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呢，這種親切柔和的感覺。

十六夜眼神閃了閃，隨後半揚起唇角，不知道望著何方，輕輕笑了一下。

“還愣著幹什麼！”冷淡又粗暴的的男聲從下方的車子裡傳來，及川一面掌握著方向盤，一面用餘光瞥著車子的後視鏡，看到女惡魔獸悠緩地停在高空中，不禁急躁地怒吼。

“啊……是。”十六夜抬了抬下巴，似是突然回過神來，不管及川是否能夠聽得到她的回應，還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飛過高空的時候，依稀可以看見下方少年仰著頭認真專注的神情。

事實證明，及川的選擇相當正確，不管是逃往光丘，還是棄車逃跑，都是相當明智的。

十六夜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全，所以自然而然地端坐於高空，看著集市中的人們抱頭鼠竄，驚慌失措的神情看得她一陣心情大好。

“專選人流多的地方逃跑，還挺聰明的嘛！”饒是女惡魔獸，也不禁稱了一聲贊。

“是啊，他們那邊可是處於劣勢呢！”十六夜眼神暗沉了一下，“要……設法，攔下他們呢，我們還有些事情……”

是的，還有些事情沒有弄明白。

說著，十六夜的聲音漸次弱了下去，雙眼也似乎是慵懶地閉上，整個人沉靜下來。

但也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她的聲音又再次冷厲起來，有著絕不容反抗的意味。

“……我知道了。”女惡魔獸並沒有被十六夜突如其來的改變嚇到，而是緩緩舉起巨大的右爪，“血蝙蝠！”

“劇毒！”

十六夜看也不看後方爆裂出的黑暗能量，眼神烏漆漆的。

選擇在這種鬧市中追逐，不能夠心狠手辣的人勢必就是敗者，何必擔心會傷及無辜？

更何況……自家數碼寶貝什麼樣子的招數有著什麼樣的傷害度，她一向知之甚詳。

而當她追上去的時候，只能看見及川深邃的陰寒眼神，像是毒蛇的蛇信子一樣狠狠纏住她，然後一字一句地緩聲說道：“你，很好。”

十六夜低了低頭，表示很榮幸。

而在那之後，小光等人再也沒有追上來過。

在所有的事情發生之前的那幾天，整個世界都不太平靜，期間十六夜也曾經出去過幾次，不過因為時間並不長，及川也僅僅只是看了她幾眼，並沒有多加過問。

“boss，有個孩子想讓她的黑暗種子提前發芽，該如何行事？”亞基利獸站在一扇窗前，刺目的陽光從窗中透進來，卻只是將將照住一角，周圍仍是一片望不見的黑暗。

及川輕哼了一聲。

十六夜坐在窗前，一隻手支著下巴，神色淡然，似是感受到了及川的目光，她轉了轉目光，“真是不甘心的孩子啊……不過，黑暗種子如果開出了花，會是怎樣的呢？”

說這話的時候，十六夜已經轉過了頭，並不十分殷切地看著及川。

“誰知道。”及川冷淡地回她。

十六夜也並不惱，這個答案對於她而言其實並不重要，只是略感興趣才開口問了一句罷了。

因為談及黑暗的花的話，總是會思及那種無情無義又妖豔美麗的花朵。

妖麗得……攝人心魄。

十六夜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去看看吧，大人？”

“嗯。”

然而諸事不順，大抵就是指的的這種了。

十六夜站立在那名叫做範子的女孩家門口，抿著唇和對面的伊織面對面著。

兩個人的交集並不多，再加上十六夜如今的狀況，伊織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著取出手中的竹刀，雙手一握，橫立在她的面前。

“……”及川皺著眉走上來，冷眼看著對面伊織小小的身材。

“啊啦……”十六夜單只手指點著下巴，“你這是……要和我幹架嗎？”

伊織握著竹刀的手一緊，然後輕輕地轉了方向，聲音堅定，“我不會對同伴出手的，絕對不會。”

“真是無謂的堅持。”十六夜興致索然地放下手，“無趣。”

“伊織！”不多時，大輔等人也陸續趕到，對上斜斜看他們一眼的十六夜，明顯地一愣。

然而只是這一會兒，亞基利獸和木乃伊獸也聞訊趕到。

就只是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變故陡生。

及川望著對面的眼神倏忽一變，顯出幾分震驚來，“你……是浩樹的兒子……”

十六夜微微臺了一下頭，看見及川頗為動容的表情，心下又有了幾分思量。

“boss，我們……”

“退下！”這一聲像是晴空中的一個霹靂，狠狠地響了起來，“我叫你們退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

他雙拳握緊，眼中翻起洶湧的波濤，有些驚慌，有些猶疑。

十六夜歪了歪頭，自是看到對面那個向來溫柔淺笑的少年此時有些肅然的表情，頓了一下，然後彎了彎腰，口齒清晰地說道：“我明白了，在沒有您的吩咐前，我是不會動那個火田伊織的。”

“我們走。”及川沒有仔細聽她到底說了什麼，只是急急地叫了其他人快速地離開這個讓他心神不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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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時，十六夜半抬起頭，對上對面深邃又充滿了思慮的的一雙眼睛，抿了抿唇，加快了離去的腳步。

“站住！”大輔心急地大喊了一句，卻被冷靜的賢一手攔住，“別去追。”

“啊？”大輔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為……為什麼啊……”

賢緩緩放下手，沉著眸子，“還有一些東西沒弄清楚。”他緩緩握緊了拳，“我……稍微有了一點線索。”

說著，他抬起手放在伊織的肩膀上，“伊織，這件事情的關鍵可能是在你的身上。”

“我嗎？”伊織放下手中竹刀，整張臉因為嚴肅都皺在一起，“好的，如果有什麼事情我能夠幫得上忙的話，請儘管說。”

賢點了點頭。

不出意外的話，再仔細調查一下，及川悠紀夫的真實身份應該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及川悠紀夫和……火田浩樹。

“你就是神無十六夜？”範子揹著自己的書包，雙眼無神地看著斜靠在暗巷裡的精緻人兒，聲音有些不耐和不甘，“找我什麼事？”

十六夜雙手交握，並不看她一眼，只是輕輕地歪著頭，看著天邊的夕陽漸漸落下地平線，看著整個世界漸漸落盡餘暉，陷入黑暗與沉靜，身形未動。

“你到底有什麼事！現在已經晚了，你再不說的話，我要回家了。”範子等待了一會兒，見她還沒有說話的意向，整個人都暴躁起來，聲音也帶上幾分戾氣。

“哦？”十六夜不為所動，只是很淡然地吐出一個字，尾音上翹得讓人心裡不斷地發慌，隱隱帶上了幾分壓迫，“你也知道現在已經晚了啊。”

十六夜抬起手，把玩著自己的手，斜淌下的劉海遮住她瀲灩的雙眼，使得整人有些看不出深淺的神秘感，“說實話，我也是很想要回去的啊，畢竟是真的很晚了。”

“可是呢……”她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下一撇，“沒辦法呀，那位大人是要我過來傳話的，不傳的話，是不是不太好呢？”

十六夜皺著眉頭，彷彿真是為這個在苦惱一樣。

“有什麼話就快說！”範子壓住自己即將噴薄而出的怒氣，咬著牙恨聲說道。

十六夜靜靜看著她，突兀地話鋒一轉，“知道嗎？我們會選擇你，可並不是因為你有多麼特別獨一無二什麼的，只是因為你夠主動而已，只要我們想，像你這樣的孩子，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並不是非你不可。”

“而且我可不是那些會心疼你的人，所以……”她緩緩立起身子來，走過來低了低頭，湊到範子的耳邊一字一頓，“你這樣的行為，可是讓我很不愉快啊……”

像是調笑一樣的言辭，卻偏偏像是帶了尖利的毒刺一樣，毫不留情地扎在她的心間，震得這個本就十分不甘於平凡的女孩用力一顫。

十六夜捋了捋一縷額髮，神色輕鬆，“算了。”

說著，一轉身，便打算離開。

“等等！你去幹什麼！不是要告訴我明天見面的地點和時間的嗎？”範子見她離去，不禁咬著下唇叫住她。

十六夜半轉過身，有些諷刺地看著範子，“沒想到你就算是被移植了黑暗種子還是沒有什麼改變嘛……連這點事情都猜不出來。”十六夜一攤手，“看不出來嗎？我完不成任務，只好找別的有禮貌的孩子來完成了。”

她重重地在“有禮貌”三個字上咬著音，斜挑著眉眼看用力地喘著氣的女孩兒。

你並不是唯一的。

你這樣子的孩子，要多少有多少。

……只好找別的孩子來完成……

“請……”範子低下頭，用力地咬著牙，隱約可見神色有多麼狠厲和不甘，“告訴我。”

“嗯？”依舊是輕輕淡淡的一個字音，聽了叫人生氣。

範子再次用力地深吸一口氣，重重地低下頭，“請告訴我明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十六夜看了她一會，直到範子的腰都已經彎得有些泛酸的時候，十六夜才吐出了那幾個字，然後深深地看了範子一眼，毫不留戀地離去。

漸漸彎起腰的範子沒有看見十六夜眼中像是墨一般流淌著的思慮，正如十六夜也同樣沒有看見身後女孩眼中恨不得將她啖其血肉的恨意。

自己已經將她的自尊都狠狠地踩踏過了，但是依舊還是不放棄嗎？

被種植過黑暗種子的孩子，自尊心會比一般人強得多，尤其不能忍受有比自己優秀的人趾高氣揚地和自己說話。

但是……

她不僅低頭了，雖然是不甘地，但是還是儘量地用著謙卑的請求語氣。

這是要有多麼強的執念才能如此？

十六夜一個人走在黑暗的街道上，神色莫名。

這個孩子……怕是……

已經被狠狠吞噬了。

那位大人的話，應該會很願意看到這一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