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中宮燈昏黃朦朧的照耀下，趙昱只能看見薛長寧的額頭和臉上泛起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渾身都在顫動不已，臉上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只是看她秀美的眉蹙著，嘴唇不停的上下抖動。

趙昱伸出手想要把她拍醒，低頭的一瞬間卻對上了一雙清亮的眸子。

一瞬間，在這夜裡，虛幻與現實重合，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長安不敢肯定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伸出手揉了揉自己暈眩的額頭，夢境中淒厲的叫喊仍然迴響在耳邊，長安慢慢的坐了起來，把臉埋在自己的手心中，她不是薛長寧，她不是，她是長安，對，她是長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安猛的抬起頭向左看去，那個黑色的身影還在，原來剛剛看到的不是幻覺，趙昱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長安想問你為什麼來？長安想問你認出我了嗎？但是她忘了，她的嗓子已經啞了，現在的她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於是她只能僵硬著身子坐在原處一動不動，一雙似乎包含著星辰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趙昱，生怕眼一眨，眼前的一切就如幻影般破碎。

宮燈輕輕的晃了晃，把趙昱的影子拉長，他看面前的薛長寧一言不發，原本是一雙柔和的眼睛，但是從那裡面看出來了幾份長安的神態，終於是開口問出來：“你是誰？”

長安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眼神裡如風如雨，許是燈光過於昏暗，嘴唇張了張，她看不清趙昱的臉。

長安的不言不語讓趙昱心裡面產生了一絲懷疑，以前的薛長寧見到他不是羞澀的臉紅就是恨不得撲上來，這麼如今卻是這樣一副冷淡的模樣。

看著女子蒼白到已經乾裂的嘴唇和不停張嘴開合的樣子，趙昱心裡面閃過了一絲淡淡的疼痛，忍不住輕柔的開口：“你這是怎麼了？是嗓子啞了？”

長安張了張嘴又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想要靠近他，但卻又驟然縮了回去。

趙昱的樣子顯然是沒有認出她來的，手指不安地搓動了幾下，長安有些搖晃，眼前的一切都出現了重影，面前的影子變成了一個擇人而食的怪獸。

腦海裡的天地開始旋轉，數不清的黑色影子纏繞上她的手臂還有喉嚨，吵雜聲從小到大，像有無數的蜜蜂在她的耳朵邊嗡嗡。

在長安的眼裡，世界顛倒，面前熟悉的人早已換作了一張臉龐，那張臉是薛長寧，是那個帶著銀色面具的高大男人，他們的手上握著的刀，腳底血紅的一團是她失去的那個孩子，阿爹阿孃死不瞑目的臉倒在不遠處。

他們張嘴在笑，刃尖在滴著血液，灼熱的火順著指尖開始燃燒，長安開始大口的呼吸，雙眼漸漸的蒙上了一層血色，手指不停的張開又握緊。

然而在趙昱的眼裡，面前的薛長寧突然間失去了理智，她扶著桌子有些站不穩似的用一種仇恨的眼光望著他，這種鮮血淋漓的目光趙昱曾經看見過，在他小的時候，在一面鏡子裡。

那個時候趙昱臉還稚嫩的很，目光卻同現在的長安一模一樣，那是失去所有，只記得復仇的目光。

就在趙昱愣神之時，長安突然間一個箭步上前狠狠的一巴掌就甩在了他的臉上，這個巴掌十分的用力，趙昱的臉一陣發麻往後退了一步。

就在他轉頭之時，卻看見披頭散髮的薛長寧臉上一副仇恨之色朝他走來。

在她的手上還握著一支綴著彩色玉墜簪尾尖利無比的髮簪，趙昱頓時往後退了幾步，大聲道：“薛長寧！我是趙昱，你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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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混沌之中的長安彷彿聽見了有人在叫薛長寧，不，她不是薛長寧！對，她不是！是誰在叫薛長寧，她要殺了他！

看著面前一片模糊的虛影，長安又往前走了幾步，舉起手中的簪子就要刺下，手腕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握住，簪子停在趙昱的眉間再也按不下去分毫。

趙昱直直的盯著面前的這個薛長寧，看見她的雙眼裡面早就失去了神采，不由得空出另外一隻手伸在她的腦後狠狠的砍了一刀。

接著長安就感覺到後頸一陣刺痛，閉著雙眼滑了下去，趙昱用一隻手扶著懷裡的女子，臉色有些難看，把長安送到房間裡面放在床上以後。

趙昱點燃了一盞蠟燭，坐在椅子上看著明顯少了幾絲人氣的屋子，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仍然神色不安的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