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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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或許並不怎麼唱長,看得出來楚翎事實上也並不像多提,有許多部分都是急匆匆的一句兩句直接帶過,細節模糊在他仍舊帶著不可抑制的沉痛的語調之中,而顧雁飛似乎心有所覺,她畢竟不傻,前後串聯,也能聽明白個七八分,心口悸動的同時,不免垂下唇角。

她一死了之,心中滿懷後悔憤懣與自責嘲諷,滔天的恨意或許是顧雁飛能夠重生的願意,而在這之後,是楚翎孤注一擲荒唐到偏執的復仇,這樣的一種情意太重,幾乎壓得顧雁飛喉中苦澀腥甜,一時半會兒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蒼白到有些透明的手指緩緩落在天青色的被褥之上,微微用力,便在那光潔的布料之上抓出一道痕跡,骨節似乎都用力的泛白了,她卻像是渾然不覺似的,唇瓣緊緊抿了抿,透出一點兒血色來,一語命中剛剛楚翎沒有繼續說下去的結局:“……那你呢?”

“楚翎,那你呢?你別騙我,我只想聽事實。”顧雁飛的語調裡似乎帶著一點兒微不可聞的顫抖,她的心臟劇烈的顫動著,連帶著原本沒有血色的青白臉頰上都浮起一點兒胭脂的紅,原本沉靜的目光之中似乎星星點點閃著熒光,落在楚翎的臉上的時候,幾乎讓他難以拒絕和抗衡。

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是僵硬了一下,唇角那一點兒習慣性的,帶著邪肆的笑容微微淡下來。裡面似乎隱隱加上了兩分無奈:“你總是這麼打破砂鍋問到底……”

在天色泛白之時,楚翎嫌棄的目光掃了一眼活生生嚇死在大殿的漢白玉之上的楚羿,心中那因為顧雁飛的死仍舊燒著的一團火卻並未熄滅,他身輕如燕,直直回到了顧雁飛曾經住著的鳳儀宮,自從開始傳顧雁飛的鬼魂回來復仇的訊息之後,這裡就已經沒有人來,荒廢了。

而顧雁飛不腐的屍身,也被他安安穩穩的收在這兒,日日有專人替她擦身換衣束髮,因為臉上還上了些妝的緣故,並不顯得像是初見的那般可怖了,她彷彿只是躺在那裡沉睡著,眼角眉梢都帶著強行掩飾出來的安然。

楚翎帶著顧雁飛的屍身直奔江州城外最高的那座山,大約有幾千尺高,就算是楚翎獨步天下的輕功,攀那一座山也花費了兩日的功夫,而當他走到山頂的時候,又是另一日的破曉。

淺金色的日光逐漸從東方爬起來,因為萬里無雲,故而不帶一點兒紅,就是從天落下能鋪上一身的金,他懷中樓著顧雁飛,在山崖邊坐下來,在破曉時候的日出結束的時候,第一次轉過頭,薄唇帶著所有坦然的思念,落在了顧雁飛的額頭。

日出之後,他於幾千尺的高峰上抱著顧雁飛的屍身跳下,沒有驚慌和恐懼,即使面對死亡也絕不後悔,他從未有過那樣一刻,覺得自己離顧雁飛那麼近。

而聽完一切的顧雁飛,沉默無言的將自己的唇瓣咬出了血,口中登時嘗到了一股子血腥味。而她卻像是全然不在乎這件事似的,一雙剔透琉璃一般的鳳眸幾乎要被洶湧而來的情緒所淹沒,有段時間沒有修剪過的略長的指甲斷在手心指尖見了血,原本包紮好的虎口的傷口也再一次崩裂開來。

她身軀似乎都有些顫抖,眼底在那一刻灼熱的讓人感受到發燙起來:“……你這又是何必,值得嗎?”

聲音說到最後竟然隱隱有兩分哽咽了,她並不常哭,上一世如此,這一世更是,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或許是楚翎撲面而來的情意太重,重到顧雁飛都覺出痛,上一世所有的委屈,都在這個時候化為眼眶裡的幾滴淚水。

“你怎麼……”楚翎聽著顧雁飛語調之中的哽咽,原本因為說到自己最後殉情這樣略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顯出兩分漫不經心的掩飾神情僵硬在了臉上,他稱得上慌張的看著顧雁飛盈於眼眶,卻始終未曾落下的幾滴淚,登時慌了手腳。

他你了半晌,似乎才找回自己的音調來:“你別哭。”所有想要給的安慰,上一世就算是那樣都沒有半分驚慌的楚翎,最終卻只落下這麼一句聽上去有些無力到如此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卻只是輕輕碰了碰顧雁飛放在錦被上的手指,那張向來萬事不屑一顧的臉上竟然隱約露出了一點兒帶著緊張的情緒:“哪裡有什麼值得不值得呢?”他似乎是在回答顧雁飛的問題,又似乎只是於自己淺淺笑了。

“我願意,便是最大的值得,無論你是否重生,又無論我是否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雁飛,我都沒覺得我之前所做的那些錯了,所有對不起你的,都應該得到他們該得到的懲罰。”

“在你活著的時候我沒能護住你,那麼唯一可做能做的,也只剩下了報仇。”

顧雁飛眼眶裡的淚水終究還是沒能掉下來,她自認為一刻百毒不侵的心偏偏在此刻被那種陌生的又複雜的情緒所充斥著,抿了抿唇角,她又想到一個奇怪的問題,反手捉住楚翎輕輕碰了碰她的手,她抿起唇角來:“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她明明要比楚翎早死去那麼久,歸來的時候卻已經到了她和楚羿成婚的那一日。可是明明應該比她晚的楚翎,卻在初次相見的時候就展現出了那樣強大的能力,和身後巨大的勢力,難道二人在時間之上,也並不是與上一世死亡的時間相同的嗎?

“我是一年前回來的。”楚翎似乎是偏過頭想了想,眉眼之間染上了一點兒若有所思的神情,他顯然也是明白了顧雁飛在說什麼,“我剛剛重生歸來的時候,曾經去見過你一次,而你……確實是沒有重生改變的,那個時候你正在因為與楚羿的婚事和大將軍鬧事,而我因當時確實有瑣事難以脫身,便耽擱了,也沒想到耽擱了那麼久,直到你成親之後才趕回。”

顧雁飛的目光垂下來,另一只手指尖蹭了蹭眼眶裡還未消散的水霧,輕輕抿唇:“我明白了……辛苦你了。”

“這有什麼辛苦的。”楚翎聽著這一番話,忽得彎唇一笑,剛剛回憶之中的那些情緒褪去,他的臉上又恢復了那一種帶著兩分少年意氣的邪肆與風流,只是他的目光緩緩落下來,微不可見的在顧雁飛剛剛反手握住他的手的手指上一停,似乎是有一些緊張,淺淺一頷首,“剛剛是我唐突了……”

這一番話讓顧雁飛莫名的有兩分好笑,好笑之中卻全然夾雜著感動情緒。一個上一世能夠為她之死癲狂瘋魔到甚至殉情的人,卻從裡到外都一直是個紳士,無論是在之前夏州的密道之中情急之中的擁抱,還是剛剛發乎情的手指觸碰,在他心裡,都不過是“唐突”二字。

只有面對自己當真放在心上的人的時候,才會想觸碰又收回手。

顧雁飛明白這個道理,一時之間酸澀複雜交加,淺淺抿了抿唇角,竟然也在眼角眉梢落下一個略帶一些無奈的笑意。顧雁飛是個不會因為什麼感動而覺得心動的人,風花雪月之事,她上一世嘗過苦頭,這一世卻仍舊在楚翎某一個吉光片羽似的眼神裡覺出兩分驚心動魄來。

只是……我像是栽了,可面前這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傻小子,竟然連主動兩個字到底怎麼寫都不知道呢。顧雁飛鬆開手,長睫下細碎的目光透出來,緩緩的抿起唇角,像是顯出了兩分煩惱。她因為這幾日的昏迷而瘦了下去,臉頰似乎都有兩分凹陷下去的憔悴。

而一直觀察著顧雁飛反應的楚翎顯然是誤會了這兩分煩惱憔悴的意思,他心中一邊兒為了顧雁飛那樣自然放開手的動作而感到一點兒垂頭喪氣的失望,一邊兒神情卻也嚴肅起來:“只是……這一次你的槍斷了,那一把鳴鳳槍,無論是材料還是鑄造方法,都並不簡單,想要復原,大概是沒有辦法了。”

提起鳴鳳槍,顧雁飛自然就想起了她最後當下的那一支金箭以及在最後的巨力之下徹底段成兩截的鳴鳳槍,上一世那一杆槍隨著她在戰場征伐,後又因為她自廢武功而被封存。只是,倘若那把槍要斷,也應該是斷在之前那樣的場合,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樣,落個英雄暮年無名的結局。

於是顧雁飛只是淺淺的抿起唇角,輕輕擺首示意自己確實並不在意:“無妨,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次提起槍了。”說到這兒,她自然又想起了那一日被擒的烏孤,“對了,那位南黎的烏孤王子……?”

“他仍舊在皇宮之中囚禁著,從南黎國前兩日快馬加鞭遞上來的文書可以知道,烏孤確實會是下一任的南黎國主了,現如今的國主已經派人遞來了投降書,南黎國派來合親的公主和賠償朝貢也已經在路上了。”楚翎輕輕一點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目光之中驟然閃過了一道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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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雁飛略一頷首,若有所思的抿著唇角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兒大石頭。既然這一次大楚佔了優,又預備讓南黎國的公主前來和親,結為秦晉之好,那將來會有的那一場大戰,也就不太可能再一次發生了罷?

“這一次倒也算得上是我的失誤,沒有想到楚羿會藉此機會逃離,雁飛莫要生氣,我一定能找到他。”楚翎忽的開口說起了楚羿,一時之間臉上的神情也淡了下來。

“不用了。”顧雁飛在微微一愣之後卻搖了搖頭,神情看起來雖然很平淡,但是平淡之中,還是緩緩地透露出一點兒屬於顧雁飛的高傲和凌厲來,她心中早已經有了主意,“我知道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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