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山可以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這裡了，但是現下，人卻不在這裡，蘇尋諳一顆心悶痛的厲害，他抬手抓了衣襟，“秋霖涅！你到底在哪裡！你在哪裡！”

他大聲的吼著，他吼完，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他不想騙自己了，他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

背後腳步聲傳來，小心翼翼的，每一步似乎都考慮了許久才落下，蘇尋諳站起身，深吸了口氣，“怎麼樣？有訊息麼？”

他以為，來的人是冷獄他們，便冷了音調，淡淡的問道。

半晌，他都不曾聽到回應，他臉色一僵，冷風吹過，一股味道侵入鼻尖，他身子一僵，想要轉身，卻似乎失去了轉身的勇氣。

他沒有轉身，沒有說話，背後的人主動開了口，“尋諳，你來找我的？”

蘇尋諳緩緩轉身，看向眼前這個變得滄桑，多了幾分戾氣的秋霖涅，他的目光帶著些許貪婪，上下掃視了一圈，確認人無礙之後，他這才舒了口氣，道：“你去哪裡了？”

“我去找了一些吃的，這個時候，不好找，浪費了一些時間，你什麼時候來的？山腳下還有人，你怎麼避開他們的？跟他們起了衝突？”

秋霖涅每問一句便上前一步，慢慢的語氣也急了幾分，蘇尋諳抿著嘴不說話。

秋霖涅著急了，便再次上前道：“說話呀，他們雖然武功不怎麼樣，但車輪戰卻是很厲害，帶著些許陣法，我一時半會的，也拿他們沒辦法，你是怎麼上來的？”

“你問題真多，你不行，我也不行麼？”蘇尋諳見他無礙，擔憂的心便放了下來，但著急之後的怒火卻湧了上來。

秋霖涅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道：“是，也是。”

“這一個月，風餐露宿的，過的怎麼樣？”蘇尋諳主動詢問。

秋霖涅往裡頭走了兩步，道：“你不是都知道麼？”

“你甩掉了我的人。”蘇尋諳沉聲。

秋霖涅點頭，“我希望若有朝一日我沒了性命，你可以晚點知道，不必太難過。”

他說的認真，眉目之間帶了些許深情。

蘇尋諳聞言卻是冷笑了一聲，“既然這是你希望的，那麼我走了，等你死了，再來給我傳訊息吧。”

他說著怒氣衝衝的轉身就跑，秋霖涅見狀，心下一慌，直接伸手抓住了他，道：“尋諳，我們許久不見了，與我多說幾句。”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是這樣是那麼的悲哀了，哀求著他，這樣的秋霖涅，不是他記憶之中的，若是過往，他會因秋霖涅如此而高興，但現下，他卻只覺得悲哀。

蘇尋諳停下步子，盯著秋霖涅半晌，道：“跟我回五更谷。”

簡單的幾個字入耳，這裡頭的意思包含了許多，秋霖涅的手指松了松，半晌他搖了頭道：“不，不行……我父親留下的還有太多，我不能再牽扯你。”

“你牽扯我牽扯的還少麼？難道現在你跟我劃清界限就是為我好了？”蘇尋諳氣惱的厲害，直接罵道。

秋霖涅沉默了，他搖了搖頭道：“不，我也知曉你過往已經牽扯的太多，但現在你不牽扯就好了，過往的事情已經解決，現在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可以。”

“你以為我五更谷是什麼地方，難道還護不住一個你麼？！收起你這幅自以為是吧，你一直說是為了我好，你可曾問過我？！”蘇尋諳終於爆發了。

他瞭解秋霖涅的想法，故此順著他的想法做了下來，二人分開，但經此一事，蘇尋諳經歷了最難熬的幾日，他再也無法忍受了。

秋霖涅深吸了口氣，伸手抓了蘇尋諳的手，道：“尋諳……”

他嘆息般的開口，蘇尋諳甩開了他的手，“我不是跟你商量，此事沒的商量，收拾一下跟我回去，是你自己走，還是我讓人捆了你走，你自己選擇。”

秋霖涅看著蘇尋諳的樣子，見他眸底伸出帶著擔憂，他突然也明白了，半晌，他點了點頭道：“好，我跟你回去。”

蘇尋諳松了口氣，轉身出了溫泉洞口，吩咐冷獄前來，緊緊的盯著秋霖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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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霖涅有些好笑，有些無奈，但心中卻還是帶著感動，蘇尋諳還是在乎他的。

在蘇尋諳的護送之下，這一路上來找茬的人少了很多，凡是來找茬挑釁的，蘇尋諳都直接說了，秋鎖魂已經死了，仇也報了，若再糾纏，就一併和五更谷算賬。

如今的五更谷可不是當初那個人人喊打的地方，自然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挑釁起來的，故此後半段路程他們走的非常的順暢。

回到五更谷，蘇時了站在正廳廊下，披著厚厚的斗篷，笑著看著他們一行人靠近。

“三哥。”蘇尋諳站定，微微頷首。

蘇時了點頭，冷笑一聲，抬手在他腦袋上一巴掌，“長本事了啊，丟下一句話就跑了，怎麼著，還等不及我回來？還是怕我攔著你？”

“三哥，我只是擔心他。”

既然人都再次帶了回來，他自然也不遮掩了下去。

蘇時了的眼神在二人身上來回晃動，半晌，他笑了笑，道：“也罷，你們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多言，決定了就去休息吧。”

他說著，轉身就要進入屋中，蘇尋諳主動開口道：“三哥，我給谷中招惹了一件事情。”

蘇時了淡淡的翻了個白眼，“知道了，你那麼大的陣仗，我若還不知道，那我還是趁早讓位吧。”

說著，蘇時了已經回了廳中，並且狠狠的關上了門。

蘇尋諳看著他那動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秋霖涅看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了。

二人經此一事，相處起來有些尷尬，卻又有些極其日常的感覺。

他說：“你洗漱吧。”

秋霖涅回答，“好的。”

洗漱之後，二人一起吃了飯，各自睡下，道一聲晚安，如同生活了許多年的人一樣。

但二人卻在沒有過往的那種極近的親近了，他們之間似乎回到了比陌生人親近，卻比親近之人生疏的地步。

他們誰都沒有往前走一步，就按照著這要近不近，要遠不遠的關係過著。

今年的年，他們是在五更谷過的，谷中這一次非常的熱鬧。

言玦修蘇時了二人，孤鬼和蘇杭義二人，而老五也被接了過來，蘇正帶著秋天青出現，二人之間明顯和之前不一樣了。

秋天青的面上多了笑容，而蘇正的笑則比之前要真誠許多。

他們都是最熟悉的，自然能分辨的出來。

他們兩個兩個的，親近的親近，幾對人之間，總能感覺到那一股股的情意，倒是蘇尋諳和秋霖涅，二人雖然坐在一起，但卻都是淡淡的笑著，沒有任何親近的動作。

秋天青和秋霖涅談了幾句，得知他現在很好，秋天青也告知了秋霖涅關於這段日子外頭的傳言。

說來好笑，當年他們說蘇尋諳是他屋中的人，是那見不得人的，而如今他們的位置卻反了過來，他成了那個見不得人的。

不過這裡頭的事情他們自己清楚明白就好了。

除夕之夜，大雪紛飛，他們幾個大男人卻如同孩子一樣，開始玩起了堆雪人。

秋霖涅看著嘴角緩緩揚起，他笑了笑道：“我們也去堆一個？”

蘇尋諳接受邀請，二人找了沒人踩過的地方，開始堆雪人，二人各自堆著各自的，等到眾人玩鬧夠了，卻發現二人的雪人也對好了，而二人堆的竟是默契的堆了對方的樣子。

蘇尋諳將自己頭上固定髮髻的髮簪拿了下來，插在了雪人的頭上，秋霖涅則是直接脫了外袍披在了雪人的身上。

蘇時了看著，忍不住開口，“你二人還要這麼彆扭到什麼時候？”

他說著，語氣之中滿滿的嫌棄。

秋霖涅和蘇尋諳對視一眼，單光從這一次堆雪人，這段時間的相處，二人似乎想通了什麼，半晌，蘇尋諳笑了，他緩緩道：“我們何曾彆扭過。”

行，倒是蘇時了多管閒事了，合著這兩個人早就放開了，只是如同剛認識的時候一樣，害羞了。

不過他們之前可曾害羞過？蘇時了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問題。

秋霖涅轉身，看向蘇尋諳，微微頷首道：“尋諳，你可願意與我在雪中走走。”

“好啊。”蘇尋諳想也不想的便應答了，和秋霖涅一同披了斗篷，拎著燈籠緩緩走在了雪中。

二人身形相仿，身上的斗篷也是同色系的，他們慢慢的走遠，你一言他一句的，聲音刻意壓低，倒是叫人聽不到二人到底在說什麼。

許久，二人的身影慢慢的變小，蘇時了看著，和言玦修對視了一眼，低聲道：“沒見過那麼彆扭的。”

他故意將聲音放大了些許，遠處的蘇尋諳和秋霖涅自然也是聽到了，他們微微一笑，對視著，蘇尋諳道：“三哥這是羨慕了。”

“是啊，尋諳，我們一起走下去吧。”秋霖涅說著，伸出了手。

這句話一語雙關，蘇尋諳看著他受傷的那些疤痕，笑了笑，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與他一起走著，半晌悠悠然的說：“好的。”

當年，因一時好奇，蘇尋諳出手，秋霖涅撿回了一條命。

後來，秋霖涅也是因好奇，主動找上了蘇尋諳，他們二人開始兜兜轉轉，將對方牽扯進入自身的生活。

他們都不是信任對方的人，但這些年來，他們終於還是走在了一起。

當初，他生死攸關，他只憑著心中的那抹衝動而來，在蘇時了的手底下帶走了他。

現在，輪到他升不明，蘇尋諳也做出了和他一樣的決定，前往瓊山將他帶回。

縱然他們想要斬斷對方，但也是不能了，這是命。

不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