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就要揮手開拔,
“二皇子,臣以為,您還是去五裡鎮歇一晚吧,畢竟您這一路旅途勞累,從這裡到那邊的軍營,也得大半天的路,就算是現在趕過去,到了那邊也應該是深夜了,太辛苦了一些,不如明天起早我們再趕過去。”
安志遠勸道,在來的時候,父親可是已經交待了,讓自己千萬安撫好這位二皇子,一個皇家的子嗣必定是養尊處優的,哪兒受過邊關的這種苦,別說是讓他上戰場了,就說他這一路行來,應該也是吃了辛苦的,父親的意思,只要軍隊到了就行,有了後援,戰事也能結束得快點兒,二皇子也幫不上前線什麼忙,還怕他再遭遇點什麼意外,那可就更不得了的,不如就把他留在五裡鎮指揮大營,到時候把功勞貼過來就行了,父子倆個是一個心意,不想搶功,只要百姓平安。
安志遠的勸說,卻讓二皇子冷下臉來,
“你們行軍打仗的時候,會因為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是深夜了,便要在原地休息到第二天才走嗎?”
“兩件事的性子不一樣,二皇子您這不是剛來嘛,理應歇一歇的,我們那是去救命的,當然不能跟您相比了,您能把這幾萬大軍送過來,我們已經感激不盡了,何況,我們都已經習慣了行軍打仗的方式了,幾天不睡我們也熬得住,您可不同,您是從皇城裡出來的人,您比我們金貴。”
安志遠還是盡心盡力地勸著,雖然他的心裡不以為然,
“我有什麼金貴的,沒了武夏國的這些百姓,我還怎麼金貴,若是邊關守不得,我這個二皇子也不做了,自己的百姓都護不住,還談什麼國富民強,割了地跟賣國有什麼區別。”
這話安志遠很贊同,使得他對二皇子的感觀也有了些變化,也許,人和人是不一樣的,父親這次有可能看錯人了,不是,是想錯人了,畢竟還沒見著呢。
“你這是剛從前線回來?”
二皇子看得出安志遠的疲憊,雖然換了嶄新的鎧甲,人的精神頭也很好,但他的身體卻給人一種疲乏的狀態,應該是體力超了負荷,但因為堅持的意志力,這種疲憊被隱藏在了身體的深處,
“噢,怎麼看出來的?”
這倒是讓安志遠有些吃驚,自己感覺自己的狀態很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裝打扮,沒什麼地方會讓人聯想到憔悴疲憊什麼的吧,
“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大概兩年前,各國在年節的時候向我武夏國朝貢,卻不想混進了賊人,父皇在殿中險遭刺客毒手,我領著侍衛五天五夜不停地追擊、絞殺,追出了幾千裡外,也殺了他們所有的隨從,最後在距京城三千多裡的地方,把他們的領頭人抓獲,那一次,可真是驚險刺激,也讓我第一次領會到,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只要你想,就一定能成。”
安志遠對二皇子徹底生出了敬佩之心,追殺刺客不是沒聽人說起過,但都是侍衛統領帶著手下侍衛追殺,他還第一次知道,二皇子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幾千裡追兇,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您真的一路跟著去追了?”
“當然,你都不知道,恨不得不吃不睡覺不下馬,那種一心想要把他們拿住的心情,現在想起來,還讓我有些不敢置信,你可試過騎在馬上啃饅頭?”
二皇子一臉得意,
“馬兒風馳電掣,你整個人都趴在馬背上,一路不停地往前追趕,一隻手拉著馬韁,一隻手往嘴裡塞著饅頭,就著寒冷的風,間或有一兩片雪飄進嘴裡,那種感覺,雖然辛苦,卻自有一翻豪情在裡面。”
回憶有些讓人讓人沉醉,二皇子微笑著,目光卻彷彿能透過車簾,遙遙看向遠方,
“沒想到二皇子竟然也吃過這等辛苦,臣倒是看走眼了。”
眼前這位皇子,長相精緻俊美,身形也是修長均稱,根本就不像能吃苦的人,而且在行了這二十幾天路後,看上去依然眼光清明,衣衫整潔,思路清晰,沒有半絲的路途勞累的症狀,安志遠就覺得,一定是在路上照顧的太好了,才讓這位皇家子嗣沒受到半點委屈,可現在看來,應該是這位二皇子適應能力很強,若真像他本人所說,能千里緝兇,還是那樣冰天雪地,環境艱苦的情況下,那他受這一點旅途勞累,還真不在話下了。
“所以,別只看到你眼睛看到的,還要看你眼睛看不到的,才能讓你的眼界更寬闊。”
二皇子的話,讓安志遠心頭一凜,心思浮動間,只見二皇子向外輕喝一聲,
“開拔!”
大軍便開始緩緩行動,安志遠趕忙衝二皇子一拱手,
“臣去領路。”
抱著箱子就要往車外去,
“哪兒用得著你,難道你是一個人過來的?”
安志遠就腳步一頓,
“本皇子是不是特別不著你待見,這麼快就想走人了。”
別的人見到自己,哪個不上趕著巴結,偏偏這個人像要逃難似的,急著離開,
“二皇子這是說的哪裡話,臣是怕有臣在,您不方便呢。”
安志遠還真不是,他沒想到二皇子是這樣的一個人,心裡有些準備不足,想要下去好好想想,誰知道被二皇子這麼一揶揄,他只好又老老實實地坐了回來。
雖然身子是坐了回來,可畢竟自己是來接駕的,如果出了差錯,那是要著落在自己身上的,他可不想給父親惹麻煩,所以安志遠還是不放心地朝外面喊了一聲,
“陳叔叔?”
就聽到車外一聲爽利清亮的應答聲傳來,
“在呢。”
安志遠就彎了嘴角,跟軍人打交道就是爽快,直來直往,沒有七拐八彎的心思,哪像身邊的這位,心思深得讓你猜都猜不著,說句話,你得尋思個好半天,都未必能想明白,
“辛苦您了,陳叔叔,去邊關大營。”
“好咧,陳叔叔這就領人過去。”
一陣馬蹄聲,越過身邊的車馬聲,一路往前疾馳而去。
“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
二皇子也沒想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竟然就這麼沉得住氣,這跟自己瞭解的不一樣啊,就憑著他當初能任性地從侯府跑出來,就不是個心思深沉的,聽說在侯府裡,也是個誰也說不聽的主兒,老夫人寵著,姨娘們慣著,一個不順心,那必然是又耍賴,又驕橫,就是個慣壞了的紈絝公子哥兒,頂多是沒有那些賭錢、貪花的惡習,但也絕不是個省心的傢伙,可這一見了面,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也許,自己也只是看到了明處,看不到的,還隱藏在後面,
“臣沒有。”
三個字就把自己打發了,二皇子突然輕笑了幾聲,
“你這副樣子,倒讓我想起個人來,你們兩個也還蠻像的,她也是這樣,不想與你說話的時候,三兩個字就把你打發了,才不管你什麼身份地位,她全不放在眼裡,若是跟你投了脾氣,那就會與你滔滔不絕,說什麼都會很開心的樣子,講什麼都會眉飛色舞。”
安志遠心裡一動,再看過去,二皇子又不說話了,只是眉宇間,有著淡淡的笑意,安志遠莫名地心裡一酸,然後這股酸意,就在心裡動盪起伏,直至在心裡化開,弄得整個人都酸澀一片。
“小籃子都跟您說什麼了?”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心裡的急切,安志遠有些小意地問到,
“小籃子?她的名字?哈哈……這個名字可真有點意思。”
這個意外的收穫,倒是讓二皇子所料不及,這回回去,如果見到那小丫頭,可有嘲笑她的把柄了,
“二皇子是笑她的名字土嗎?可臣卻聽著挺好,農家的孩子,起名字都是這樣,身邊的物件,地裡的菜蔬,山上的花草,村裡的各種牲畜,無不能應到孩子的名字上,這隨口起的名字,卻是表達了父母的心思,一是跟自家的身份貼合,二是賤名好養活,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只要孩子能平安長大,那名字叫得好點壞點,又有什麼所謂。”
二皇子被安志遠這一番言論給憋在那兒了,自己也不過就是覺得名字有點好玩兒罷了,這小子至於的嘛,這麼正正經經地向自己辯解一番,可那小丫頭不是和自己說……
“她說跟你不熟。”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二皇子就是想要把這話說給安志遠聽,哪知道安志遠聽了這話,眉頭卻舒展開了,
“嗯,我們不熟。”
有些秘密,只適合兩個人知道,那怕她對你展顏一笑,那也不是把你當成了朋友,因為,秘密,除了她,只有我知道。
“她真的跟我說,她和你不熟,你怎麼反倒這麼開心,而且,你為什麼不猜是蘭家的其他人給你送的東西,怎麼就知道是她捎給你的?”
二皇子本不是個對什麼都好奇的人,他有很多的正事,沒功夫理這些八卦,但對那個小丫頭,他著實有些好奇,
“您既然見過她,就應當知道,她不是像普通農家的那些小女孩,不韻世事,或天真爛漫,她主意很大的,蘭大叔和蘭家嬸子,都是典型的農家人,性格純樸憨直,他們絕不會想到託您給我帶東西的,就算是他們見過您,他們也不會動這樣的心思,而小籃子卻不同,她知道您到邊關來,還是特意來支援安將軍,她必然當你是自己人,那託個熟人帶些東西來,也就不是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順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