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晴那一聲嘲諷,令方善遠眸光一閃,但一想到接下來的好戲,也就好心情的將視線掃過下方的沈天瑜。
沈家麼?京城首富麼?呵,只怕今日之後,這大漢第一首富,就該是方姓了!
慕容晴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作戲得作足,既然方善遠都親自出門把她給‘請’來了,她自然也不能駁了別人的意。
行軍曲麼,要的就是慷慨激昂;與她此時的心態可真是符合呢!
再一次彈這曲子,自然是信手拈來;只是,這一次慕容晴明顯感覺到了不同之處;這不同之處,來自於她右腕上的魔音滕。
當曲子彈至高昂之時,一陣攝人心魂的音律以慕容晴為中心散開;那音律伴著這行軍曲,瞬間將人帶入了那廝殺的戰場。原本的熱血沸騰,在此時讓人明顯的心臟不受控制的加快了速度,那種緊張,刺激,恐慌,淒涼,無助,離傷的情懷瞬間湧了出來。
沒有功夫的下人們已經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方善遠等人面色異常的難看,就似被人以內力震傷一般,雙耳翁鳴;沈天瑜忙以內力相抵,心中卻是驚喜於她魔音滕的初展鋒芒。
只是,當沈天瑜見著上方面色越來越難看的二皇子時,心中猛然醒悟;此時的二皇子是真的二皇子,二皇子沒了功夫,這內力在三年裡也不知道退化了多少?照晴兒這麼彈下去,二皇子必然露出破綻!
如斯想著,沈天瑜便不再以內力相抵,忙奔向慕容晴,走到她跟前時,似體力不支一般趴了下去。
‘爭’的一聲,琴音被破,沈天瑜嘴角流著血,視線朝二皇子輕輕一掃,這才一副難受的模樣:“娘子,為何這琴音會讓我這麼難受?”
琴音一停,還未昏倒的人這才連忙穩住心神,同時以驚駭的目光看向慕容晴。
慕容晴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她這模樣倒不是裝的,她是真的震驚,手腕上這紅繩,似乎不只是一條簡單的繩子了!
被人扶著的方善遠好不容易才穩住了心神,若非這琴是自個兒的,方善遠就要以為這琴就是聞名天下的魔琴的!方才那似殺人的魔音,讓他沒忍住一口血吐出。
上方的二皇子松了口氣,若是沈天瑜再慢一步,他這口血就憋不住了!不動聲色將血嚥下,‘啪啪’的猛猛拍了巴掌:“還真是看不出來,慕容小姐還是個功夫高深之人!”
“功夫高深說不上,只是會些防身的功夫。”她會功夫不是隱秘之事:“只不過,這琴似有些古怪,民婦這手一搭上就似被什麼給纏住一般,愣是停不下來;還好夫家及時阻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二皇子‘嗯?’了一聲,起身走了下來,所停留的地方卻是離慕容晴一步之遙;似在嗅著什麼一般,遠遠的嗅著,再慢慢的靠近慕容晴。
慕容晴一驚,忙退後幾步;沈天瑜同時站了起來立於慕容晴身側。
“什麼味道?”二皇子不以為然,而是繼續嗅著;那神情似無比的陶醉一般。
慕容晴看了看手,在方善遠幾人看不到的角度朝沈天瑜無奈看去;這戲還怎麼演啊?這毒…讓她難以啟齒!
沈天瑜面色已經難看到無法形容,見著二皇子那入戲的模樣時,真恨不得拉著她就走;可一想到大舅子走之前那副‘不從則滾開點’的模樣時,只咬了咬牙,學著二皇子的模樣,輕輕的嗅了嗅:“確實很香!”
說罷,那頭就朝慕容晴越靠越近,儼然是一副情動的模樣。
慕容晴極是無語,這戲她是真的演不下去了!為何這些人下藥都是一些讓人唾棄之物?把她和這二皇子綁在一起,對方善遠有什麼好處?
“香嗎?你們有聞到嗎?”方善遠一副不解的模樣看著身後的幾人,卻是不知何時在他身後立著一人。
一見那人,慕容晴雙眼一眯。
方近倩!
難怪在京城怎麼都找不到方近倩,原來是回到涼州來了;看來這一次她真是自視過高,竟是篤定方近倩還在京城伺機報復。
方近倩轉向慕容晴的目光平靜無波,彷彿在京城毀了聲譽的人不是她一般;方近倩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慕容晴,兩個平靜的女子,用著冷靜的方式在對待著這一次的陰謀。
“聽罷鏗鏘之曲,始終想聽聽高山流水的寧和之音;可否再撫上一曲?”良久的沉默之後,方近倩上前兩步問著。
慕容晴不置可否,卻是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當著幾人的面,倒出兩粒,一粒喂沈天瑜嘴;另一粒卻是交給沈天瑜,讓他給二皇子服下。
方近倩視線轉向方善遠,眉頭不可察覺的一裹:“來人,換琴!”
在張風城手上吃過這樣的虧,所以方近倩對於這些下作之物可謂深惡痛絕;經歷過京城一劫之後,她忽然想明白了什麼;做為謀士,不是靠一些下作手段來達成目的;真有本事的人,便能在光明正大之下謀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當琴換上之時,方近倩坐到琴前,視線轉向慕容晴,有著伯仲相惜的那份柔情;這一眼,慕容晴莫名的心中一動,朝擔憂的沈天瑜搖了搖頭,坐到方近倩身旁。
“那日林中之事,你知!”
“那日林中之事,你知!”
音起,方近倩聲音平靜的陳述著一個肯定的事情。
“嗯!”
淡淡的應了一聲,慕容晴想起那日林中慕容雨那三人的噁心模樣,眉頭微微一裹。
“那日在宮中,你設計了白月婷,也成功的挑撥了我與她的關係。”曲子輕和,猶如潺潺流水;方近倩那如水的眸光掃來,落在她嬌嫩、的唇上。:“你可知,我用了多少努力擺佈於她?”
“嗯!”閉著的唇沒有開口,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如今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動作隨著水流的波動而加快,方近倩認真的看著慕容晴:“白月婷大婚那日,你做了多少?”
做了多少?未語,卻是直接的搖了搖頭;那日之事,全是由趙子欣在安排著;想了想,幽幽開口:“雖我未謀劃,此時想來卻是與我有關。”
方近倩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她,直到一曲完,這才勾了唇:“慕容晴,我喜歡你!喜歡你的聰慧,喜歡你的冷靜。”
這句話,聽得慕容晴眸光一閃;說到喜歡,眼前這個女子也是她所欽佩的;憑著聰慧才智得到了白月婷的賞識,而且還能左右白月婷的思想。
最關係的是,她和方近倩從實質上,根本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交鋒過;二人都只是遠遠的看著對方;揣摸著對方的手段,思慮著對方的行動。
所以,對於方近倩,慕容晴有著一種莫名的情緒,那種情緒讓她很是無奈的用一個矯情的詞來形容:惺惺相惜!
“然!”
簡單的一個字,慕容晴第一次用真誠的笑來面對著自己的敵手。
一曲完,一曲又起;慕容晴一個‘然’字之後,方近倩那嬌美的面容之上笑容一閃而過。
看著無視旁人的二人,聽曲的幾人面色有著明顯的差異。
方善遠今日敢把人請來,也就證明他是做了十足的準備;之所以在那琴上做手腳,是想以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收穫。
跟兵刃相向比較,方善遠更希望能利用這次機會得到前朝玉璽,同時給沈府安上一個叛變的罪名。
沈家基業本就令皇帝有所顧忌,所以沈家從未有人為官,有錢的人,在越有錢之後,就會想著權;當然,想要有權,也得要皇帝肯給你才行!
所以富可敵國的沈家終於受不了這種壓制,終於爆發了出來,勾結前朝太子,謀害大勝而歸的二皇子,這樣的罪名一旦落實,沈天瑜出不了涼州就能被他給榨乾;到時二皇子一死,京城那邊的人再以兩個兒子的命來脅迫白將軍,到時,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所以,方善遠的計謀很好!好到自己人都不必流一滴血;可是此時卻是被方近倩給壞了事;惱怒的瞪著與慕容晴還在撫著琴的方近倩,方善遠實在不明白她此舉何意?
這個女兒很聰慧,很有才識;甚至勝過了身旁的兒子;所以,方善遠雖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終究是沒有阻止,而是在靜靜的看著。
相較於方善遠的面色陰沉,沈天瑜就顯得有此忐忑;總覺得方近倩那偶爾看向慕容晴的眼神裡面帶著一種讓他不安的因子;他忽然就害怕方近倩開口說話,彷彿她再說話,就會給他和慕容晴造成無法跨越的鴻溝。
“伶兒的事,我知道了。”淡淡的說著這句話,手上動作依舊優雅:“實在是沒想到,守在你身旁不離不棄,至死不渝的人,竟是當年武林盟主的兒子。”
慕容晴動作微微一頓,卻也轉眼間跟上調子:“不離不棄,不是對我,而是對我那夫家;當初他敗在夫家手上,所以才會信守承諾;至於‘至死不渝’一說,倒得多謝你們的安排,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可笑的一幕。”
咬重了‘多謝’二字,慕容晴面情淡然,那一夜,確實是可笑的存在。
終於,三曲完,方近倩起身,看著緩緩起身的慕容晴:“平心而論,他做的很好,好過你的夫家;在京城之時,為你做的事令人難以置信,我至今還不願相信,那個隨性而為,暴戾噬殺的男人居然會為了你付出那麼多,他…”
“或許,我們該談談今日誰能活著離開。”面色不愉的打斷了方近倩的話;她幾乎可以肯定,方近倩接下來就要提起那日與趙子欣拜堂一事。
雖然她不怕提起,卻不代表她願意提起;對她而言,那是恥辱!是她託大,是她愚昧的恥辱!
方近倩幽幽的看了慕容晴一眼,一轉身,渾身氣勢陡變;隨著她雙手一拍,從四方湧出上百名黑衣人將幾人包圍在中間。
與此同時,一名高大的墨袍男子負手而出。
只見男子面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從額頭劃過鼻樑,直到嘴角;一看那疤痕的顏色就是上十年的舊傷;男子頭髮微白,眉角與嘴角幾處明顯的紋路,顯的有幾分的蒼老;而那陰桀的眼神,給人一如修羅的噬殺暴戾之氣。
如果沒猜錯,此人就是先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