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神的時候兩人經靜靜站在一處，看樣子是結束對話有一會兒了，而且兩人貌似還達成了某種匪夷所思的共識。
我狐疑地掃了黑夜一眼，因為有浮空閣閣主在，我也不好多問什麼，反正黑夜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至於浮空閣閣主，她吃點虧也沒什麼不好。我至今仍覺得，當初四方城那事這位閣主也是參與了的，且她參與的方式甚至比所有人都要高明。
可這事終究只是我的猜想，而且即便就是如此也沒有誰能找她去理論，我便也沒再繼續想這事。
“說完了？既然你們兩個談完了，我……黑夜，你幹嘛？別以為你個子高我就怕你啊！真是反了你了，快把給我解開……”
我還沒走近兩步，便被迎面走來的黑夜猝不及防地點了穴。然後他抄手看過我的腰，腳步一踏，就著那窗戶便施施然向下落去。
我只覺得耳邊風聲颯颯，很有種現代高空彈跳的感覺的。可惜我身上沒有安全帶，我甚至還被控制了人身自由。唯一能讓我安心些的是，有黑夜在絕對比安全繩什麼的更讓人放心。
浮空閣閣主的身影也從那窗戶裡越來越小，最後我只能收回視線，死死盯著黑夜不動如山的一張臉。
很好，繼欺騙我之後都學會自作主張了，看來我真是對你太過縱容了。等這件事過後，我就將你送到斷魂崖崖底面壁思過，好好反思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等你想明白了，我再去帶你出來。
自下而上的氣流停止，一股怒氣便縈繞在兩人之間，若非現下還在浮空閣的地盤，就是將全城的人都吸引過來我也要讓黑夜停下。
只是現在已經足夠引人注目，黑夜的速度雖然快，畢竟帶著一個人，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頻頻側目。好在這裡距離浮空閣十分接近，時常便有許多大人物出沒，而黑夜那張臉不是他本人的，那些人又未必看得清楚，我才能安靜得沒有其他動作。
黑夜的速度不算很快，以我對他的瞭解這遠不是他最快的速度，不過能帶著一個人達到這種速度也是不簡單了。
眼前的景物一幕幕變換，沒多久就來到了外城區。再往前就該出了獵雲城了，雖說出去的步驟應該簡單許多，可好不容易進來了總沒有這麼離開的道理。黑夜若是敢不經過我同意這麼做了，絕對不僅僅是讓他面壁思過那麼簡單。
這個時間鬱枯隱也該到了吧！
黑夜這廝一直都是十分可靠的，自他與那浮空閣閣主見了一面，就如此不顧我的感受了，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現象。
怎麼說上次他也主動與我交代了一些事，雖然我當時是挺生氣，看在他主動承認錯誤的態度上我還是很大度的原諒了。不過，他該不會是覺得一定能得到我的原諒，所以這次才有恃無恐的吧！
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十分大。以黑夜的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原來竟是我自己給自己出了難題嗎？
那不行，黑夜這行為絕對不能慣著，找個時間我還是要把他扔到斷魂崖反省。同時再給他定個守則什麼的，不能遵守就永遠在裡面待著。
我暗自思忖了一會兒，也安定幾分。
越往外，周圍的人所處的階段越低。方才在裡面還能看到許多第三階段的隱世者，到了這裡，只偶爾可以看到一些第二階段的，估計也是負責外區的安全工作的。
第一階段的人倒是很多，他們應當是住在這裡。畢竟越往裡學接近浮空閣，那裡相當於隱世人的老巢，沒點實力怎麼能住在那裡。
再者就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他們多是與這邊的人交易，順便採買些這地方才有的特產。
烈雲城位置不算特殊，不過這地方的人都非同一般，那些普通人難以逾越的地方於他們而言便也全部的什麼大事，他們順路帶些上面的東西紀念也是常有的。那些東西放著也就是個擺設，能用它們換點自己用得到的東西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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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我與黑夜這樣的組合實在顯眼，好在黑夜也知道現在這種時候不適合太引人注目，沒幾步便來到了一個僻靜處。他將我放在地上，除了限制我的動作，自始至終黑夜都沒有限制我的言語。或許他知道，就是他不限制我也不會大喊大叫，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是的，如果這就是黑夜原原本本的性格，那這麼多世間的相處，他真得該是太瞭解我了。
我吐出一口氣，不知道是氣自己沒能早早認清這少年的真面目，還是憤怒自己竟會有這麼一天。好在黑夜將我放下來後就在第一時間解了我的穴，然後自己垂手站到一邊，乖巧得就像我初初將他帶到外面時的樣子。
我看著他，一口氣堵在氣管裡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我凝視著黑夜，抬起的右手抖了抖，終究還是沒能落下去。
若非，若非那一雙溼漉漉甚是無辜的眸子，我真想一巴掌將他拍回到我再也見不到的地方。
我明知他這一番作為不過是博取同情，希望我將他從輕處置，或者乾脆就此揭過。想想那幾日黑夜乖巧的樣子，終究我還是沒能狠下心。
只是黑夜今天的所作所為實在太讓我氣憤，如非必要我還是不想與他說話。
“她都跟你說了什麼？”
比起黑夜，還是羽寒易的事最讓我擔心。
或許經此一事，我更加覺得不必再過問黑夜的事。我本就是要放他離開的，只是在逆月他說得那件事讓我有些猝不及防，一時也就沒想好該怎麼解決。
我總是逃避，想著只要不說出來，只要一點一點的遠離，總有一天我們終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親密。至於黑夜說的那事，既然我出現之前他可以活得好好的，那也總能找到方法讓他恢復。
我做好了這一切打算，唯獨沒有與黑夜透露過哪怕一絲一毫。可黑夜如此聰明，怎麼會看不懂我的想法。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色，那異色中似有什麼讓人心悸的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人難以捕捉。
頓了頓，他還是先交代了從浮空閣閣主那裡得來的訊息。最後，更是連對策都想好了，只等著找個人去施行了。
我垂耳聽著，卻更加沉默。
他從浮空閣閣主那裡打聽來訊息就算了，還這麼一點一點事無巨細的將所有的事都安排了。那麼短的時間，他究竟是什麼腦子能想到這麼多。即便他們不是特別需要用羽先生威脅我，畢竟是好不容易抓到的人，而且羽先生的另一重身份也暴露了，浮空閣不會這麼輕易放人吧！
最主要的是，我不想採納黑夜的方法。哪怕那方法確實是最省力，而且很大可能是最有效的。
我的視線飄忽，突然有些不想去看黑夜的目光。在周圍青灰色的牆壁上轉了一圈，最後才堪堪飄向遠方。
末了，我才問了一句。
“這件事與晏北辰又有什麼關係？他一個普通人……”
我這話還沒說完就接到黑夜別有深意的一瞥，剩下的話消失在咽喉深處，隨即心中便是一陣沉重，望向黑夜時也多了些戒備。
黑夜，該不會是知道什麼了吧？
若真是如此我絕對不能再放任他在外面了。左琰在這裡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根本沒有半點自保的能力，若真是被那些人知道某些事，那結果絕對好不了。我雖然也很珍惜我與黑夜之間的這份患難之情，也絕不能讓最不該發生的事有半點可能。
我看著黑夜，思索著黑夜知道這件事後會做出什麼事。可現在我也不能確定，或許最好的辦法就是……
越是重要的事我越是不能想得明白，最後往往只能採取最簡單有力的辦法。我知道黑夜定然不會接受這安排，也知道這安排於他多少有些殘忍。
倘若，他真有那個意向，救出羽先生之後我便陪他一起在斷魂崖崖底，至死方休吧！
不知道是我的想法總是寫在臉上，還是黑夜太過聰明，似乎每次我要做出什麼決定他都能未卜先知。可這次就算他知道也好，終究他的命是與我掛在一起的，我不知道我與他打起來誰的勝算更大一些，可至少他阻止不了我自己對自己做些什麼。
我方定了定心，便見一道黑影欺了上來，黑夜的氣息有些冷冽亦有些躁動，更隱隱有些控制不住，已是我之前從未見過的。
經過這幾天的餵養，他那彷彿營養不良的小身板也好了一些，只是看著仍是弱不禁風的樣子，一般情況下實在不能給人造成什麼壓力。
可那只是一般情況。
不知道什麼原因，黑夜那瘦弱的身板似乎並不影響他的行動能力。就比如現在，我明知道黑夜最不可能做的一件事就是對我動手，可我還是被他那氣勢震懾，一時怔在原地。
黑夜的胸膛急劇起伏，我耳邊是一聲接著一聲有力而急促的心跳。他整個人也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暴動從而徹底失去理智，我不知道那個時候他還能否記得我的生命與他息息相關。
我頭一次意識到，黑夜，是真得被氣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