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放學了。

嵇窈窈卻依然坐在座位上，並不急著收拾摞摞試卷，只是賭氣般把一個小小的粉色信封塞進了本已是滿滿當當抽屜裡。

儘管費盡心思想讓自己不看不想，還是忍不住把信拿了出來，粉色的信封邊緣畫著一朵小巧可愛的玫瑰，藤蔓延伸成一個優雅而捲曲的弧度，順著看過去，是一排熟悉的字跡。

——“先別拆，等我。”

一個“等”字明明是蒼勁有力的筆法，也著實寫的用勁。可更多的，卻像是寫的人揉盡了一腔的情，筆鋒裡都透著綿，嵇窈窈忍不住摩挲了幾遍，感受那一點點被印下的痕跡。

好像看到了他輕笑了一聲，暖陽柔柔地蓄入俊郎的眉目裡。賀銘鑫伸出手來，薄唇吐出幾字，混著淡淡的氣息。

“窈窈，等我啊。”

撫摸信封的手卻生生一頓。

——我都等了你一天了，你怎麼還沒回來？

嵇窈窈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暗罵他誤了時間，便開始收拾東西了。

一切不過因為學校組織了一個物理競賽班的夏令營，賀銘鑫作為競賽組組長，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入選，集訓要舉行半個月，而今天恰好是最後一天。

“競賽班練習了這麼久，他們回來肯定都先回家休息了，誰會來學校啊。”

嵇窈窈一面安慰著自己，好歹舒展了秀氣的柳眉，一面還是粗暴地把信揉進了書包裡，信紙自然皺了，她由不得心疼起來，卻還是撐了個滿不在意的樣子。

教室裡已空無一人。

嵇窈窈嘆了一口氣，揹著書包向門口走去。

樓道裡人也漸漸少了，腳步一聲一聲寂寂地迴盪著，嵇窈窈快步小跑下樓，教學樓外儼然是一片暮色洋洋灑下，那小片金黃的樹林盡情沐浴著美麗的光輝。

今兒卻覺著刺眼得很。

嵇窈窈踩過風吹落的樹葉，掠過一陣輕微而細碎的聲音，失落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踩一腳，便念一聲。

“賀銘鑫，賀銘鑫，賀銘鑫……”

把煩惱踩碎，把難過踩碎，把賀銘鑫這個撒謊精踩碎!

“撒謊精!”

“說好了讓我等他的。”

如此幾番折騰了，也走到了校門口，一排梧桐樹是一片金黃，隱約襯著幾點鮮紅，好像濺碎的火星子鑲嵌著，隨時都能熊熊燃起。

嵇窈窈低頭走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

丟人。

前方立著一個挺拔的身影，落葉紛飛裡影影綽綽，迷離似詩境。

熟悉的聲音偏偏被那風兒捲到了耳朵裡。

賀銘鑫的聲音天生帶有磁性，平時是冷冰冰的語氣尚覺迷人，此刻放低了聲音，放軟了語氣，便更是酥得人心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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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眼含笑，略帶戲謔。

“誰是撒謊精啊？”

與嵇窈窈猶豫踟躕的小步子不同，賀銘鑫幾大步就邁到了她跟前，眉梢略微裹了些疲倦，星目卻映著神采飛揚。

低低笑了一聲。

“真的還在等我啊？”

嵇窈窈看見賀銘鑫時自然一陣驚喜，可他幾句調侃過來，又禁不住耳垂微紅，貝齒咬著下唇，也不說話。只悄悄靠近了他一點，貼著彼此，連呼吸聲都能聽得見。

賀銘鑫低頭溫柔地看了她半晌，指了指嵇窈窈的書包道，“開啟信，念來聽聽。”

嵇窈窈卻從校服口袋裡把信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方才書包裡揉皺了心疼得緊，便在口袋裡小心裝著。

她不敢去看那人，只是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信裡面的第一行字，甜潤的嗓音裡摻著呼之欲出的柔情。

其實並非念，她也早想這麼說了。

暖暗的暮色捎著頰上的飛紅，點碎滴落。

賀銘鑫此刻也啟唇，沾了些許寵溺的意味，緩緩道出。

“窈窈。”

“銘鑫。”

“我好想你。”

雙眸相對，兩人的聲音暈在了風裡。那暮色恐怕是攪不勻了，此處的暖暗總要粘稠些，濃濃的蜜香怎麼吹也吹不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