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碼完存稿已經是晚上十點，徐諾揉著眉心進廚房，簡單煮了碗麵當夜宵。

窗外米白色的路燈散發著柔光，她慢吞吞吃完手上的面，懶得再動作就把碗筷泡在池子裡，預備等會兒起來了再刷。

照例在睡前喝小半杯紅酒助眠，泡澡的浴缸裡也滴進去三滴甜橙精油，徐諾把臉埋進枕頭裡，輕聲對自己說：“晚安。”

可是她這一晚，仍舊睡得不安穩。

盤旋起伏的高速公路上，黑色轎車在不斷加速前行，陰沉沉的天色下，有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的往下砸，直要模糊了人的視線，前方的一切都看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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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世界忽然就靜了一秒鐘，緊隨其後便是鋪天蓋地的喧囂，兩輛車在大雨的天裡相撞然後炸出大朵大朵的黑色煙雲，徐諾看見，雨簾裡甚至有隱隱的火光。

漫天的黑沫飛濺，混亂中有幾點落在了徐諾臉上。她伸手去觸，卻摸到了一片溼熱黏膩的血色，再抬頭就是男人的臉。

那上面滿是蜿蜒流淌的黑血，骨肉輪廓也早已經模糊。可徐諾只看一眼就能認出，那是竇驍——她的林蔓煜。

頂著已經血肉模糊的臉，竇驍還要在唇角努力扯出個笑。

“別笑了，”徐諾哭得滿臉淚水，手捂著嘴不停的衝他搖頭，“你不要再笑了好不好？明明那麼疼，明明……”

“好，我不笑。”

竇驍於是嘆了口氣，話裡帶著明顯的寵溺無奈，“遇見你，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竇驍之幸。”

不顧徐諾還哭得狼狽，他說完這句話就往後退了兩步，聲音也輕下去，“可是小諾，再見。”

“不！”徐諾撕心裂肺的吼，抬腳想往竇驍去的方向追，但她怎麼都追不上，只到最後氣力都衰竭了才看見男人回了回頭，話語裡帶著嘆息，“回去吧。我知道，小諾一向都是最聽話的。”

徐諾想搖頭說不，可這句話像帶著魔力，她連嘴都張不開，只能順著男人的意思——回去，回到現實之中，從夢境裡醒來。

枕巾已經溼了一片，徐諾坐起身，手從臉上拿下來。

下床的同時揭了枕巾一起帶進浴室之中，泡過澡後把枕巾丟進洗衣機裡。徐諾趿拉著拖鞋進到廚房，開始刷碗。

手機鈴聲響得突兀，徐諾挑了挑眉，特意等就半分鐘才去滑下接聽鍵，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更隱約帶了幾分將醒未醒時候才會有的朦朧鼻音，“喂？”

“睡了就行。”那頭果然傳來林梓鈺小小聲的嘀咕，之後又是似乎很正經的叮囑，“沒什麼，就是明天去野營，所以提醒你要記得帶驅蚊驅蟲的藥水。”

“藥水啊？”徐諾抬手把枕巾被風吹皺的角落拉平，隨後打了個呵欠才道：“記下了，還有什麼要帶的？一次說完，等會兒再打第二個電話來，我就拉黑你三天。”

“沒了沒了啦，”日常查休的林梓鈺略有些心虛，於是多添了句解釋，“其他東西我這裡都有，就是藥水剛好用完了，所以得你帶上。”

“嗯，那我接著睡了，梓鈺晚安。”

摁掉通話之後徐諾以手撐額，無奈的搖了搖頭，“上週才一起去買的驅蚊，真是半點謊也不會撒，找的理由總這麼……”

打櫃子裡扯出個新枕巾鋪上去，掀被子躺好之後徐諾才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無奈裡尚帶了幾分豔羨，“蹩腳。”

闔眼嘗試入睡的時候徐諾想，蹩腳也有蹩腳的好處。

像她這樣拿謊言騙過了所有人，最後還不是騙不過自己。每夜每夜的做著噩夢，卻連個可以傾訴的物件都沒有。

不過……也好。

誰都不說，自己一個人難過，總好過讓關心她的人也跟著一起食不知味的好。

“睡吧徐諾，”她對著虛空綻了個笑，嗓音輕柔，帶了兩三分安撫的意味，“晚安。”

這次和往常一樣，入睡之後再睜眼就已經天明。溫暖的晨光從窗外傾灑進來，徐諾起身去梳洗。

一字肩的米白色長裙，捲髮攏到一邊，配雙6cm的裸色細高跟，唇色選用正紅。

以至於林梓鈺見到她的時候繞著看了整整兩圈才嘖嘖出聲，“我說諾諾，你這真是去野營，不是去出席酒會？”

“不是。”徐諾屈指彈她額頭，“我要去野營呢，是因為饞燒烤了。換句話說，我今天是去負責吃的，當然要穿好看點，才能降低被打的機率。”

“噗嗤。”林梓鈺一下笑出聲，“打誰也不會打你的，文圈還指望你撐起顏值呢。”

兩人笑鬧過一陣便下樓，野營當然不可能就兩個女孩子去，林梓鈺叫了公司裡幾個關係好的編輯，另外還有她手底下兩個早見過面的作者。

一行人去城郊的山莊裡玩，這邊的燒烤可以自助，會有專人在旁邊指導。幾個女孩子玩兒得開心，有兩個男編輯也躍躍欲試，真上手了才發現並不簡單，烤糊了兩次之後就默默掩面遁走。

徐諾果真就坐在角落裡負責吃，好在這幾個人跟她也算熟，再加上她吃的基本都是林梓鈺烤好了送過去的，影響不到大家，也就沒人說什麼。

午飯之後歇過兩個小時，一行人約著去再遠些的古城牆上遊玩。徐諾踩著細高跟，林梓鈺原本以為她不會去，哪料這丫頭卻挽著耳邊的碎發笑開，“古城牆也有好久沒去玩兒了，介不介意帶我一起？”

那邊幾人自然是說不介意，徐諾於是踩著細高跟和他們一起遊了回古城牆，再到山莊裡吃晚飯的時候腿都有些發麻，偏她在嘴角綻了個真心實意的笑。

當天晚上徐諾睡得極好，忘灑驅蚊水而放進來，不斷嗡鳴甚至在她身上留下紅包的蚊子也沒能叫醒她。只是早上起來之後紅包被林梓鈺看見，徐諾捂了捂臉，最後選擇望天。

“咳，那個。”

“哪個？”林梓鈺氣得捏她臉，“我專門打電話叮囑你帶了驅蚊，結果你帶是帶了，卻忘了用？那我讓你帶它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