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情腳步一頓，渾身都僵硬在了原地。
她聽到自己心跳像是擂鼓一樣，震耳欲聾，卻怎麼也沒辦法轉頭去看靳以堯。
這並不是一個玩笑，這也不好笑！
靳以堯總不至於學她玩一招失憶吧？
靳以堯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沒見到她轉頭，又叫了一聲。
這一聲“姐姐”帶著點沙啞，和以往的聲線差不多，但是語氣卻大相徑庭。
靳以堯從來沒有用過這樣，哪怕只是幾個詞彙，就能讓人猜出他此時此刻情緒的語氣說話……
顧曉情強自鎮定，轉頭看靳以堯。
靳以堯似乎想要坐起身，但應該是牽扯到了傷口，擰著漂亮的英眉，蒼白著薄薄的嘴唇，想要抬手去摸胸口。
“別動。”顧曉情找回到自己的聲音，快步走到靳以堯的病床邊，非常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坐起來。
她沒有第一時間叫醫生，而是和靳以堯對視。
對方眼裡澄澈一片，只是有些孩子氣似得的情緒。
“有點痛……”他說。
“這一點都不好玩。”顧曉情聽到自己的話在顫抖。
靳以堯“嗯？”了一聲，澄亮的眸中透露明顯的疑惑情緒。
“你又沒磕到腦子！”顧曉情站起身，情緒有些控制不住，在對方嚇呆住的時候，又硬生生壓下，“我去給你叫醫生。”
“姐姐！”靳以堯叫她，語氣有些急。
可顧曉情已經頭也不回的快步出了病房。
情急之下，竟然忘了病房裡有鈴可以直接叫人，顯然是慌了神。
在國外學習了那麼多演技相關的知識，她多少能看出來別人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
帶著一班醫護人員匆匆進了病房，就看到靳以堯正要下床，臉色都白的和紙一樣了，還很固執。他似乎聽到聲音，回頭看著一行人，最後視線落在顧曉情身上，眼裡瞬間起了水霧，顫著聲音說：“姐姐，疼……”
此情此景，不需要顧曉情去解釋任何，醫生們也知道哪裡出大問題了。
靳氏總裁智商退化，成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邱婉玲和靳賀接到通知後趕到醫院，靳以堯半坐在病床上，垂著眼睛誰也不看，一隻手就勾著顧曉情的衣襬，似乎怕她會離開。而病房裡四五個醫生，兩個院級別的管理者都在。
邱婉玲看到兒子略微畏懼的眼神，如果不是還強自鎮定，一雙腿都能軟下去。
“以堯。”她試圖快步過去。
顧曉情能明顯的感覺到靳以堯拽著自己衣服的手，立刻加重了不少，她心緒複雜，到底是沒有讓開，“他不記得所有人了。”
不然也不至於看到人還不叫。
不記得她，也不記得爸媽，只知道粘人。
邱婉玲看向靳以堯，顫抖的手被丈夫握在手裡。
就這麼兵荒馬亂的好一會兒，邱婉玲到底是穩住了，靳賀也開始著手公司目前工作的安排。
靳以辰因為身上還有傷，所以沒有回家，自然不知道靳以堯受傷以及生病的事。
可是這樣一來，靳以堯胸口那道深幾寸的傷口怎麼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眾人去開會，靳以堯因為身體原因還在病房裡躺著。
但顧曉情不能就這麼陪下去，她約好了上午要去陳家接陳寶寶，帶人一起去南府見楠楠。希望看到以前的小朋友，楠楠的情緒會穩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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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不知道效果怎麼樣，但必須要嘗試。
她得先把楠楠帶出來，自己照顧，這樣才放心。
只是靳以堯手裡拽得緊，好像是怎麼都不會鬆開，但也不說話，就是很安靜的在休息，疼的時候就會說話，似乎希望她能哄上一哄。
但顧曉情沒有哄，只是看他一眼，他就會自己住了嘴，緊緊的抿著嘴唇可憐巴巴的不說話。
“可憐巴巴”，顧曉情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形容詞竟然會出現在靳以堯身上。
她不是無動於衷，事實上，雖然很多人都說楠楠和她很像，但她覺得和靳以堯也像，特別是今天之後，那可憐的、撒嬌的博關注的樣子，如出一轍。
對於女兒楠楠，顧曉情從來都是百依百順，所以對靳以堯差點都要動搖。如果不是狠下心不去搭理她，現在靳以堯肯定和楠楠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一樣，打蛇隨棍上了。
畢竟，楠楠年紀不大，但也很鬼馬精靈。
想起女兒，顧曉情實在已經坐不住了，剛好陳瑾淮的電話開啟，她沒有避開靳以堯，事實上也避不開，接通後就說：“我這邊有點事被纏住了，大約半個小時才能到。”
陳瑾淮問需不需要他來接。
顧曉情還是不想讓商場上的人知道靳以堯現在的情況，拒絕了對方的提議，只說自己就動身了。
掛掉電話，顧曉情握住了靳以堯的手，“我有事得先走了，我會叫人來照顧你的。”
靳以堯抓著她的衣服的手用力得很，顧曉情沒敢用力撥弄。
經過醫生的檢測，他的智商只有七到八歲，正是對誰產生了信任後，就會對其他一切抱著懷疑和抗拒的年齡，世界裡認知非黑即白。
這個年紀當然也是不知道輕重的，萬一又被刺激到，好不容易才縫合的傷口又崩裂怎麼辦？
別說人是血肉之軀，就算一塊布縫縫補補不斷裂開，那也是要不好，何況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鐵打的。
“聽話一點，我就晚點再來看你，如果你不聽話，我走了就不回來了。”顧曉情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一點，“你的爸爸媽媽會讓人來照顧你。”
“我也不要在這裡。”靳以堯長長的眼裡都是眼淚，蓄著，但沒掉下來。
顧曉情心裡全是女兒傷心又強忍著的模樣，一旦帶入，心就不可遏制的揪成了一團，難受得要命。
“那我晚點來接你走，現在我有要緊的事。”顧曉情耐著性子和他說，甚至坐在床沿，輕輕的摸摸他的臉蛋。
靳以堯望著她，薄薄的唇微微癟著，很是委屈，“我好疼。”
“所以你要乖一點，在這裡再躺幾天就不疼了。”
靳以堯見她還是要走，還是要把自己留在這裡，眼淚“刷”的掉了下來。
顧曉情嚇了一跳。
“靳以堯？”那瞬間像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顧曉情慌得立刻抽了兩張紙給她擦眼淚，“你別哭啊……”
靳以堯緊緊拽著他袖子。
“那這樣，你要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靳以堯搖搖頭，並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一般，但顧曉情知道七八歲的智商已經聽得懂了，除非他就是不讓自己走。
“鬆開，我送你個好玩的東西。”顧曉情捏捏他的手心，朝露出一個笑，“對了，給你看這個。”
她把自己手機開啟相簿給靳以堯看，裡面都是她和楠楠的一些老照片。
靳以堯看了一眼，就看了進去。
只是還不怎麼會操作手機，顧曉情就細心的教他。
一開始，靳以堯還攥著她的衣服不讓她走，後來發現兩隻手操作手機更簡單，無意識就松了開。
“你在這裡玩，我很快回來。”顧曉情揉揉他腦袋，“好不好？”
靳以堯聽到這話抬頭看她，表情立刻就帶了點不開心，薄唇嘟著點，好半晌低頭看看照片，抬頭看她，“黑了。”
顧曉情幫他把手機重新開啟，並且調整了一下鎖屏的時間。
“姐姐你不帶我走嗎？”靳以堯又啞啞的問。
那眼睛和臉上露著顧曉情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情緒，她點點頭。
“你帶我走。”靳以堯輕輕拉著她的衣服，“別……別丟下我，我害怕。”
顧曉情：“……”試想一下靳以堯那樣的男人可憐的說出“我害怕”這三個字，她嘆口氣，從頭開始解釋，“你現在身體……”指指他的胸口，“還很痛，要這裡不痛了，好了，我才能帶你走。”
“我已經不痛了。”靳以堯突然說。
顧曉情抿起唇，“痛不痛不是你說了算，得讓外面的醫生們說了才可以，這樣，你好好配合他們，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出去，怎麼樣？”
靳以堯並沒有聽明白她所有的話，就保持點怔怔的神情看著她。
顧曉情摸摸他腦袋，“現在我先走了。”
靳以堯還是下意識抓住了她的衣服。
“你不撒手，我以後都不來了！”顧曉情突然擰眉，聲音也加重了一點。
靳以堯嚇得眼睛一紅，怯怯的懼怕的看著她，原本拽著她的手也在半道縮了一下。
顧曉情狠下心，轉身離開。
靳以堯在床上看著她，直到看到另外一夥人進來，他眼睛一紅，抱著手機怎麼都不肯說話了。
顧曉情走出病房，就看到了還在外面守著的阿里和阿免兩位保鏢，她說：“送我去陳家。”
去陳家接了陳寶寶，陳瑾淮身為孩子的父親，雖然對顧曉情有著信任，但也提出要一起，顧曉情沒有拒絕。
抵達南府已經是上午十點。
顧曉情下了車，拉上陳寶寶往別墅而去，但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心裡就是有些驚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