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來到這初城就是有緣人。天色不早了，你們早些休息，明早我再過來。”
青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無形之中便讓人多出一些好感。
不過這樣的人素來便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好在我與黑夜也沒想要結識什麼人。機緣巧合來到這初城，或許亦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
“最近外面不太平，若無需要，兩位還是不要隨意走動。告辭。”
“多謝。”
我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這初城既然敢於混居，必然有自己的一些防範措施，我們初來乍到還是不要太過惹眼得好。
好好休息，明早醒來再去打探訊息。至於那青年，他不是我與黑夜任何一個的對手，暫且不在我的考慮範疇之內。
“走吧！黑夜。今晚我們有住的地方了。”
雖然被這青年盯上不是什麼好事，總算也解了燃眉之急。就像那青年說得，現在哪裡都不太平，這初城再特殊也不可能成為例外。且這麼一座特殊的城市能存留至今已實屬不易，或許這次……
我暗中思忖，更是慶幸自己陰差陽錯來對了地方。若是再耽擱幾日，等兩方的矛盾爆發再想找人就困難了。
微微松了口氣，我把兩手放在門邊輕輕向前一推，只聽一聲長長的吱呀聲，木門緩緩向兩邊散開。
與那些普通的客棧相仿，入目是偌大一個大堂，這外面有月光照著尚且看不分明，這大堂竟是比這外面還要黑上幾分。我與黑夜身上都沒有火摺子，這樣的黑先前在谷底我早就已經適應，就是黑夜……
“啪嗒——”
一條胳膊伸了過來，撫開那吱呀得好似隨時都會躺倒在地上的木門，我正疑惑著，就見黑夜邁開長腿兩步走了進去。見此我也不再猶豫，緊跟了過去。
這裡面的佈置也是簡單得很，就幾張桌子十幾張條凳，那凳子也是七扭八歪的隨意放著，在這黑夜中更顯得清冷無比，很難讓人想象平時都有什麼人會來。
我又想起清婉鎮那間我從小長大的客棧，不知掌櫃的，雯雯姐，小路哥都怎麼樣了。我雖然大難不死，今後恐怕再不能與他們相見了。
希望你們都能夠生活得很好。
我默默念了一句，隨即也是將這些拋開。
黑夜這一路走得十分順暢，這些東西他也見過幾次，如今卻不覺得驚奇了。只是看了一會兒，發覺身邊沒有人不由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就在他轉身的剎那，一束火光倏然燃起，照亮了小半個大廳，黑夜的臉也被照得亮堂堂的。
我小心翼翼的吹著火，黑夜見此更是從旁邊摸了根蠟燭遞過來。
我笑著點上。
黑夜現在真是越來越聰明了，我還沒有開口他就已經知道我要做什麼了，相信再過不久也就與普通人無異了。
柔弱的火苗隨風曳曳，總算是為這清冷的客棧添了一些暖調。我關了門，徹底阻隔了外面的冷風，同時也阻擋了那些不安好奇想一探究竟的視線。
初城啊！曾經再怎麼輝煌，還是逃不過這盛極一時，衰極一時，終究再無痕跡的歷史軌跡。
我舉著燭火小心翼翼的循著樓梯向上走。不管是初城的客棧，還是其他城市的客棧，既然是客棧都該遵循相同的觀念。一樓大廳是吃飯的地方，二樓就應該是讓人暫住的房間。
不過在見識到這一層的清冷，我也不對那二層房間抱有什麼幻想了。有個房間就不錯了，哪裡還容得你去挑挑揀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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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開一層大廳裡稍有些凌亂的桌椅板凳，總算是到了通往二樓的樓梯處。
那樓梯也不知是多久沒有打掃了，上面早落了一層的灰。我看了眼黑夜，發現他並沒有什麼變化，這才小心地邁了一步。
“咯吱——”
這樓梯也不知多久不曾有人走過了，我一隻腳方才踏上去就聽到細碎的聲響自腳下蔓延，在這寂靜的黑夜裡極為響亮。好在也就是聽著嚇人些，這踏下去的結實感，確是沒有那麼容易破碎的。
親自實驗過後，我才放了心。
“黑夜，過來。”
我回頭，對黑夜招了招手，黑夜很快一路小跑而來。木質樓梯發出更加讓人心驚膽戰的聲音，黑夜卻絲毫不加收斂，“噔噔噔噔——”沒幾下就來到我身邊。然後手一伸，不由分說就拿走了我手裡的蠟燭。
我微愣，尚且還沒有弄明白黑夜這是怎麼了，一隻手又是穿過我左邊手肘，直到整條手臂全部穿過來，這才不動如山地站在我旁邊。
我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卻是更加朝向黑夜靠了靠。
想不到黑夜竟是理解了我之前的意思，而且還能做出此番舉動。可我不免有些懷疑，黑夜真得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麼嗎？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這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我的眼睛裡暈染了一些笑意，難得黑夜這麼體貼一次，我也心安的扶著黑夜的胳膊向上走著。黑夜表現得也十分穩重，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卻格外注意著不讓我磕著碰著。直到跨過最後一級臺階，那明亮的眼睛裡才忽閃了一下，手上動了動卻沒有鬆開。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那些琉璃玉盞，摔一下碰一下的就要碎成無數瓣。用得著這麼小心翼翼嗎？”
我憋著笑，語氣也輕柔了一些。雖是如此說，我卻沒有將胳膊從黑夜那裡抽回來。
黑夜粘著我的時候從來都只是撒嬌，難得有這麼一次主動照顧人的時候。雖說只是在做戲，未必不能作為一次體驗。有了這第一次，今後第二次第三次也會容易一些。
黑夜的接受能力遠比我想象的要強，雖說這次只是意外，也算給我提了個醒。
之前我還是對黑夜太過緊張了，從先前在那邊的種種情況來看，黑夜的智商以及判斷能力已經不輸於一個成年人，他完全能夠以更加快速的方式適應這個世界。
這件事說到底也是我的原因，好在發生了今晚這件事，以後我還是儘量不去引導他做什麼，任由黑夜自己發展比較好。
當然，黑夜不可能知道我在想什麼。他只是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很快那目光中又被溫和的暖意取代。
從來沒被人如此照顧，有那麼一瞬間，我還真要覺得自己是那個摔一下也要在床上躺半個月的閨中小姐了。可回過神，我還是那落了萬丈懸崖也沒能摔死的目中豪傑。溫柔婉約什麼的，此生怕是與我不沾邊兒了。
並不十分明麗的燭光只能照亮我們兩人腳下的路，不過這卻成了一道獨有的風景。
我本以為這客棧應該是許久不曾有人住過了，畢竟，若是正規經營的客棧總不該沒有一個人。那青年也不能就這麼把我們帶過來，還說什麼隨便住。
看這客棧‘乾淨’的，就是黑點也該打掃打掃裝裝樣子，哪裡像這裡，簡直不像是有人存在的。
二樓有兩排房間，自樓梯處往左右兩邊分別是甲乙丙丁一號房，旁邊是二號房，越往兩邊數字越大。
我與黑夜就近選了兩間房，起初黑夜還鬧了點彆扭，後來總算是被我說通了。介於之前的事，我也有些期待黑夜一個人會有怎樣的表現。
“進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見。”
笑著合上黑夜的房門，轉而我便是進了另一間。
這裡的房間擺設都差不多，不，應該說都沒有什麼擺設。好在每間房裡都還有一張床，至於被褥什麼的，就是有也未必能用了。
我那間屋子不大，只擺著一張桌子，幾張椅子，一張竹床，房間裡更是連個簾子都沒有，簡直不能更簡陋。不過有那一張床我也知足了，習武之人幕天席地都是常事，這條件算是很好的了。
而且比起這裡是初城這件事，其他所有事都顯得微不足道了。也就是個暫時休息的地方，沒什麼好挑剔的。
要說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黑夜了。說來這還是我們相遇以來第一次分開，也不知他在這陌生的地方能不能睡得好。
“嘭——”
隔壁房間一聲震天之響，我一驚，立馬站起身就準備過去。
這聲音傳來的方丈恰巧是黑夜那邊。他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這初城畢竟不必其他地方，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黑夜一個人未必應付得過來。
正想著，耳邊就傳來一聲。“小絮……”拖著長長的尾音，帶著些討好的意味。
這聲音但是熟悉，不過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怎麼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我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看到黑夜的身影，可這聲音分明不是從隔壁傳來的。
然後，只聽到又是“嘭——”地一聲，我偱聲看著那一堵牆壁，臉上一片漠然。
也是我小瞧了黑夜的行動能力，看看這才放他一個人多久，這不就領域了沒有條件可以自己創造條件這一至理名言嗎。我該說，我教了一個好學生嗎？
“咔嚓——嘭——”
伴隨著牆體裂開以及碎磚碎石落地的聲音，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那破開的洞裡伸了過來。那上還有一層塵土未曾散去，黑夜伸過頭來的時候不小心吸了幾口，可那個洞太小他又不忍心縮回去只能忍著不咳嗽出來，沒一會兒那呼吸紊亂了。
若是此時有個燈，一定能看到他憋紅了臉的樣子。
“你這是要把房子拆了嗎？快退回你房間去。”
我板著臉，低聲訓斥。
黑夜能自己改變是好事，可這改變的方向似乎有些偏離我的初衷，莫非是我的教育方式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