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先坐，李爺爺，我去叫我爹。”

看到裡正爺爺點了頭，蘭凌雪就去暖棚裡叫爹爹去了，根據時間來算，爹爹現在應該在三個暖棚裡，她徑直朝著那個棚子去了，掀開門上的棉布簾子，就看到爹爹正拎著個水桶，認真地在往菜上澆水，先是淋了菜葉，再澆菜根，一棵棵的很是認真，蘭凌雪突然就有了些心疼，這樣澆下來，一天能澆完這幾個大棚就不錯，那如果買下了剩下的土地，那些地該怎麼澆呢，自己明明有著那麼個逆天的寶貝，怎麼還能讓爹爹這麼累呢，

“閨女，怎麼到暖棚裡來了，有什麼事兒不能等著爹回去，再凍著你可怎麼辦。”

蘭二壯急忙放下手裡的水桶，快步走到了門邊，拉住閨女的手，這一握上去，才發現自己一手的水，又急忙把手拿下來，在衣襟上抹著，抹幹了手上的水，再用衣襟把閨女的手擦乾，重新握住，

“還行，不怎麼冷。”

看到閨女一直不說話，蘭二壯有些擔心，閨女一直是個懂事兒的，很少有使小性的時候，

“怎麼了閨女，有心思？還是不開心了？你等爹一會兒，爹把這點兒地澆完，就回去陪你啊。”

蘭二壯返回去，把剩下的那一小片菜澆完了，一手拎上水桶，一手領上閨女，朝家門口走去。

“有啥話跟爹說啊，你不說爹也猜不著，這不是讓爹著急嘛。”

也不知道今天閨女是咋的了，就是一直不吭聲，

“爹，累吧？”

走到一半的時候，蘭凌雪摟住了爹爹的胳膊，鼻子酸酸地問到，

“原來是心疼爹爹了，瞧你，把爹嚇得不輕。”

知道了閨女是為了啥難受，蘭二壯的鼻子也有些酸了，到底是自家閨女，看到自己澆個地，就心疼成這樣，蘭二壯感覺自己感動得都快哭出來了，這閨女沒白疼，

“閨女，這點兒地兒真不算個活，想當年在老宅的時候，爹爹可是扶犁灑種的，那一天活幹下來，腰都直不起來了，可活兒就是不見少，爹就擔心著，會不會還沒等到你們長大，爹就會變成小老頭兒了，到那時，也不知道你娘嫌不嫌棄我。”

想到老宅的那些日子，蘭二壯忽然覺得，那好像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得已經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了，

“所以你看，跟那些活兒比起來，爹現在只是澆澆地，燒幾個爐子，哪兒還會累著，你是白擔心了。”

輕輕拍了拍閨女的胳膊，蘭二壯心裡一片安寧，這才是家，這才是親人，自己的一點點委屈，在他們眼裡，都會變得比天大，自己的一絲絲辛苦，在他們眼裡，都是螞蟻馱起的大樹。

“真的嗎，爹爹？真的不累？”

蘭凌雪覺得這是爹爹在安慰自己，是怕自己難過，不敢跟自己說實話，

“爹沒騙你，只是澆澆水，哪就累著了，之所以澆的那麼仔細，是因為冬天的活兒太少了，爹爹沒什麼幹的，又不能像那兩個小的，閒下來能打趟拳，練練字啥的，只能在這菜地裡消磨時間，閨女，爹現在盼著呢，盼著咱家早點兒把地買下來，那樣的話，爹就有得忙了。”

“真的？”

蘭凌雪還是有點兒不相信，她看著那一壟壟的地，一棵棵的菜，覺得要是自己澆一圈下來，那腰還不得累折了，

“真的！”

蘭二壯摸了摸閨女腦袋上盤著的兩個小髮髻，又用手摸了摸閨女的小臉，

“你要相信爹爹！”

這手感真好，閨女的小臉比小時候都嫩滑了，蘭二壯更覺得對閨女虧心了，老宅的日子，可不是自己一個人不好過，

“那爹爹可要開心了，李爺爺來了。”

裡正爺爺來了，就能商量買地的事兒了，

“你這孩子，老李叔兒來了，你怎麼也不早說。”

看到爹爹丟下了自己，幾大步就走到了門前，蘭凌雪卻笑了，這樣的爹才是充滿活力的，才是讓自己能放下心來的，看來自己的擔心還真是多餘的。

“老李叔兒，這大冷天兒的還勞您過來，要是有事，您叫個人過來喊一聲，我過去就成了。”

腿還沒邁進屋呢，蘭二壯就亮了嗓子，

“怎麼，不願意讓李叔兒到你們家來呀，這又是糖水，又是靠背椅的，我老人家可舒服著呢。”

裡正很是愜意地又喝了一大口糖水，

“哪兒的話，怎麼就不讓您來了，若是您願意，歡迎您隨時來我們家串門，常住都行。”

蘭二壯這話，可是沒有半點虛的，裡正幫了自己家多少，蘭二壯可都在心裡裝著，患難真情，那可是報答不完的，

“這還差不多。”

裡正很是得意地點了點頭，

“您今天來有什麼事？”

也知道那些都是閒話，沒個正經事，誰都不願意大冷天的往外跑，不過，裡正今天的來意，蘭二壯心裡還是有數的，但總得起個頭不是。

“你前幾天給我送了幾個蘿蔔去，也跟我說了你的想法，我很高興你能這麼做，你們家啥條件我也知道，雖然現在有了點起色，但也算不得富裕，能在自己有條件發財的情況下，還沒忘了鄉親們，我是著實感動，又覺得這樣你是吃了大虧了，我好好的想了幾天，覺得這事兒你還是再考慮考慮，真的想把地窖的事兒公佈出去？”

裡正是真心替蘭二壯可惜，這真的是一個發財的好機會，冬天儲一窖蘿蔔，那得賣出多少錢啊，他就這麼把方法獻出來了，沒有一點猶豫，說不可惜那純粹是嫉妒，可又覺得這事兒對於鄉親們來說，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兒，不說出來，又覺得對不住鄉親們，這手心手背都是肉，裡正覺得還是讓蘭二壯自己做決定吧，這畢竟是蘭家想出來的方法，如果他現在改變了主意，想要自己把方法留下來，裡正也決定幫他保密。

“既然已經說了要把法子交出來，哪有反悔的道理，這好歹也能讓鄉親們在寡淡的冬天裡，多出幾樣吃食，這冬天也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裡正看著如此堅決的蘭二壯，半天沒有動靜，蘭二壯也就那麼靜靜地等著，好一會兒，裡正拍了下桌子，從椅子上站起來，

“走吧，二壯，跟李叔兒去村子裡，今天村裡召開村民大會，商量明年賦稅的問題，現在你也決定了，要把你地窖存菜的方法告知給各位村民，那今天就一併都說了。”

其實哪一年的賦稅都是差不多的，明年的賦稅，衙門也沒有通告下來，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是，裡正想要在自己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把事情定下來，又怕蘭二壯改了主意，所以才想了這麼個辦法，如果蘭二壯不改初衷，那今天就皆大歡喜，如果蘭二壯被自己一勸，捨不得把法子說出來了，那就隨便開個會，混過去得了。

“都到了哈，我還以為得再等一會兒呢。”

裡正和蘭二壯到了村裡祠堂的時候，裡面已經站了滿滿的人了，

“這大冬天的也沒什麼活計，我們可都是閒人呢，正愁著這一天天的沒什麼事兒幹呢，裡正您一說開會，我們當然全力支持了，反正在家裡也是待著，是不是啊，鄉親們？”

已經有願意熱鬧的鄉親開始起鬨了，

“就是，就是，裡正您發話了，當然得支援了，除了建築隊上的，我們村子裡剩下的主力，可是全部到場了啊，裡正，看我們多支援您的工作。”

裡正也不搭理這些起鬨架秧子的，走到前面，清了清嗓子，

“既然都來了，那我就說說今天開會的主題，若是有哪一戶漏了沒通知到的，鄰里鄰居的就幫著告訴一聲。”

“好咧，裡正您說，我們洗耳恭聽。”

“你們這幫臭小子，消停會兒，說正事兒呢。”

被這幫小子攪和的，裡正都不知道咋說好了，揮了揮手，示意下面安靜點，底下這次終於安靜了。

“我今天有兩件事要說，第一件，就是明年賦稅的事兒，這個事兒是年年說，年年有，躲不過也逃不了的，但也不過就是多幾擔穀子，少幾擔穀子的事兒，上下也差不了多少，但總得唸叨唸叨，你們看看有沒有什麼想要說的，現在就都講講，如果沒什麼意見的話，那就還照往年那樣報上去了啊。”

裡正也知道對於這個事兒，大家是沒啥想法的，畢竟多少年下來，幾乎已經成了定律了，

“這是都沒想法了？”

看著大家都不吭聲，裡正就接著自己的話茬往下說了，

“既然都沒想法，這件事就算全數透過了，我再說第二件事兒。”

裡正從身上揹著的一個包袱裡，拿了一個蘿蔔出來，村民們都伸著脖子看稀奇，這時候還能見著新鮮蘿蔔，確實不容易，都快趕上看西洋景了，一邊又都紛紛猜測著裡正拿蘿蔔出來的目的，

“這是二壯兄弟拿給我的蘿蔔，他想到了一個能儲存蘿蔔的方法，讓我們大家夥兒在冬天裡，也能吃上新鮮的蘿蔔。”

村民們哄的一聲，聲音立刻熱烈了起來，一邊對大冬天裡能吃上蘿蔔興奮著，另一邊也在小聲地嘀咕，這蘿蔔也不知道要賣幾文錢一斤，如果太貴了，家裡的錢也是捨不得拿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