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話可真是折煞我咯，明明那會兒多虧了老爺你啊。”胡峰也笑了起來，“那長毛正好缺個識字的先生，要不是老爺你有本事，我們能躲過那一劫？”

當時驚心動魄，如今相談一笑中。

賈老爺喝了口茶，道：“你就別捧我了。形勢逼人，我當時差點就留在長毛那兒做了個小官。還是胡大哥你深謀遠慮，找著機會讓你我從長毛那兒脫身了。不然，如今是個什麼光景，那還得另說。”

胡峰如今回想起來，也是感慨不已。那時腦袋都是別在褲腰帶上，就想著能快點逃到安全之地，哪兒還能想別的？不過，當時若是真被長毛強留住，等日後朝廷光復了揚州，那日子……

“胡大哥，你的這份恩情，我一直記著，不敢忘。”賈老爺鄭重道。

這話未免太過沉重，胡峰百感交集，話到嘴邊，最後只喊了句：“老爺……”

賈老爺按住胡峰的手，沉聲道：“胡大哥，通達鹽棧是你我畢生心血，大家和衷共濟，才能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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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峰百味雜陳，他自認為是鹽棧功臣，本以為至少是個二掌櫃，沒想到只落了個三掌櫃的頭銜。更別提，那大掌櫃還由賈婉兮那個毛頭丫頭把持著。胡峰怎麼想都意難平，這些年一直琢磨著怎麼奪得權柄。如今聽賈老爺這麼說，他心裡多多少少有點愧疚，但更多的還是不平。

“老爺，在其位謀其政。”胡峰道，“我也就這麼大的本事，事情若是再難辦一些，那我也沒辦法。”

賈老爺自然明白胡峰這是對職位一事耿耿於懷，道：“胡大哥你辦事我向來放心，但你有時未免冒進。我原想著你磨礪幾年再順理成章地升為二掌櫃，但你如今這般……叫我如何能放心？”

胡峰百感交集，忙請罪：“是我有負老爺重望了。”

賈老爺擺手道：“你我之間就不必說這些虛話了。”

屋外小雨淅淅瀝瀝，雨水順著滴水簷往下傾，配合著灰敗天色，看著冷冷清清的。

兩人訴了一番情誼，胡峰見氣氛融洽，打鐵趁熱，道：“老爺，我家阿澈今年二十有一，又與大小姐青梅竹馬……”

還不等他說完，賈老爺便道：“子孫自有子孫福，你我就別瞎操心了。”

胡峰原想著探探口風，趁如今時機好，提議讓自己的獨子胡澈娶了賈婉兮那橫丫頭，再不濟來個倒插門，結果賈老爺這麼一說，顯然是不願談此事。

胡峰在鹽棧經營多年，平時迎來送往，也慣會看眉高眼低。但今日這機會委實難得，他已經好久沒與賈老爺這般促膝長談過了，遂笑道：“但孩子們終究閱歷淺，還不是需要我們這些做父母的幫襯著？阿澈也是老爺你看著長大的，品性純良，事事也很照顧大小姐。前兒還跟我說，他得了個西洋稀巧玩意兒，很想送給大小姐呢。但這孩子麵皮薄，在大小姐面前藉故晃了好幾圈，也不好意思交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