了一口氣,“以前剛入行就有人勸我,說這個職業高危,雖然有時候來錢快,但也隨時都存在致命風險。我還不信,直到那天偶然遇到寧城最不該招惹的人,我才知道一腳邁進鬼門關是什麼心情了。”
寧城最不該招惹的人......
林皖白聽著對方的口吻,沒有說話,反而是微微斂了一下神色。
“該說的我也說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了,我現在真的覺得能活著挺好,求姑奶奶放過我。”電話那頭傳來記者的告饒聲。
林皖白頷首,淡道,“卡號發過來。”
說罷,掛了電話,囑咐賀曼寧。“一會,往他卡里打十萬。”
“辦事不成,還要給他錢麼?”賀曼寧有些意外。
“狗仔之所以成為‘狗’,就是他們骨子裡面都有著對金錢名利的渴望、貪婪,為了這些,他們哪怕被人喚做狗也願意。現在是因為受到脅迫不敢動,可真要讓他轉行也難,就像一個過慣了奢華生活的人,突然讓他去和貧窮打交道,很難。既然他被打了,就送點關懷過去,養著這條狗,總有派上用場的地方。”林皖白揚揚唇,冷笑。“走,呆在這裡也只讓人心煩。”
“其實要製造江熙媛的輿論,隨便找一家大型媒體就可以,何必要大費周章養這麼一條不知名的小狗?”賀曼寧發動汽車。
“大型媒體多的是,可要真的衷心幾乎沒有,大家都被利益所驅,很少有真正講道理的。而人的爆發力往往就是在最落魄的時候才十足,也在這時候最需要被信任,一旦收為己用,什麼都會聽從。你說,是花大錢買教訓好,還是花小錢辦大事好。”林皖白瞥了賀曼寧一眼。
論陰謀技巧,林皖白好歹也是生在官宦之家,從小對這些爾虞我詐都頗有認知,還能不明白其中的淺顯道理?
只是讓林皖白詫異的是記者口中所提到的那個人,寧城最不敢招惹的人,會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又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沉思中,林皖白並未發現一旁飛速離開的黑色豪車......
......
江熙媛剛到醫院,就看見站在大門口焦急等待的陸墨生。
迎上江熙媛的目光,不用說陸墨生也明白她的意思,皺著的眉略松了一下,解釋道,“蘇雅給我打電話說你出事了,我直接就趕來醫院,多一個人多一點照應。熙媛,怎麼回事,傷到了哪兒?”
“沒事,只是撞了一下,問題不會太大。”江熙媛略微垂下眼。
“之前的傷都還沒有徹底復原,現在又加重,我剛剛要是沒仔細看,真的不知道已經紅腫成那樣子,還不曉得後頭有沒有什麼壞影響。”蘇雅替江熙媛痛心,“那個林皖白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麼,好端端的跑到公司來大吵大鬧,真的應該找人去好好教訓她一下!”
陸墨生抿著雙唇,眼眸一片冷光。
蘇雅氣急敗壞心有不平,江熙媛的臉色卻很平靜,“算了,我不想再去想這些。”
“行,我不說了。”蘇雅知道最難過的還是江熙媛,這會子她不過也是在逞強壓抑,蘇雅不想再給江熙媛添負擔,也只有把氣咽進肚子裡。
“你們在那邊坐著等我,我先去那邊調取病歷檔案。”陸墨生心塞,嘴巴上去額還是逞強壓著微顫的口吻,努力讓自己的情緒正常,不影響到江熙媛。
陸墨生走後,蘇雅也想起來,“來得匆忙,我好像忘了鎖車門,熙媛你等我一下。”
說著,蘇雅快步去了停車場。
看著兩個替她奔波的人,江熙媛心下微暖。
嘆了一口氣,靠著一旁拐角的座椅坐下。
相對醫院正廳人多口雜,這裡安靜了許多,卻隱約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總裁,你交代的事情辦好了,那邊現場輿論已經完全把控,黎醫生也已經騰出了所有時間,等江小姐掛了號就會即刻安排就診。表面上還是有流程在,看不出來是刻意交代。”克里恭敬彙報,“另外,今天這件事林小姐那邊找了個小記者,應該是想用手段讓江小姐不得安寧,巧合的是這個記者就是那天在聚會上,江小姐被樓小姐抓扯時拍了照片的小狗仔。不過,幸虧想一次總裁擔心江小姐才去了會場,結果正好抓到他把他教訓得只剩一口氣,他這次說什麼都沒敢接手。”
“他要動,就讓他在寧城消失。”明明是充滿脅迫的話語,從葉晟皓嘴裡說出來,偏就帶著一種隨性雍容。
“明白,我會把總裁的意思傳達下去,想必就算他有千萬個膽量,也不會自尋死路。”克里畢恭畢敬,“總裁,往江小姐公司安排高技術人才的事情落實好了,他們都是按照吩咐填寫簡歷,現在也得到了回執。不過我有點不明白,總裁如果真的擔心江小姐一個人搞不懂,直接向她說明了給她提供各種幫助就好了,為什麼要暗中操作呢?”
“我瞭解她的性格。”葉晟皓甩出幾個字,沒有再理會,卻是關注這另一件事,“你讓黎立千萬注意,不論如何,都不能讓熙媛的手留下後遺症。”
江熙媛站在石柱背後,看著葉晟皓修長的身子挺拔如山,面向克里站著,自帶王者霸氣的姿態,心狠狠一顫。
他說,他瞭解她的性格!
和青梅竹馬的張博在一起的這麼多年,江熙媛滿以為最瞭解自己的人會是他,可是對於江熙媛的心,張博從來不管不顧,對她的各種情緒更是一無所知。
江熙媛曾經還自嘲,是她自己的性格古怪太難搞,還是因為她不值得被對方瞭解?
沒想到,就性格這樣一個看上去好像很難琢磨的東西,在葉晟皓眼中,卻是那麼簡單那麼自然。
自然得就好像這麼多年,和江熙媛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張博,而是眼前這個渾身矜貴、冷傲的葉晟皓。
莫名中。
江熙媛驚異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醫院裡的熟悉的男人,腦海中忽然就回想起在私人聚會上,葉晟皓將她從那裡帶走的場景......
她以為,和葉晟皓相遇只是巧合,卻沒想,葉晟皓竟然是因為擔心她才特別出現在那裡,還當場抓住了想要對她不利的八卦狗仔,不顧身份的教訓了對方......
更讓江熙媛錯愕的是,面對克里的疑問,葉晟皓回答得輕描淡寫,反而是對她的病情那樣上心。
一時間,江熙媛心頭泛起一股難以捉摸的異樣感覺。
因為這種感覺,讓她之前所有的委屈和悲憤,竟也都在瞬間悄然散去。
“總裁。”克里喚了一聲。
江熙媛驚詫回神,連忙把身體藏在石柱後面。
正巧一個小護士走過來,見江熙媛神色緊張,關切道,“這位病人,需要什麼幫助嗎?你的家屬呢?”
面對護士的貼心照顧,江熙媛卻很是慌亂,連說幾個不字,然後拽緊了指尖,朝著來時的方向匆匆跑掉。
一路,她都聽到自己猛然跳動的心,一遍又一遍的佔據了她的思維。
她的耳邊一陣嗡鳴,好像什麼聲音都沒辦法聽見,一時間,情緒湧上來,她的眼睛竟然越來越模糊。
最後,她一邊如小鹿般慌亂跑著,一邊失控的掉下了眼淚......
走廊上傳來輕微的撞擊聲,還有不時爆發出來的怨言。
克里見葉晟皓面色微沉,也頓下,轉身移步,往身後轉角處看去,“總裁,有什麼不妥嗎?”
葉晟皓凝著拐角處被撞倒的小護士,正鬱悶的蹲在地上拾起散落的檔案,他順著現場走了過去,卻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葉晟皓心下微緊,連同著那雙深瞳,也微微斂了一下。
“總裁,如果真的放心不下,要不要找個沒人的時間,去看看江小姐。”克里跟在身後,望著那如山的背影,輕聲問道。
良久,葉晟皓微揚下巴,“不了,現在見面,會給她增添不必要的負擔,我們走。”
......
黎立停掉手上的工作,替江熙媛診治。
江熙媛依照他的要求去拍了片子,安靜等待結果。
“黎醫生,熙媛的傷到底重不重?”陸墨生見他在一旁的單子上飛速寫著什麼,心有焦急,問道。
“這個問題,我要怎麼說給你解釋。”黎立放下筆,皺皺眉,“因為之前受過傷,所以就應該很注意保護這裡,但是接連受傷的地方都在這裡,難免就會造成新傷舊傷加一起,試想一下,才復原的經脈又被擊打,再怎樣也都會很痛,有影響。雖然這一次撞傷的位置離原傷位有一定距離,但同在一處經絡,多少都會留下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蘇雅瞪大眼睛,“醫生,你別嚇人,熙媛這手可不能殘廢了啊......”
蘇雅急了,臉色都有些白,眼眶也都微微紅了,那憋屈的樣子彷彿馬上就要原地爆炸,“媽的,林皖白那小女表砸,我馬上走好人把她的手給廢了!”
“誒,別激動,我可沒說她的手要廢了吧?”面對蘇雅的激忿填膺,黎立撫了一下額角,心想著這女人看上去頗有風範,一張嘴更是氣質全開,不得了,要是黎立稍有什麼沒說對,她怕還會炸了這醫院吧?“我只是說經絡受損,養起來就很費時間,痛也是必然的。骨頭看初步觀察是沒有問題,還得等片子出來再仔細看看。”
聽黎立這樣說,蘇雅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臉看了看江熙媛蒼白的臉色,以為她是因為剛才的事情難過,心裡很不是滋味,“熙媛,你別太擔心,接下來什麼都別想,好好養,我也不去公司了,就在這裡守著。”
“黎醫生......”良久,江熙媛抬起眼,透過黎立透明的眼鏡,看著他的眼睛,“如果你真的很忙,可以不用特別來照顧我。”
想著剛才偶然碰到的葉晟皓,聽到他和克里的對話,江熙媛覺得心悶。
黎立微微一愣,下意識用手撫了一下眼鏡框,“還好,病人在我這裡都一視同仁。對了,應該到時間了,誰和我去取片子?”
“我去。”蘇雅看了一眼江熙媛的手,顫顫道,“我一刻都不想等,最好熙媛沒什麼,不然......”
她真的要去召喚幾個小弟去堵了林皖白的門口!
“那好。”黎立看了眼一直杵在一邊的陸墨生,眼眸裡意味深長。
轉身,便與蘇雅出了門。
病房內回覆安靜,陸墨生卻深深吸了一口氣。
“熙媛,出了這些事情,怎麼不直接給我打電話?”陸墨生看著江熙媛那張沒有血色的臉頰,皺著眉不忍,卻因沒能及時到達現場為她排解煩惱而心裡很煩躁。
“沒關係,反正蘇雅也過來了。”江熙媛擠出一絲笑,“剛才黎醫生也說了,沒有那麼嚴重,我會照顧自己,陸哥你不用擔心。”
面對江熙媛的直接,陸墨生不語。
他知道江熙媛現在的心情不好,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調整,只是當他看向那雙深黑的眼睛,感覺到她微微沉下的眼中,竟然泛起不知名的情緒,陸墨生輕然一怔。
其實陸墨生想知道,林皖白找到江熙媛到底為了什麼,竟把她刺激得一度哽咽。
再串聯想起那晚江熙媛獨自躲在房間哭泣,陸墨生的心就似針扎......
可是陸墨生除了站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這種無力感,讓陸墨生更加心煩意亂,不由自主的暗暗緊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