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燈下,一張破舊的竹篾床,一床結團的破棉被,一張血淋淋的小臉,看上去慘不忍睹。
一雙枯瘦的小手緊緊的捏著被子,眉頭緊皺,咬緊牙關,汗水大顆大顆的滾下來,蒼白的嘴唇沒有半點血色。
小小的人兒僵直的緊繃著身子,不時發出一絲絲低低的喘息,像是哭泣,又像是嗚咽,更像是嚇唬狠了夢魘了。
“九娘乖,沒事了,沒事了,哥哥在,哥哥在……”
顧瑾瑜三步兩步走上前,也顧不得髒不髒,直接坐在地上,斜斜的的依靠在床沿上,輕輕的拍拍她,嘴裡低低的唸叨著,說來也奇怪,睡夢中的九娘竟像是真的聽懂了,片刻之後便停止了抽泣,漸漸安靜下來。
拍了一會兒,確定九娘又睡了過去,顧瑾瑜慢慢站起身,朝著窗邊走去,繼續他剛才沒做完的事兒。
缺了角的桌子上,一隻半舊的木盆裡盛了半盆清水,桌子上還放了一把奇怪的草,那草上散發著古怪的氣味,像是藥草又不像。房中,燈光昏暗,但對雙眼具盲早就習慣了黑暗中摸索的顧瑾瑜來說,沒有半點影響。即便雙眼看不到,他依舊能夠清楚的找到需要的東西,他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最嫩的牙尖,然後輕輕揉搓擠出一滴滴墨綠色的汁液慢慢的滲入水中,很快木盆中的清水變成了翠綠色。如此反覆幾次,原本澄清的水慢慢變成深綠,顧瑾瑜才停止了手裡的動作,而桌子上的草也差不多用完了。
顧瑾瑜小心翼翼的端了木盆,手裡還多了一塊柔軟的棉布,然後慢慢的朝著床邊走去。
“我來!”
顧俞氏打開門,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試圖結果顧瑾瑜手裡的木盆,卻不想顧瑾瑜微微側身躲了過去:“我來就可以了。”
搖搖頭,顧瑾瑜雖然看不到卻準確的避開了顧俞氏,徑直走向床邊,放下木盆,用棉布沾了盆裡的水,小心翼翼的拭擦九娘的臉,雖然他看不見卻能準確的避開九娘的眼耳口鼻。
昏暗的油燈下,白玉一般的手指,沾著深綠色的汁水,一遍又一遍的是擦著九娘臉上破裂開的膿包。
一個個膿包散發著陣陣難聞的惡臭,整個房間裡都變得難聞至極,顧瑾瑜卻像是沒有聞到一般,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拭擦……
“這,這樣不妥!”
顧俞氏尷尬的站在顧瑾瑜身後,侷促的搓著雙手,深陷的眸子裡滿是不安。
她幾次想要上前搶了顧瑾瑜手裡的巾子,他的手那是段文識字的手,怎是做這種活兒的,顧俞氏看著一陣抓心抓肝兒,可是又不敢妄動。
“有何不妥?若不是為了我,九娘何至於此?她讓人傷著了,我這做哥哥的沒有本事護著她,難不成連幫她清理一下都不成了麼?”
吧唧一下把那棉布巾子丟盆裡,濺起的汙水染了他一身,顧瑾瑜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只是仰起頭,一雙清亮的眸子含著怒氣,靜靜的盯著顧俞氏。
“你……你……這,這是她……她應該……”
絞著衣襬,顧俞氏本想說這是她應該做的,伺候家裡人本來就是姑娘家應該做的,何況……何況……
只是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