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藝昕仰著頭，一次又一次數著被遮掩在滾滾濃煙中的窗戶。
“戚寒，我舅舅家不是住那棟的吧？”
她的聲音已經待了哭腔。
“別數了。”
戚寒摟著安藝昕，讓她的頭貼在自己肩膀上。
“怎麼……怎麼會這樣？”
安藝昕哭了起來。
“有人出來了！”
戚寒突然低聲說。
安藝昕趕緊抬頭，果然看到那邊樓裡有消防隊員抱著人衝了出來。
“快快快，我們去看看！”
安藝昕趕緊往過跑。
救護車早就在旁邊待命，一有人被救出來，馬上就有醫生過去判斷傷情。
還有些人並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只是被濃煙逼退在自己家裡，消防員們挨家挨戶地敲門，把人都給帶了出來。
安藝昕忙衝過去打聽，到底是哪一家著了火。
越打聽，心越涼。
其實根本不用從別人嘴裡聽到什麼，他們剛剛趕來的時候，火勢最猛的那家，火焰已經衝破窗戶，在陽臺上肆虐著。
隔壁和樓上那戶也都在冒煙，火勢卻遠不如那扇窗來得兇猛。
而火勢最猛的那家，就是安藝昕的舅舅，吳家。
安藝昕看著那個陽臺，她腦子裡還有上次來時，外公坐在那裡的畫面。
可是現在，那裡只有駭人的火焰和滾滾濃煙！
安藝昕有些失控地衝到消防車旁，不顧阻攔地拉著一個指揮員便嘶吼著問：“最先起火的那家有沒有人？有沒有人？”
戚寒忙上來硬是把她拖開。
安藝昕哭喊著還要衝過去，被他死死抱住。
“安藝昕！冷靜下來！這樣會耽誤他們救援的！”
安藝昕失聲痛哭。
“好了，好了。”戚寒憐惜地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藝昕，你要勇敢一點。我的小姑娘，一直都很勇敢。可是，你不能一個人做所有的事情，對不對？”
戚寒的聲音很低，卻有撫慰人心的力量，“你看，你看看那些消防員，他們很專業，他們比你更想把每個人都從火場裡救出來。”
安藝昕抬眼看著一個抱著小孩子從樓裡衝出來的消防戰士。
他的臉上全是黑煙，自己的呼吸器罩在懷裡昏迷的孩子臉上。
他剛剛衝出樓道就跪在了地上，重重地摔下去，抱著孩子的手卻穩穩地一點兒沒晃。
直到戰友接過孩子，他才癱坐在一旁咳喘著。
“你看，有他們在，舅舅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戚寒不斷地安撫著安藝昕。
安藝昕漸漸冷靜下來，“戚寒，我知道了，我相信，我相信他們會沒事的。”
樓裡的居民很快都被疏散了出來。
因為火災發生在早上，很多人已經出門上班上學，有些住的樓層比較矮的人，在消防員來之前就已經自己跑了下來。
一番搜尋之下，只有十餘人困在家裡，都被安全地帶了出來。
可是這些人裡，始終不見吳家人。
安藝昕的手心後背，早就全是冷汗，她的右手被戚寒握著，便死死掐住自己的左手掌心，拼命提醒著自己不要崩潰。
戚寒發現了，忙拉過她的左手，見她手指掰開，看著她掌心的血印心疼不已。
“出來了！”安藝昕突然驚呼一聲。
戚寒一回頭，心裡就是“咯噔”一聲。
“別看，別看！”
他猛然捂住安藝昕的眼睛。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戚寒！”
安藝昕拼命掙扎著。
戚寒卻是怎麼都不肯鬆手，直接捂著她的眼睛，一邊把她往外拖一邊說：“他們要去醫院的，我們得馬上去車上，跟他們一起去！”
“放手！我去救護車上……”
“聽話！”
戚寒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放開。
“你看，救護車已經準備開車了，你現在去，會耽誤他們救治的！”
戚寒鬆開手的時候，安藝昕就看到救護車果然已經在關門。
“你！”
她也顧不上跟戚寒鬥氣。
“從這裡上車，我已經讓司機在那邊等了！”
戚寒拉著她，穿過一條小巷子，果然看到他們的車。
而就在這個時候，救護車也緩緩轉彎過來了。
“快上車！”
安藝昕什麼也顧不上了，趕緊上車，一路上都在驚惶不安地死死盯著前面的救護車。
可也不知道司機是不是得到了戚寒的授意，原本一路都緊緊跟在消防車後，卻偏偏在醫院門口被別的車攔住了。
耽擱了這麼一兩分鍾，等安藝昕飛奔著跑進去的時候，吳家人已經全部被送去搶救室了。
“你看到了是不是？”
安藝昕轉頭，死死拉住戚寒。
“看到了，火很大，但是沒有關係他們都被救出來了。”
“不是！不是！”安藝昕用力搖頭，眼淚都被甩了出去，“你看到了，他們被燒的很嚴重是不是？是不是？”
“我沒有看到，我只是怕你，控制不住情緒撲上去，影響他們救治！”
“不對！不對！”
“你看，現在已經在醫院裡。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他們都還活著，是不是？”
戚寒耐心地引導著安藝昕，“那麼大的火，他們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蹟了，對不對？消防員是冒著生命危險把他們救出來的，醫生肯定不會讓消防員白白忙碌一場的，對不對？”
“對！對！”
“醫生肯定能治好他們的！”戚寒循循善誘，“你要信任他們，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等待，安靜地，耐心地等待。對不對？”
安藝昕一面痛哭一面點頭。
戚寒心疼至極地摟住她，“你這個蠢女人，怎麼就那麼多眼淚？都有我在，一切事情都有我在。你想哭，就大聲哭出來。但是，哭過之後，要好好兒的，懂不懂？”
這家醫院距離失火地點最近，不斷地還有病人被送過來。
有樓裡的居民，也有消防戰士。
安藝昕看著那麼多人被接二連三地送來，看著他們的家人戰友滿臉心痛擔憂地跟在擔架後面奔跑，看著一個又一個醫護人員一面狂奔一面忙碌。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為什麼又是火災？
她眼前的畫面好像突然被拉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