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娘這一日耗費太過，下午便撐不住昏昏沉沉起來。芸娘扶她躺在床上，她眼睛閉上了卻不安寧，手裡必要握住芸娘的一隻手，芸娘試著把手抽出來，她便不安地翻動，口裡還不停地囈語，也聽不清她究竟嘰咕的是什麼。芸娘只得守在床邊任她握住一隻手一動不動，這樣待了有大半個時辰，琴娘的呼吸才漸漸勻了。

芸娘輕手輕腳地掰開琴娘抓得死緊的手指，將手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又把剛才胡亂扯開的薄被仔細地給抻開給琴娘蓋好。琴娘額頭上還是青紫一片，磕破的口子還未結痂，面上薄薄起了一層皮，芸娘開啟櫃子拿出一罐藥，這是上回去西山寺慧明方丈給的，小全當時還說這個藥用於皮膚割破，劃傷是最好的，芸娘還想著自個兒沒多大用處，想不到這才過了沒多久就派上了用場。

芸娘用開水浸了白布，略涼了涼後再拿出來絞乾，仍然非常燙，那白布在她手裡倒來倒去地散著熱氣，等到不燙手了，芸娘仔仔細細地揩了一遍琴娘的額頭，傷口附近她擦拭得尤其小心，擦完之後她將白布洗淨晾好，又洗了一遍手才擰開藥罐，她沾取了一些藥膏抹在琴娘的額頭上，藥膏敷勻以後透出淡淡的光亮象是皮膚上覆上了一層薄薄的膜。琴娘動了一動，輕輕“哼”了一聲，芸娘以為她醒了，趕緊站起身後來看她，卻見她動動後又沉沉地睡過去了，想是那藥用了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芸娘這才放下了心。看她還算安穩，芸娘起身出門又回過身來將門帶好才進了旁邊小廚房。

這個小廚房本是戲班共用的，不過姑娘們的房間裡冬天自己都弄了個小爐子，燒個熱水煮個粥都方便，平時也都不用這個，這個廚房除了劉管事就是幾個嬤嬤在用。今兒琴娘折騰得夠了，早飯過後到現在還水米未進，芸娘就想著給她熬點粥，她好不容易才安穩了，芸娘怕屋裡的炭氣和動靜擾了她。

“芸娘，琴娘好點兒了嗎？”芸娘才剛進去，嬤嬤們就上來打聽，芸娘抿了抿嘴沒言聲，她略略笑笑點了點頭。

都是這個院兒裡長大的，嬤嬤們也曉得這些姑娘的脾氣，芸娘就是個悶葫蘆，要想從她嘴裡掏出點什麼來可不容易，見她這麼著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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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熬完粥盛了一碗晾著，自己倒了點米湯草草地喝掉了，她心裡也象塞了一塊石頭堵得嚴嚴實實的，啥也裝不進去了。芸娘用手背貼在碗上試了試晾著的那碗粥，不燙不涼正合適，她微微嘆了口氣端起粥來，琴娘這樣兒哪能吃得下東西，可好歹還是得試試才行。

芸娘端著粥拐彎兒就看見屋子的門敞開了一半，她心裡一緊連忙跑進屋裡，果然琴娘的床是空的。芸娘一急就要往門外跑，剛到門邊才醒悟過來自己手裡還端著粥呢，她連忙把手裡的粥擱到桌子上就往外走，心裡慌手也不穩了，擱得急了這碗放在桌子邊兒上沒站住摔到了地上，芸娘還沒出門便聽到一聲響，她頭也沒回就跨出了門檻。

天兒已經擦黑了，芸娘也不往那院子外面去找，劉管事平時雖不大管事兒，今兒鬧騰成這樣，這會兒的院兒門必是關了的。這麼一想，芸娘的心也定了半截兒，她又怕自己動靜太大，鬧得這院兒裡的人又都出來瞧熱鬧。芸娘慢慢收住了腳步，挨著角落轉悠，轉悠到一半兒她停了下來，她在心裡埋怨自個兒，就這麼點兒事就糊塗了，在這裡瞎轉悠啥，琴娘除了練功房還能上哪兒去。

練功房沒有燈，這會兒屋外的天色已暗了，屋內黑乎乎的，近了還能看著點東西，稍遠點兒就啥也看不清了。芸娘禁不住叫了兩聲，“琴娘，琴娘——”也沒人應，芸娘沿著牆邊轉了一圈兒，最後在離門口最遠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團蜷縮的黑影，她撲了過去，“琴娘——”

琴娘雙手抱著腿瑟縮成一團，她看著撲過來抱住自己的芸娘，怯怯地囁嚅道：“我在這兒等小山。芸娘，小山呢？小山上哪兒去了，天都黑了他還沒過來？”

芸娘抱住琴娘，她往常是個膽小的，今兒獨自在偌大的黑屋裡蹲了半天了。“小山興許這會兒還沒回來呢！往常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嗎？”

“哦，小山是說過今兒要跟老爺出門。”

“琴娘，咱們回去吧！小山那麼機靈，他要來了會來找你的。”芸娘連說帶哄地扶著琴娘回屋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