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黑市鏖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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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裡秦亦崢難得的出現了一種叫做焦躁的情緒,屋內血腥味兒因為大門的關閉而愈發濃郁,雄獅幾乎是狂性大發,獅鬃像針一般一根根豎立著,挪騰跳躍之間血盆大口大張著,簡直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下肚去。

秦亦崢不想傷了那獅子,只是一味閃躲,他的槍膛裡還有最後一顆子彈,或者給那頭獅子,或者留給自己,又或者可以送到喬賽維的心臟裡去,不過現在看來恐怕很難。他不怕死,反正活著對他而言和死去並沒有多大區別,甚至死後他可以獲得永恆的寧靜,不需要再面對左右為難的父親、放浪形骸豔名高熾的母親,羞慚以對的繼母,還有彷彿生著兩張臉的大哥。

無奈畜生到底是畜生,不通人性,那獅子利爪和鋼鞭一般的尾巴已經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不少傷痕,新鮮的人血有股微甜的氣味,滴滴答答的涎水從白牙之間落下來,熱烘烘的,帶著一種臭氣。獅子的眼睛裡滿是戾氣和狂躁,屋子裡本就七零八落的傢什在它的撕扯咬拽之下已經變成了碎片。

秦亦崢的手指下意識地扣緊了扳機,然而謝靜蕙左手抱著幼年的雲豹,右手拿著奶瓶給它喂牛奶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心臟驀的一軟,秦亦崢握著□□的右手終是緩緩垂下,輕輕吐出一口氣,他對著大門平靜地說道:“喬賽維,我認輸。”

大門轟然頓開裡是喬賽維響亮的大笑聲,他笑得那麼愉快,彷彿這些年所受到的來自於秦亦崢的打壓都隨著“喬賽維,我認輸”這六個字而一掃而光,不過他倒還沒有猖狂到輕視自己的性命,依然由幾個保鏢保護著,站在了秦亦崢的對面。

那獅子見大門洞開,扭頭朝一幹人撲了過來,有保鏢當即面白腿軟,下意識地想往後躲,被喬賽維抬手就是一槍,打在頸部大動脈上,血噴得到處都是,雄獅撲上前去,一口咬住喉管,湊在上面去舔吮還溫熱的血液,金色的鬃毛都被染紅了。

“唔?”喬賽維斜睨著看一眼身旁的金毛,金毛咽了口唾沫,端著大型的□□,趕緊給了雄獅一槍。那獅子雖然還在撲騰,但腳步很快便虛軟了起來。幾個保鏢這才拿著槍托將它推搡進了籠子,又將籠子推上輪車,往倉庫送去。

“ 秦亦崢,既然認輸,就拿出點誠意來。”喬賽維陰測測一笑:“手裡還拿著你的□□,是想放冷槍嗎?”

秦亦崢冷哼一聲,單手將彈夾退出來,最有一顆子彈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聽說你家老頭當年犯了錯,被剁掉了一根小拇指,只剩下九根手指,所以有個諢號叫秦九。”喬賽維微笑著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解剖刀:“這刀連虎骨都砍得動,想必你的手指指骨應該不會比虎骨還硬吧?”

秦亦崢只是安靜地看著喬賽維,淡淡道:“阮沅在你手裡?”

在沒有陷入窮途末路的時刻,他不好開口詢問阮沅的下落,他所關心在意的人,不僅會成為掣肘,甚至為因為他而丟了性命,靜蕙已經死了,他不能再害了阮沅。但是此刻他已經俯首低頭,阮沅是跟著她的,他必須對她的安全有所交代。

“ 嘖嘖,秦二少現在才問紅顏知己不覺得有些晚了嗎?”喬賽維一邊把玩著手裡的解剖刀,一面笑微微地說道。

“你放她走,我的命歸你。”

喬賽維的嘴角譏誚地歪了歪:“秦亦崢,你有幾條命可以為了女人去死?何況——”慢條斯理地頓了頓,“你以為現在的你還有和我討價還價的資本嗎?手下敗將,何足掛齒。”

“是嗎?”秦亦崢挑了挑眉毛:“那你為什麼站的離我這麼遠?你怕我,喬賽維。”

喬賽維傲慢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秦亦崢,不要試圖激怒我。我從不會為了所謂的傲氣和臉面做出蠢事。要我放了阮沅可以,拿你的右手小手指來換。你知道的,我喬賽維一諾千金,從不食言。”

“好。”秦亦崢聲沉如鐵。

在喬賽維的示意下,一個保鏢拿著槍管抵在秦亦崢的太陽穴上,另外一個反剪了他的左手,他的右手手腕則被金毛按在桌上。喬賽維手裡拿著刀,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異常的興奮之色,彷彿兩小簇火焰,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秦林恩的嫡親兒子,八歲就跟在僱傭兵之王季山後面學習,十二歲便開始聲名鵲起,十六歲成為王牌狙擊手,得到了“冥王”這樣的稱號,十七歲之後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二十二歲入選信號旗特種部隊……太過燦爛和華麗的履歷表,連自己的父親都對他讚不絕口。可是那又如何,“目如鷹^,伏如鬼魅,冷血如凝,一擊必殺”的秦亦崢此刻還不是任他喬賽維宰割,他當然不會蠢到殺了秦亦崢,秦亦崢可不是秦瑞鋮,他是秦林恩的親生兒子,倘若秦亦崢死在他手裡,將會給喬家帶來無限的麻煩。可是這一刀他還是要砍,這一刀是砍去了秦亦崢的威風、尊嚴、光環……喬賽維忍不住又一次大笑起來,嘴角有狠厲之色一閃,銀光閃閃的解剖刀裹挾著風聲,朝秦亦崢的右手手指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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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沅拿著槍奔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個場景。

不,不要。他該是穿著白大褂的英俊醫師,而不是少截手指的黑幫爛仔。阮沅想也沒想,便朝著喬賽維扣動了扳機。

子彈從喬賽維的氣管來了個對穿,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脖子,那裡血液正汩汩地流出來,熱而粘。他又費力地看向阮沅所站的方向,那女人跟打擺子一般顫抖著。他一直覺得自己對她還不錯,甚至某個時刻,他確實存了娶她回來當老婆的念頭,想著要好好對她。他想憤怒地發聲,卻發現自己只能發出嘶啞的嗤嗤聲,自己整個身體彷彿都在漏氣,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力就從這個槍眼裡一點一點流失了,中彈的喬賽維終於倒在地上,死了,死不瞑目。

變故發生得太陡然,控制住秦亦崢的三個保鏢都有些嚇傻了,秦亦崢卻突然發力,將負責拿槍指著他的那名保鏢手腕一折,三下五除二便奪下槍來,對著那保鏢額頭中央便是一槍。金毛和另外一個保鏢見勢不妙,拔腳就想跑,偏偏兩腿篩糠一般,走路都有些打拐,被秦亦崢兩槍便結果了性命。

阮沅已經跪倒在地,喬賽維死不瞑目的臉就這樣直勾勾地對著她。他的眼神早已經渙散,但是阮沅卻覺得喬賽維一直在死死盯著她。無論她看向哪裡,他的眼神都無處不在。

從小到大,她最多逞口舌之利,連打人都沒打過,別說殺人了。槍她確實玩過,也不過就是跟著哥哥阮咸去靶場玩玩而已。可是就在剛才,她拿著槍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於一個一直活在健全的法制社會裡的人來說,不論被殺的是怎麼樣的人,沒有人可以隨意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這算是一條普世的價值觀。

□□後座力震得她掌心發麻,阮沅卻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木木的。夏末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卻覺得發冷,連牙齒都有些咬不緊。

夕陽西下,整個庭院裡遍地全部都是屍體,血液已經乾涸,變成一種骯髒的紫黑色,不少蒼蠅嗡嗡地叫著,在這些還算新鮮的屍體上熱切地盤旋、停留、叮咬、產卵。熱風裡都帶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

秦亦崢低頭看著面前的阮沅,她的膝蓋跪在粗糙的沙地上,彷彿感覺不到痛一般,整張臉都是怔怔的,連眼神似乎都失去了焦距。那把救了他的槍被她丟在一邊,黑色的槍身在金橙色的太陽光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色澤。

謝靜蕙到死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她得到了他的溫柔、善良、美好、積極的一切,可是她卻一次次被逼著去面對狀若修羅惡鬼的自己,他可以拒絕她,但是他不該讓她去承受這一切。秦亦崢覺得胸口充溢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於是他蹲下/身,第一次主動將阮沅抱進懷裡,慢慢拍著她的背:“都過去了,哭出來,哭出來就沒事了。”他九歲那年第一次殺人,吐得一塌糊塗,結果季叔叔只是冷酷地讓他去多做一百個伏地挺身和負重多跑三公里。他還記得自己一邊跑一邊哭,在心底怨恨父親送自己到季山那裡,怨恨母親將自己生下來,怨恨自己悲慘的命運……

阮沅下意識地反手抱緊了秦亦崢。秦亦崢這才發現她其實很瘦,抱起來都是骨頭。她在他的懷裡,像受驚的小動物那樣輕輕顫抖,然後才壓抑地哭出來。她的淚水沾在了他的脖子上,滾燙的,叫他覺得像被沸油濺到。

遠處,陳良勇看著夕陽下擁抱在一起的兩人,幾次想插話又默默咽了下去。最後實在沒忍住,小聲提醒道:“那個,大俠,咱是不是回酒店再抱,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死了這麼人,惹來警察就不好了……”

“你去堂屋裡把我帶過來的那個箱子提出來。”秦亦崢毫不客氣地吩咐陳良勇。陳良勇立刻狗顛兒似地跑進堂屋。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在陳良勇心目中又多了一個阮咸妹夫的身份,陳良勇哪敢不聽話。

阮沅還在哭,她彷彿要將自從遇到顧子夜以來所受到的委屈悉數發洩出來。秦亦崢一手攬著她,一手接過陳良勇遞過來的箱子。

他單手在箱子上按了幾下,箱蓋裡翻出一個夾層,秦亦崢拿出手機,給南嘉魚撥了個電話。

“學長,我把喬賽維在曼谷的老巢給端了,這邊的動物要煩你找人趕緊過來處理一下,我不想橫生枝節。”

電話那頭南嘉魚顯然相當吃驚:“你沒受傷吧?我馬上就讓基金會的人過去,你先撤吧。”

“嗯,我沒事。那有事再聯絡。”

“好,再聯絡。”

因為阮沅只顧著哭,她並不知道秦亦崢的這通電話是打給自己的表哥南嘉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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