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穿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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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現實是真實,或者是虛妄?

我常常會有這樣的疑惑。

看著那個人坐在餐桌上對其他人大聲怒罵著什麼,我從半空中飄到他身邊,像只小貓一樣靠在他的腿邊。

銀色的髮絲隨著他揮劍的動作穿透過我珍珠白的身體,像是灑落的數縷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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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斯庫瓦羅先生不是普通人啊。

看著坐在他身邊的金髮遮眼的少年對他飛出一把小刀,卻被他淡定地偏頭躲過,提著劍揮舞過去,把金髮少年結結實實地教訓了一頓,我頓悟。

以我完全無法想象的打鬥爭吵譏諷吃完了一頓飯的斯庫瓦羅先生踩著一地被他揍趴下的人,悠悠閒閒地走出餐廳,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沒有回頭,卻語帶不耐地說了句:“喂,走了。”

我開始沒當回事兒,過了半天才心驚肉跳地看向他,以為他能夠看見我。

正當我試圖飄向和他反方向那堵牆穿牆而出的時候,躺在地上的金髮少年,人妖大叔,小嬰兒,還有一隻打著馬賽克的高大的馬賽克施施然站了起來,跟他一起出了門。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了上去。

在我活著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個脾氣有點壞的上班族,稍微有點好奇他真正的生活呢。

原來是殺手——還真是意料之外又有點理所當然的感覺,總之現在我的心情很微妙。

被他們殺掉的人沒有變成像我一樣的魂魄,而是直接就死去了。除了死在斯庫瓦羅先生幹淨利落的劍法下的人們,死在斯庫瓦羅先生同伴手下的人的死像真是各種不忍直視。

工作完了的斯庫瓦羅先生率領著奇形怪狀的同伴們回到了那個黑漆漆的城堡,打發了還想找他麻煩的金髮少年,坐到了辦公桌前開始批閱檔案。

長髮在他低頭看檔案的時候總是垂下來擋住視線,他把髮絲撥弄到背後好幾次,終於不耐煩了,火大地一腳踢開浴室的門,從洗漱臺拿了一根紅色緞帶,把長長的銀髮全部束成高馬尾,氣質大變。

感覺從人||妻變成了有男子氣概的人||妻→_→說到底還是人||妻。

仗著自己是個幽靈,斯庫瓦羅先生看不見我,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邊做賊心虛地盯著他看,一邊摸了摸看起來柔順至極的銀色髮尾。

大概是看到了滿意的東西,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來,一向凜冽的銀灰色眸子也柔和了幾分。

真是很少看到他笑呢。

生前,我經營著一家從爸爸手裡傳承下來的花店,花草環繞中零零散散地擺了幾張桌子,專門為需要休息的顧客提供。斯庫瓦羅先生從來不買花,卻喜歡我烘培的咖啡,每次路過都會進來坐一會兒。

他長得很漂亮,卻是一種危險的美麗,看上去很怕人。第一次給他端咖啡的時候,我的手都是抖的。他握住我的手腕,銀灰色的眼睛目光傲慢而輕蔑,嗓門卻完全不在高貴冷豔,邪魅狂傲這幾個範疇內,讓人對他的第一印象立刻就破碎了。

“喂,老子就讓你這麼害怕嗎!”

粗話也是脫口而出。

我當時躊躇了一下,目光在緊張地看著我、卻不敢上前的幾個熟客臉上轉了一下,老實巴交地點了點頭。“是,是的,先生。”

他的手好大,我細弱的手腕在他的掌下就像是一根隨時會被折斷的枯枝。他放開我的手後,我發現自己的手腕青了。他也注意到了,眉頭一皺,把錢往桌上一甩,邁開腿就走了,連背影帶起的風聲都威懾力十足。

看到凶神走了,作為普通人的熟客們都圍過來,擔憂地看著我,詢問我是不是惹上了什麼人。

我看著他在扔錢的時候同時仍在桌子上的一盒藥膏,感覺更加迷茫了。

很奇怪、很兇、卻不是個壞人的先生。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的時候他又來了。

我的手腕傷得不重,但自己身體一向不太好,自覺沒辦法提供優良的服務,我在門上掛了“暫停營業”的牌子,用左手吃力地拿著花壺,慢吞吞地給店裡眾多的花草澆水。

這是很簡單的活兒,爸爸總是很快就做完了。我卻不行,我的力氣太小了,右手又痛,只拿得動小號的水壺,一會兒的功夫就要在接水的地方和花盆之間跑個來回,花費了幾乎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搞定寶貝兒們的需求。

像是一直做的那樣對著沉默的花草們自言自語了半天,我一抬頭,發現椅子上坐了一個人。

是昨天的那個人。

也不知道他聽著我說了多久的話,我窘迫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把髮絲撥向耳後,拘束地對他說:“先生,本店現在……”

很失禮地打斷了我的話,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給我一杯斯巴蘇。”

張了張嘴巴想要拒絕,我卻在看到他掐眉心的動作之後收了聲,去給他泡咖啡。

手不太靈活,我比平時多花了一些時間才弄好。把咖啡杯放到他的面前,他的目光在我手腕上一停,疑惑了咿了一聲,不滿意地大聲說:“喂,你真是弱爆了,女人!”

這是誰害的。我把手藏到背後,小聲道:“已經好很多了。”

他眉頭一挑,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卻又按耐下來,低頭翻開一本極小極小、像是給小孩子看的迷你小書。

似乎是打算在這裡常坐的樣子。

我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沒有對此提供異議。算了,雖然看上去兇惡又不講理,但他也有自己煩惱吧。我注意到他眼底的青黑,想了想,抱了一束薰衣草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對上他並不柔和的眼睛,我鼓起勇氣露出一個笑容:“這個有助於睡眠,先生。你可以把它擺在臥室裡。”

“斯貝爾比·斯庫瓦羅。”他撥弄了一下薰衣草紫色的花穗,嫌棄地推遠。

我愣了愣,方才開口:“你好,斯庫瓦羅先生。我是愛西亞·加西亞,很高興認識你。”

他應了一聲別開臉,又低頭去看那本小冊子。

對他的後腦勺眨了眨眼睛,我疑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嗯,話說斯庫瓦羅先生的耳朵好像,大概,可能紅了?

百思不得其解,我縮回櫃檯後,點燃自己的香薰小燈,翻開昨天讀了一半的書。

書頁過了半天也沒翻到第二頁,腦子裡全想著這個突然出現在我生命中的男人的事,不經意間地抬頭一看,正好對上他看向我的目光,我嚇了一跳,立刻低下頭。

巧,巧合吧?也不一定是看我。在心底這麼說著,我的心卻跳得越來越快。

一年以後,我死了。

捧著一堆百合花從花房裡出來,我感覺心痛欲裂,百合花紛紛落下,我倒了下去。

最後的聲音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能在這個點過來的,也就只有斯庫瓦羅先生了吧。

我的身體一直很差,能支撐到18歲已經是個奇蹟了。我對死亡已經做好了準備,卻也並不是做到了完全的心如止水。

我喜歡斯庫瓦羅先生。這件事情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呢,很遺憾。也許就是這種執念,我才會沒有去天堂,而是停留在了人間吧。

很多話沒有勇氣說出口,很多事沒來得及做,我的一生太過短暫了。

喜歡你。

你對我是什麼樣的心情呢,有一點喜歡我嗎,一直都在看的小冊子記載著什麼樣的內容,送你的花也好好照顧嗎……

手掌穿過了他的髮絲,我很傷心。

幽靈原來也是有眼淚的。我的淚水掉到了他的手上,他的動作頓了頓,卻沒有抬起眼皮,依舊在書寫,只是用了更大的力氣,一會兒的功夫,鋼筆的筆尖就斷掉了。

我擦了擦眼淚,又露出笑容。斯庫瓦羅先生真是在這種地方出乎意料地可愛呢。

“真是……搞不懂。”他對著檔案自言自語了一句。

明知道他聽不見,我卻回答了他:“我也……搞不懂呢,自己的心情。”

我像是一堆泡沫,明明是很脆弱易逝的存在,卻不知足地嚮往著永恆。所以說,變成不被人感知的幽靈這種事情是懲罰吧。

我的身體越來越淡了,卻不是消失的感覺,大概是要去到該去的地方了。

應該是天堂吧,我忐忑地想。我沒做過什麼壞事——當然,偷吃爸爸藏起來的糖和忘記寫作業這種事情上帝應該不會在意的——所以,不會去到那個恐怖的地獄吧。

趴在斯庫瓦羅先生的床上,看著他線條感十足的腰背,我打了個滾。

斯庫瓦羅先生是殺手呢,以後大概會下地獄,死後沒辦法見面了嗎?要是天堂和地獄能像義大利和瑞士一樣接壤好了。

他取出衣櫃裡千篇一律的殺手制服穿上,梳理好對男人來說長得太過分的銀色長髮,氣勢十足地走出房間,我趕緊跟在他身後。

長廊上裝了很多面鏡子,映出他冷凝的雙眼,有好幾次我都疑心他是能看見我的,那種目光太過專注了。不過,大概是錯覺吧。

“斯庫瓦羅作戰隊長……”一個花匠打扮的人害怕地走上前,結結巴巴地說,“您的花被嵐守大人燒掉了。”

他連停留都沒有,“扔掉。”

我和松了口氣的花匠停留在原地,不同的是,我的表情很悲傷。

唯一送給他的東西。

如此漫不經心,甚至沒有絲毫留戀。

那句“扔掉”說得毫不猶豫。

該走了吧。既然已經確定了他的心意。

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能夠呆在他身邊這麼久,我也應該知足了。

身體的顏色變得更淡,連我自己都快看不見自己了。

吃過晚飯以後,他難得的沒有去管那一大推總是批閱不完的檔案,而是走到了巴利安城堡後面的花園裡。

太陽的光輝柔和而溫暖,毫無障礙地穿透了我的身體,也將他美麗的銀髮染上了淡金色的光芒,使他的眼睛有了暖意,雖然只停留在了最表面的那一層上,卻讓人覺得很溫柔。

和他並肩看著太陽慢慢滑落,我微笑著:“以後也放鬆一點吧,斯庫瓦羅先生。我想要你高興。”

飄高了一點,我羞怯又悲傷地靠近他,在他的眉心落下親吻。

“我愛你。

再見。”

我閉上眼睛,等待著自己去到該去的地方。

今天的天氣……很好呢。

最後也在哭泣,真是對不起。

【不要和她說話,不要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不要讓她對你抱有留戀,這樣下去她會一直徘徊在這裡,直到魂飛魄散。斯庫瓦羅,該怎麼做你知道吧。】

知道啊,一直都知道。

他明明不是個會顧及別人的男人,卻偏偏在這種事上改變了自己一貫的作風。

拿著那本不知從哪兒搶來的《攻略之書》仔仔細細地研究,小心翼翼地靠近。隱藏獠牙和利爪,笨拙地討好那個虛弱蒼白的女人。

甚至到她死後也不省心,每一天忍受著她太過柔和的目光,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只為了讓她順利成佛。

如果以前有人告訴他,他會變成這樣一個懦弱不利落的男人,他肯定一劍削死那個人。

這個算是世事無常嗎,哈?

“老子難得為別人著想一次,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不要說這種讓人再也放不開手的話。

“果然還是抓住你,讓你呆在我身邊,一直到魂飛魄散才好吧。”這才是斯貝爾比·斯庫瓦羅的一貫作風。

他抬頭看著夕陽的最後一抹光輝被黑暗吞沒,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往回走。

路過那盆被丟在垃圾桶裡的花時,他頓了頓,繼續往前走。

止不了步,就讓那個女人停在那裡好了。

回頭的時候,總是能看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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