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百姓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自幼長在皇家的王爺。一時新鮮又能維持多久,到最後,還不是要給那更新鮮的讓位?
等到那時候,就是她李追雲的機會。
更何況,王妃現在已經有孕在身,想來要不了多久,王爺就會到吳側妃這裡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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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雲咬了下嘴唇,紅潤飽滿的唇瓣上便留下了一排整齊、泛白的齒印。她沒再多想什麼,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推門而入。
進了房間之後,她沒有急著開口說話,而是先小心觀察了一番吳嬌靈的臉色,見她面上仍有餘火,便將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自去取了掃帚,打掃房中地面上散落的碎瓷片。
往日裡,吳嬌靈還真沒怎麼注意過自己身邊這個新來的侍女。如今見她低眉順眼的,也並不聒噪,卻是減了幾分厭惡,連帶著鬱結的心情也得到了稍許疏解。
等到把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乾淨了,追雲又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漏下紮腳的小碎渣子,方才帶著破碎的茶具屍體退出了房間。
在外頭稍微徘徊了一會兒,追雲心裡估摸著,吳嬌靈的心情應該好了不少,方才去一側耳房淨了手,仍舊回去伺候。
她還想藉著吳嬌靈上位呢,在事成之前,自然是要小心討好。萬一把吳嬌靈給惹急了,再像以前那般……她可不想像上一位一樣,被人用擔架抬出去。
“娘娘,您早上就沒吃什麼東西,奴婢方才去廚房取了些點心回來,現下還熱著,您好歹吃一些,墊墊肚子吧。”
來到霞光院也有一段日子了,追雲也差不多摸清了這位主子的脾氣,喜歡被人捧著、哄著,最好是能像祖宗那樣供起來。
李追雲的心裡就有那麼點兒不屑,當然也有嫉妒——旁的丫鬟在背地裡議論自家王爺的這位側妃的時候,她在旁邊,斷斷續續的也將事情給聽了個大概。
說起來,這位吳側妃也沒比自己好到那兒去。同為罪臣之女,她不過是比自己運氣好上那麼一些,不知道在暗地裡得了哪位貴人的青眼,在寧安侯被流放之後,仍舊進了這昊王府,成了皇上親封的妍妃娘娘。
李追雲在暗地裡將自己和吳嬌靈比較了一番——她自覺是沒法兒做到吳嬌靈那個地步的,為了一點子權勢、一點子有限的好處,就將自己整個人都給搭了進去,用身體做籌碼,遊走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
因著這一點,李追雲多少有些看她不起。她覺得,不管怎麼樣,女孩子還是要清清白白的,要是像吳嬌靈那般,和外面兒煙花柳巷裡賣笑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同?
她自己若是有這等心思,哪裡還會苦熬著等一個被放入王府或者是皇子府的機會?早就離了教坊司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兒,也去官家妓/院裡爭一個花魁娘子噹噹了。
不過,吳嬌靈的風評都已經如此難以啟齒了,十七王爺竟然還能面不改色的納她入府,也是一個人才,想來也不會十分在意是否清白這種事。
既是如此,那自己的機會豈不是更大了些?
——在吳嬌靈面前,追雲一直都把自己的心思隱藏得很好。眼下,吳嬌靈才是可以讓她乘涼的大樹,她自然要小心待之。
因此,當吳嬌靈惡聲惡氣的說:“本妃都快要氣死了,哪裡還有心情吃東西?”還罵了她一句“你是眼瞎嗎?”,她面上的表情甚至沒有一絲兒變化,仍舊是挑不出毛病的恭敬溫順。
“娘娘,您多少用些吧。您這樣作賤自己的身子,王爺知道了,定然是會心疼的。”吳嬌靈對宇文昊的心思,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明白,可是宇文昊不待見她,成親之後,甚至都未踏進過霞光院一步,這也是王府眾人有目共睹的。
追雲睜著眼睛說瞎話,都是不用打草稿兒的。不過這話,她是真說到了吳嬌靈的心裡——吳嬌靈並不覺得,宇文昊是對自己無意,她反而以為,他對自己的疏離與漠視,都是在保護她。葉媛媛如今在王府裡可謂是一手遮天,她與宇文昊兩人若想要成了好事,只怕還會有些難度。
追雲這一番瞎話,說得吳嬌靈的心裡熨帖極了。她臉上的怒氣散去,換作了一幅愁容,似是自嘲般笑了一笑,“呵,連你也來取笑我。這王府裡,誰不知道,本妃這個側妃,就是個擺設,還是個不招人喜歡的擺設。王爺只怕都忘了,府裡還有我這麼個人了……”那模樣,倒真像是一個在孤寂深閨裡等待丈夫寵愛而不得的怨婦。
其實吳嬌靈的心裡,對追雲也存了試探的心思。追雲來的這幾日裡,她也在暗暗地觀察這個新的侍女。見她做事穩重,也不像旁的下人那般狗眼看人低,對自己陽奉陰違,心裡對她的厭惡便少了幾分,甚至隱隱覺得,若是這侍女真如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或許可以爭取一下,為自己所用。
寧安侯府被抄家流放,她嫁進十七王府時,真正是孤身一人,連個得用的陪嫁丫鬟都沒有。若是能把王府中的侍女收為己用,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至少,她也算是有了一個幫手。
只是還要當心,這人別是葉媛媛派來的……
“娘娘,奴婢怎敢存對您不敬的心思。奴婢說的,可全都是實話。娘娘貌美如花,有傾世之姿,怎會不得王爺喜歡?”
見吳嬌靈並沒有不悅的心思,追雲這才繼續說道:“奴婢說句僭越的話兒,王爺又不是有眼疾,怎會棄了明珠而去就那魚目?不過是王妃娘娘有了身孕,孃家又強勢,所以王爺才不得不對她安撫罷了。”
一番話,把吳嬌靈捧上了天,都有些飄飄然了。其實更令她感到欣慰的,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終於找到了共鳴——那葉媛媛有什麼好的,要風情沒有風情,根本就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如今宇文昊百般遷就於她,也不過是因為她那爭氣的肚子和爭氣的孃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