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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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沒有聲音了,李爸爸輕輕的把窗戶關上,李媽媽領著李萌回了臥室。

家屬院裡安靜的不像話。

突然一聲哭嚎,撕心裂肺的像母親被奪走了孩子。

嚇得李萌渾身一哆嗦,李媽媽摟著她的胳膊都收緊了。李爸爸又快步走到廚房,側身把窗戶推開一個小縫往外看。

那個哭聲很快戛然而止,瞬間消失。外面又變得安靜的嚇人。

過了十分鐘李爸爸回來了,李媽媽和李萌都看他,等他說剛才又出了什麼事。

“他們把許家的孩子和許毅然的老婆都帶走了。他老婆可能讓人打了麻醉,是抬下去的。”李爸爸使勁的搓著手,李萌仔細看,發現他的腿在發抖。

“為什麼啊?”李媽媽把李萌放開,拉著李爸爸到一邊小聲說話:“許家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聽許毅然的意思應該是。”李爸爸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他眉頭皺得死緊,兩隻手還在不停的搓。

“真是可憐啊……還那麼小……”李媽媽搖搖頭,當時許毅然結婚和孩子滿月時她都隨了禮,還在樓下見過他們小夫妻兩個抱著孩子出來曬太陽。

李萌的腦袋都有點發木了。

這天確實沒有發水,可到了晚上她也不覺得渴。躺下睡覺時,她半夢半醒的時候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

一會兒想那些穿防護服的人是把那個孩子的父母都帶走關起來了吧,可能是因為他們犯了法?

過一會兒,想起來那個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要是得了傳染病,那個男的和他的妻子也可能得病,抓走他們是為了治病吧?

半夜,家屬院裡突然傳來一群人跑的腳步聲。不到一分鐘就聽到有人摔倒了,後面的腳步聲立刻停了,然後就沒有聲音了。

早上起床時,李媽媽做了一鍋粥。吃這個連飯帶湯都有了,旁邊還有煎的餃子。一家人坐在一起沒什麼滋味的吃著。

“昨天半夜是不是有人跑,然後給抓住了?”她問李爸爸。

李爸爸點點頭沒說話。

“……之前都沒人管的,現在都能抓人了。”李媽媽嘆氣。前段時間這個院裡的人天天出去找水,那時這一片都沒有管。“這警察是又回來了?”

“應該不是警察。”李爸爸兩口喝完粥,說:“昨天那些人動作太利落了,警察再能幹,他能跟咱們老百姓動手?你見過這樣的警察沒?至少也是防暴警,不過我覺得像軍隊。”

李媽媽把剩下的餃子都撥給李萌了,交待她要吃完,轉頭跟李爸爸說:“咱們市沒軍隊吧?倒是有個陸軍學院,不過裡面都是大學生啊。”

李爸爸坐到沙發上,“我就想這麼亂著亂不了幾天,市政府不會幹看著不管。這兩天外面打架的越來越多了,說實話,我還真有點害怕。真怕那些不要命的跑家裡來搶,幸好現在有人管了。”

李媽媽把筷子和碗收到廚房,先拿餐巾紙擦一遍,再沾上水擦一遍,然後倒上開水晾著,下頓做飯用水就是這個了。現在真是一丁點都不敢浪費。

“我也怕,這幾天睡都睡不踏實。咱倆出去的時候,把萌萌一個人留在家裡,有兩道鐵門我都覺得不安全。現在這人太狠了,他要拿東西把咱們的門砸開,萌萌跑都沒地方跑。”李媽媽把李萌摟到懷裡,這段時間真是惡夢。

不管是警察還是軍隊,李家確實感覺比前幾天安心多了,大門也不必用櫃子頂著了,睡覺也不用一會兒起來看看窗戶了。雖然水還沒送來,但好歹是有希望了。

但要說現在大家已經沒什麼心事了也不對。

李媽媽總愛去廚房點東西,看家裡還有多少吃的,什麼東西快吃完了就記在一張紙上。

“下回有人來送東西的時候給他們看看,不知道能不能多要點。”

還有水。

李萌就看到李爸爸十分鐘裡去窗戶那裡看三趟,就是想看他們什麼時候送水。

以前剛上大學的時候,她們寢室和其他女生寢室喜歡在放學後一起去外面逛街吃飯。大學城附近雖然遠離市區,但繞著大學旁邊的這條路上有很多小販。

有次一個女孩買了兩隻小倉鼠,不貴,一隻兩塊錢,那個籠子都要十塊。小販說倉鼠特好喂,就是老鼠,每天給點米飯饅頭就能活。

買回來三四天後,李萌想起來問那個女孩:“你的那兩隻倉鼠呢?”

那女孩一愣,突然大叫:“哎呀!我都忘了!!”趕緊去看,兩隻小倉鼠都死了,只好扔垃圾箱裡了。

跟那個女孩一個寢室的都說:“好髒啊。不知道死幾天了。”

也有人問她,“你怎麼忘了啊?”

“這兩天事多嘛。誰知道它們怎麼這麼容易死啊。”那女孩也覺得不快。

李萌當時跟盧圓和蔣苗說那個女孩,“她怎麼那麼狠心啊!那是條命啊!”

現在李萌覺得她和李爸爸、李媽媽,還有這個家屬院的人都成了小倉鼠。外面的人不給他們送吃的,送喝的他們就沒辦法。

以前覺得住在市區,買什麼吃的喝的都方便。家門口不遠處就有菜市場和肉店,還有超市、小賣鋪。

現在突然變成這樣,再出去才發現那些方便的菜市場、小賣部、超市都還在,裡面能賣東西給他們的人不在了,他們就再也拿不到東西了。那些地方成了一幢幢空房子。

其實整個城市也像一個倉鼠籠子,住在裡面的人要吃要喝要生活,都要依靠別人。政治書上說人是群居動物,她當時還沒有太深刻的感覺。現在她明白了。

人是群居動物。人是沒辦法獨自活下去的。

社會是一個大機器,每個人各分自職,各司其職,這機器動起來,住在這個機器裡的人才能活下去。

現在這個機器不動了,住在這個機器裡的人就沒有生活來源了。

就像他們。以前他們可以說,我用雙手勞動掙來生活所需。現在沒有給他們勞動的地方,就只能任人宰割。

李萌想起蔣苗,蔣叔叔能帶著蔣苗逃走,就一定能照顧好她。當時她覺得蔣苗可憐,因為身邊只有一個蔣叔叔,而她父母都在。現在她發現其實不是這樣。

這次斷水的事讓她有種感覺,繼續留在這裡,不管吃的喝的都要依靠別人送到門口,別人不給,他們一家連出去搶都找不到地方,只能慢慢餓死、渴死,要麼就像那個小嬰兒一樣,不知道怎麼就死了。

她現在才發現,其實死一個人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至少那些人不在乎。那些給他們送吃的、喝的,把他們關在這裡的人沒那麼在乎。可能這個小嬰兒只是死亡人數上的一個數字而已。

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渺小的連死都不會讓人記住,李萌的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但她想起了蔣中興。

她想,做人就應該像蔣叔叔這樣,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可能機會一下子就消失了,不能抓住就晚了。

還有,做人一定要拳頭夠硬,夠大。

李爸爸和李媽媽出去搶東西,被人打,被人搶。他們在家裡也害怕被人闖進來搶,連睡覺都不敢。這就是因為他們打不過那些人。

可是現在下定決心當個女泰山也來不及了。李萌異想天開起來,要是家裡有槍,有武器,有人手,那時就不怕了。

市三院裡,盧圓的筆記本裡正擺著一份當實驗體的電子稿。

那天楊先偉來了之後,把電子稿傳給她讓她先看一看。“我希望你能去,這個實驗是由我牽頭的,我可以向你保證,實驗過程中絕對不會有傷害實驗體的行為。你們去只是做為協助。”

電子稿很簡單,雖然寫了整整一本的內容,二十三頁,去掉前言後記,整十九頁,不過裡面的內容都是一見一看很正規,但再細看就什麼也沒寫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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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章都是喊口號,號召全國人民為了戰勝這個傳染病做鬥爭。三個人寫了前三章,內容大同小異。

盧圓看到楊先偉那一篇放在最後,還算交待了點東西。前兩章,一個署名楊壽成,一個署名董先,都是大話套話。

前三章就用去了六頁紙。

從第四章起,終於挨著這個實驗的邊了,一條條分門別類看起來很多內容。盧圓認真從頭看到尾,前面三分之二都在寫實驗本身遵紀守法,不會違反國家法律和公序良俗,寫實驗體要配合實驗進行,列出了實驗的方式,這一部分是一長串的專業實驗名稱,英文縮寫,後面有解釋:但中文並不比原文看著輕鬆到哪裡去,至少每個英文縮寫的中文翻譯看起來都像天書,字都認識,放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而且上面有一個詞很讓人擔心:暫定。

什麼都是‘暫定’的。每章後面都會有一行小字寫:“需根據實驗程序需要做出更改”

最後一章半寫了關於實驗體所能獲得的榮譽和獎勵。

這份檔案有著所有格式文件的通病,它只會規定盧圓等人的義務,對他們應該享受的權利一筆帶過或隻字不提。

它會著重規定對方具有什麼權利,需要得到什麼樣的服務,但對它應該承擔的義務就合理規避了。而且,絕對不會提如果它沒有做到它承諾的事會有什麼樣的懲罰。

就算這樣,盧圓還是把這份檔案逐字逐句看了好幾遍,翻過來倒過去的想。當楊先偉再次過來的時候,她還在看這份檔案。

楊先偉敲敲門上的小窗,他今天終於是穿著防護服來了。盧圓抬頭,覺得還是這副樣子看著熟悉。

“看完了嗎?”他指指她的筆記本,“考慮好了嗎?”

盧圓拿上筆記本,走過來隔著門說:“看完了,我有幾個問題,你能回答嗎?”

“可以,你問吧。”楊先偉點頭。

“是你提出這個實驗計劃的,那是【你】來主導完成這個實驗嗎?”盧圓著重這個字。

楊先偉想了一下,搖頭說:“不是。領導這個實驗計劃的是董先,他負責政治工作,你可以把他看成行政管理人員。實驗室裡我上面是楊壽成楊老先生,他是我的前輩。”

“那你是幹什麼的?”盧圓問的很不客氣,這麼一看楊先偉根本什麼也管不了。

“這個理論是我提出來的,實驗也由我管的。”楊先偉努力想解釋的更具體一點,“就是具體的實驗是我和我實驗室裡的人來操作的。”

也就是說,幹活的是他,領賞的別人。

盧圓沒忍住,低頭翻了個白眼。這跟她期待的可太不一樣了。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那實驗體的選擇是你管的嗎?”

“是,紅專市這塊是我來負責的。”楊先偉這個答得很快。

“有什麼要求?實驗體是隨機抽取的?這個是怎麼選的?”盧圓最想問的是這個。她想給李萌一家爭取一個機會。雖然她不知道他們願意不願意去,畢竟當實驗體聽起來也不怎麼安全,但是這是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紅專市缺水和暴動的事市三院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缺水最厲害的時候,她每天也能得到一瓶礦泉水。省衛星頻道裡新聞上也沒有說得很嚴重,她就知道水廠出問題了,缺水了,還有一些人出來打砸搶了。

這件事給她提了一個醒。宏觀看來留在城市裡,人群中間是最安全的,因為政府不會不管人民。但從反面來看,這也意味著個人和平民都太被動了。像這次缺水一樣,下次可以缺點別的,或者再出點什麼事。

去做實驗體是一個機會。應該說目前是他們唯一的機會。雖然當實驗體有危險,但盧圓已經決定要抓住它了。她也想到了要怎麼提條件。

楊先偉把選實驗體的事告訴了她。

“這樣的話,我有個朋友,她在之前得了齲齒,後來自己好了,這算不算?”盧圓本來想要是隨機抽取的話,她就讓他去找李萌,現在這樣更好,李萌更有可能去了。

“齲齒?自己好了?”楊先偉的第一個想法是:是不是牙沒刷乾淨?後來刷乾淨了。

“她就是在市三院看的。”盧圓把李萌看病的日期告訴他。

楊先偉立刻去查閱了門診記錄,找到了李萌的名字,然後到口腔美容科找到了當時醫生留下的底聯,診斷一欄的字雖然草,但確實寫的是:左側第二和第三磨牙病發齲齒,診療意見是消炎。

居然是真的!

楊先偉沒顧得上再去找盧圓,他先通了個訊息給研究所。之前他們找實驗體,更像是隨機抽取,沒人知道哪個人體內有能抵抗傳染病的東西,所以先期實驗體的數量是很大的,然後慢慢淘汰。

但李萌這個病例給了他一個靈感。或許按照李萌的例子來找更容易成功?

生了病,但是意外好轉的。

很快,江西也有一個這樣的病人。十歲男童,一年前發現白血病,後來一直治療,但治癒希望不大,可是兩週前這個男孩慢慢好了。各項指標已經恢復到正常水平。

有一個病例,可能楊先偉不會當真,但有了第二個病例,整個研究所都沸騰了!之前研究所找實驗體有點小打小鬧,上面也沒有太當回事,只是認為可能是個機會——在沒有別的機會的前提下。

現在研究所立刻向上級打了個報告,要求全國範圍內尋找類似的病例!

楊先偉收到研究所的迴音後,已經打算不計代價的把李萌帶回研究所了。當然,盧圓這樣的實驗體也要帶回去。研究所給實驗體分了等級,李萌歸到了a級,盧圓歸到了b級。c級就是可以淘汰的。

他再次回去找盧圓,問她願不願意簽字。

盧圓說願意,然後提出了條件。

她要求一旦疫苗真的研究出來了,她的家人和朋友必須在第一批注射名單內!而且,要保證在這之前,她的家人和朋友的一切生活必需。

“要麼疫苗研究出來了,要麼大家一起完蛋了,我的這兩個條件也就到頭了。”盧圓第一次在楊先偉面前痛痛快快的笑起來。

“行,我可以給你保證,你的這兩個條件都能做到!”楊先偉在答應的一瞬間,有點為這個女孩感動了。她沒有給自己提條件。

“好,我簽字。”盧圓籤了字,然後在後面寫了一長串的人名,甚至像蔣苗這樣她還記得身份證號的,連身份證號都寫上去了。還有李萌一家,萬一李萌不願意去當實驗體,她也不能把他們給漏了。

另外,她把大學裡的唐老師和班上同學記得名字的都寫上了。

楊先偉看到她這樣,居然特地把他們大學所有師生的名單拿來了,做成表格附在後面,上面有姓名和身份證號。李萌一家,蔣苗和蔣中興,還有盧圓身在澳門的父母都在上面。光這份名單就有五十多頁。

盧圓在上面籤了字。

簽完字,她長出一口氣,覺得渾身輕鬆。現在她終於不用只能站在窗前往外看了,她也可以做點什麼了。

楊先偉把籤了字的合約鄭重的收起來。這次來市三院找實驗體,最後願意簽字的還不足十個字。來以前他認為當時在市三院時,那幾個總是抓著他討論傳染病的醫生很可能會簽字,但事實上他們沒有籤。

簽字的人中,一個叫趙昌的警察簽了,他的要求也是照顧好他的父母,有了疫苗要先給他們警隊和警隊的家屬打,還有他的隊長張德勳的父母妻兒也要和他的父母一樣照顧好,吃的喝的都要有,要轉移也一定要帶上他們,生病了一定要給好好治。

趙昌到醫院後總想起張德勳最後叫他的樣子,他想他叫他可能就是想讓他照顧好他的家人吧。

最後,他才去找李萌。研究所已經有了指示,關於a級實驗體,必須要不計一切代價的帶回來,可以答應他們任何條件,只要不違反法律。湖北有個得了胃癌又自己好了的實驗體要了一億,國家答應了,立刻就把錢打到他的帳戶上了。

潛臺詞就是,錢可以隨便給他們,只要人願意來。

楊先偉覺得,李萌要是肯去,這次紅專市的實驗體提的條件都可能順利達成!有了盧圓這個前例,他已經知道怎麼勸服李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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