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天生蠻力，要不然憑著他這樣的生瓜蛋子，兵法戰術什麼都不懂，當天被拉進大營第二天就丟進戰場，也不可能活著出來。更不要說後來學了一些招式，這樣的招式對一幫人來說可能是粗糙到不行了， 更不要說是司徒瑾這種從小就在各種高手中遊蕩的人了。他一眼就看出了鬍子的招式太簡單，根本就只是一些最近本的招式，一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誰知道，那原本簡單的招式到了鬍子的手裡，就變得殺傷力無窮了……

“嘭！”一拳頭，沒有半點花哨，就是這樣簡單直接的一拳頭過去，司徒瑾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伸手硬抗。

他瞄準了他的手腕，準備來個借力打力，可是誰知道……

“嘶！”一拳劃過，頓時司徒瑾只覺得手臂一陣酥麻，好在他反應夠快，一個閃身躲開了他的拳頭。

“嘖嘖，力道不錯！”甩甩被震的酥麻的雙手，司徒瑾毫不吝嗇的誇獎。

這麼多年，他也算是遇到過不少人，但是力氣像他這樣大的人還是第一個。

“俺就有兩把子力氣！”而鬍子也半點都不謙虛，還很是得意的揚起腦袋。

小時候家裡窮，家裡大大小小的孩子一大堆，稍微長大一點就要幫著家裡人做事情，只是那時候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力氣比別人的大，還是後來進了大營，上了戰場他才發現自己的力氣好像確實比一般人要大一些。

不過也只是覺得大一些，別人拿那些個刀槍棍棒好像很吃力的樣子，到了他手上卻覺得沒有多少分量。

自然像他們這樣臨時拉起來的人馬，說白了也就是去送死的，當炮灰的。

他也就是因為家裡實在是窮的揭不開鍋了，所以才被爹媽給賣了，好歹有個三五兩銀子呢，夠一大家子吃用很長一段時間呢。那年頭，家裡的兄弟姐妹多，賣兒賣女的自然也不在少數，像他這樣的半大小子能賣到這個價格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爹媽自然是很高興的，而他也沒有什麼不開心的，反正就算不賣了，一大家子人都是要餓死的。上戰場是可能死，在家是一定死，他的腦袋再不好用，也知道在這兩個當中要選擇什麼。

所以，別人進了大營都是哭哭啼啼的，還沒有上戰場就一個個嚇破了膽。

他不一樣，他是自己願意的，心裡雖然還是有點緊張，但是也不知道與真的是嚇破膽。

在經過了幾次之後也就覺得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反正大家一樣都是人，說是打仗，其實不就是跟小時候一群小孩子打架一樣。打架什麼的，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輸過，現在換成了打仗，他相信自己還是一樣不會輸。

眼看著跟他一起進來的人一個個死了，只有他一次次活了下來，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運氣好，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沾沾自喜。還暗自高興了很久，看來自己來當兵果然是來對了，自己就是被老天眷顧的，說不定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當上大將軍了。

直到有一天，陷入了重圍的他憤怒之下一拳頭打死了一匹馬，他天生蠻力的事情才被其他人所知，而他也只在那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能那樣輕鬆的打死敵人，並不是老天眷顧，而是自己的力氣比別人大，自己什麼都不會，只是蠻橫的揮舞著拳頭就能把人把人給打蒙了。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他的待遇變得其他人不一樣了，他被調到了最厲害的先鋒營，也就是在那他遇上了教他拳腳功夫的老兵。

“不打了，不打了， 你這一身的蠻力太累人。”兩人來來回回的打了上百個回合，司徒瑾終於受不了了。

倒不是說他打不過鬍子，只是他那一身的蠻力，自己每次都要辛苦的躲避，上上下下的亂竄，這會兒他依舊滿頭大汗了。 要是真的碰上個他這樣的敵人，反倒不用這樣費力了，他雖然力量有餘，但靈活不足，只要抓住這個缺點就就能一擊斃命。

但現在他們倆不過是比劃一下，目的並不是傷人。

“主子伸手果然了得。”相比起滿頭大汗的司徒瑾，鬍子倒是雙眼亮晶晶的，揉搓著拳頭恨不得再來一場：“好多年沒這樣暢快過了，想當年跟北方的蠻子拼殺，那叫一個痛快！”

一屁股坐在地上，鬍子好不將就的扯著破爛的衣袖擦拭額頭的汗水，一邊擦還不忘了說自己的光榮事蹟。

這些好事情，他從來沒有對別人提起過。

不過他既然認定了司徒瑾，就沒有把他當做外人，他本來就是個話嘮，這些年為了避免自己說錯話，他都一直忍著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忍了這麼多年感覺自己都快要憋死了。

“等等，你說的是十年前的平北夷之亂？當時有你？當年你幾歲？”鬍子倒是倒豆子一般只管說，這邊司徒瑾卻是震驚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能傻愣愣的盯著他，就他這蠻力，若是在戰場上，那還不是個絞肉機？可是……

可是如果有這樣一號人物，活下來了，肯定會大肆封賞呀，怎麼他從來都沒有聽過這號人物？

“好像是十四還是十五來著，記不太清除了。”鬍子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好漢不提當年勇，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以後鬍子就跟著主子混了！”

跟著自己混？

當年平北夷之亂，死傷無數，但凡活下來的哪一個不是大肆封賞？

就說如今貴為護國公的凌戰，想當年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都尉，就憑著那一戰成名，直接獲封護國公。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很多人都說護國公天生神力，若不是他一舉之力生擒了北夷頭領，那一戰還不止要打到什麼時候……可惜，護國公也在那一戰中受了重傷，從此以後雙手再也無法拎重物，更不要說彎弓搭箭了……

從此以後皇上對凌貴妃，也就是當時的凌美人寵愛有加，而她所出的三皇子更是萬般金貴，無論吃穿用度都是比照著太子來。

當時很多人都在背後議論，若不是早早的立了太子，只怕這太子之位會落在誰的頭上還不一定呢。這也就是這麼多年來，太子總是託病，不與三皇子正面交鋒的原因……

如果……如果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司徒瑾只覺得脊背冰冷……

“我問你一件事情，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深深吸口氣，強壓著心頭的慌亂，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當年你是什麼時候進上戰場的，什麼時候離開的？你是當兵的，怎麼變成普通百姓了呢？”

“什麼時候不記得了，好像是個秋天吧。什麼時候離開，就是有一次我抓了個人回來，好多人都說那人身份不得了，說是什麼頭領還是什麼的，還說這次我撞大運了。當時我也很高興的，雖然不知道那頭領是個什麼人，可是誰知道……誰知道後面，居然有人來把我帶走了，連同那天跟我在一起的人一起帶走了，我本來以為是要論功行賞，心裡還高興著呢，沒想到他們居然把我關起來了。後來我才知道好像有個什麼人要佔我的功勞，我當然不幹了，我就跟他們打，然後……然後他們人多……我打不過就跑了……”

說起來這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他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自然受不得那種氣，一怒之下就跟人打起來了。說著，鬍子不好意思額撓撓頭：“當年年紀小，衝動了，其實這種事兒，哪都有……”

對，其實這話總是情哪都有。

但是……

司徒瑾靜靜的望著跟自己坐在地上，滿臉絡腮鬍子，黑漆漆的壯的跟頭熊一樣傻愣愣的大漢，心頭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他，他當年說立下的功勞，可不是一星半點，那個搶走了他功勞的人現在已經貴為護國公了！而且女憑父貴，連當年不受寵的美人，都成了恩寵萬千的貴妃了。

當年的凌戰不過是個小小的都尉，當年那一戰他卻憑著一己之力深入北夷，生擒首領，成功的越過了其他的將軍將領……

小時候他還曾經想過，自己長大也要當護國公這樣的人，可是現在……

“主子，怎麼了？你怎麼這樣看著我？那個……那個你放心，我既然決定要跟著你，以後絕對不會亂來，絕對不會鬧事兒。”鬍子並不知道司徒瑾心頭的震驚，只當司徒瑾是停了自己剛才的話，覺得自己是個鬧事兒的，深怕被誤會他忙不迭的解釋：“我可以發誓，真的，真的……”

這些年他也不是沒遇到過想要留下他的人，畢竟自己這兩把子力氣還是很不錯的。

不過他一直想找一個自己看得順眼，而且伸手比自己好的人投靠。等來等去沒等到，只好跟著二當家混口飯吃。沒想到現在居然真的讓他給等到了，主子不僅伸手好，而且身份不一般，連他的朋友，那個小大夫都不是一般人，說什麼也不能錯過……

“沒有，我……我只是有些吃驚……沒事，沒事……”司徒瑾慌亂的站起來，搖搖頭，此刻他覺得自己的腦袋裡一團混亂，自己好像撞進了一個絕大陰謀裡。如果說當年……當年真的如同鬍子說說的，那麼……那麼這中間到底有多少人參與其中呢？

他不敢去想想，光是想一想都覺得渾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