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含玉和阿黎換好衣裳從屋裡出來時,發現喬越和梅良竟然還沒有把衣裳換好。
巴木娘有些著急,以為兩個孩子沒有好好把衣裳交給喬越與梅良。
旁屋門沒掩,反正男人換衣裳也什麼看不得的,巴木娘便急忙走進屋去看。
而她才走到門邊便快步退了回來,緊著雙手一邊拉過溫含玉一邊拉過阿黎,將她們往屋裡推去,笑呵呵道:“還是你們兩個小姑娘自個兒去看吧。”
她們被推進屋時同時一臉的莫名,而在看到屋裡的喬越與梅良時,她們又都齊齊愣了一愣。
屋內的他們正轉過身來看著她們。
這是溫含玉沒有見過的喬越,也是阿黎從來沒有見過的梅良。
雖然這一路上來苗嶺他們都穿著苗疆的衣裳,但為了方便趕路,都是穿的最便於行動的衣裳,衣裳上更是簡單得只在衣緣和褲腳處繡了些帶著顏色的線而已,喬越的頭髮仍是高束在頭頂,梅良的則是亂糟糟的。
現下他們也仍是穿著苗疆的衣裳,但是卻和他們此前穿的完全不一樣。
巴木娘是找了巴木爹最好的兩身衣裳給他們換上的。
只見喬越本是於頭頂高束成一束的長髮被解開了垂散在肩上背上,那如黑綢般的長髮上竟然沒有一絲一毫被綁束過的痕跡,垂順得猶如絲緞。
此刻他這絲緞般的墨髮一邊別在耳後,露出了耳朵來。
他的耳朵上掛著一個素淨卻有他拇指與食指圈起來一般大的銀耳環,耳環上綴著三隻小鈴鐺,隨著他轉頭而發出清脆的叮鈴聲來。
因為他生得比巴木爹高的緣故,巴木爹的衣服在他身上便明顯的短了,露出他結實的腹肌甚至還隱隱露出了肚臍來,闊腿的長褲則是露出了他的腳踝來,他這會兒正在遵從巴木和巴土兩個孩子熱情洋溢的“吩咐”往腿上纏綁腿。
無論是衣服上還是褲子上都繡著豔麗的紋樣,哪怕是並不合適的衣裳,穿在喬越身上,溫含玉非但不覺得又任何不妥當的地方,反是覺得再完美不過。
梅良則是被兩個孩子按坐在凳子上不讓他動,他耳垂上沒有像喬越那般打了耳孔,自然沒法戴耳飾,巴木便翻了他阿爹的頭飾給他戴,巴木則是墊著腳給他將脖子上的銀項圈給擺正。
與喬越那無論是束起還是垂散下來都順滑如瀑的長髮不同,梅良這頭亂糟糟的頭髮是合兩個孩子之力才給梳順了的,沒辦法讓他像喬越那樣漂漂亮亮地把頭髮垂散下來,他們就只好幫他把長髮梳成了無數條辮子,然後才在頭頂上用銀頭飾固定成一束。
而在這一條條辮子的末尾,巴土還特意翻出了繡成五顏六色的頭繩來給他綁上。
他的身材與喬越相當,巴木爹的衣裳上身也如同喬越那般短了一截,可偏又讓人覺得這衣裳穿在他們身上本就該這樣似的。
一種別樣的俊美。
美到耀眼,美到讓他們移不開眼。
溫含玉看愣了。
阿黎也看痴了。
只聽巴土興奮地和笑呵呵地站在她們身後的他們阿孃道:“阿孃阿孃!這個怪怪的阿伯眼睛很漂亮很漂亮哦!像湖水一樣漂亮!”
巴木也贊同地用力點頭,“阿孃,這個阿伯的眼睛就像寶石一樣漂亮!”
嗯,是寶石,阿爹說,那些亮晶晶的漂亮石頭叫寶石。
巴木娘很是好奇,畢竟梅良的頭髮都是亂糟糟地擋著眉眼,她根本還沒有看清過他的容貌,這會兒才算是第一次清楚地瞧見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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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良本是低著頭看著自己脖子上繁複精緻的銀項圈,聽到她們進來的動靜才抬起的頭。
巴木娘看到了他的眼睛。
她愣了一愣。
不是害怕,也不是不安,就僅僅是吃驚而已。
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碧色的眼睛。
爾後她笑著點了點頭,“是啊,真漂亮啊,像湖水,也像寶石一樣漂亮。”
兩個孩子笑得開心,就好像他們阿孃是在誇他們似的。
梅良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但他能感覺得出來他們是在說與他有關的話,不由得問痴痴看著他的阿黎道:“丫頭,這倆小不點兒說什麼?”
阿黎看著梅良碧色的眼眸,忽然笑了,笑得比任何人都開心,“他們說你的眼睛很漂亮很漂亮,巴土說你的眼睛像湖水一樣漂亮,巴木說你的眼睛像寶石一樣好看!”
她也是這麼覺得的。
他的眼睛是璀璨的寶石,不會帶來厄運,更不是惡魔。
梅良的眼睛一動不動。
湖水和寶石?
漂亮?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來說他的眼睛。
嗯,他一直對小孩子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現在覺得小孩子好像也挺好玩兒的。
“阿孃阿孃!”巴土這時候從梅良面前跑開,跑到婦人面前來,仰著圓圓的小臉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抓著她的手道,“晚上寨子裡有篝火有對歌有踩鼓,讓漂亮的阿姐阿叔還有怪怪的阿伯和我們一塊兒去玩好不好?”
巴木娘一個醒神,要沒有巴土這一提醒,她就忘了這事兒了。
於是,她笑吟吟地與喬越他們道:“恩人們,晚上寨子裡會有晚會,全寨子的人都會參加,很是熱鬧,恩人們遠自中原來,應當從沒有參加過苗疆的晚會,聽我阿祖說,是與中原完全不一樣的,不知恩人們晚上要不要看一看?”
說著,她又有些顧慮,“只是恩人們今天才到咱們這兒,想必是累得慌了,怕是沒有勁兒去參加了。”
“阿叔阿伯,去吧去吧!”巴木知道梅良右手上有傷,碰不得,他就一手抓著梅良的褲子,一手抓上喬越的衣袖,滿臉的期待,“這是寨子裡冬天的唯一一個晚會,很熱鬧很熱鬧的!”
溫含玉聽著覺得有點兒意思,阿黎則是小心翼翼地問巴木娘道:“我……我們,能去嗎?”
“為啥子不能?”巴木娘詫異地看著她,“不說三位恩人,小妹子你可是咱苗疆人,為啥子不能去?咱寨子過節還是晚會啥子的,只要有其他寨子的人來,都會歡迎得很的!”
“你們要是去的話,小妹子你就帶著你男人,巴木就跟著另外兩位恩人,這樣,三位恩人不說話,沒人知道他們是中原人的!”
阿黎聽著巴木娘的話,忽地就紅了眼眶。
巴木娘頓時著急了,“哎呀,孩子,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你咋個想哭的樣子啊?”
“我是高興。”阿黎沒有哭,但是她聲音裡卻已帶了哭腔。
巴木娘不知阿黎為何高興到想哭,但溫含玉知道。
因為阿黎從來沒有參加過寨子裡的任何一次機會。
雖然她只是說過她沒有參加過寨子裡的苗年慶典,但從她在烏離部族的遭遇來看,她想必是無論任何大小節日都不被允許參加的。
在離開苗疆之前,能夠參加一次寨子裡的晚會,和寨子裡的所有人一起熱鬧歡笑,她又怎會不高興?
即便這並不是她出生的烏離部族。
“阿越。”溫含玉走到喬越身旁,看著他露在長髮外的一隻耳朵,“晚上我們也湊湊熱鬧吧。”
喬越看一眼明明眼眶通紅卻又努力忍著眼淚的阿黎,笑著點了點頭,“好。”
溫含玉忽然轉過身去看梅良,“梅良,你沒有選擇,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哦。”梅良習慣了,“反正我就是沒有選擇權力的那一個。”
“對。”溫含玉點頭,“你很有自知之明。”
本是想哭的阿黎被他們倆自認為自己一臉認真實則看起來傻得不行的對話以及模樣給逗笑了。
以後小姐姐做鄰居,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
“既然這樣的話,那兩個小姑娘我可得給你們好好打扮打扮。”巴木娘笑著拉過阿黎的手,“來,阿黎小妹子,就你先來,這冬天的天哪,可是說黑就馬上黑了的,得抓緊。”
阿黎還想再看看梅良,卻被巴木娘給拉走了。
溫含玉倒是在兩眼直勾勾地再一次打量喬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