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流年Ⅴ: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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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的人群裡,擦肩而過的側影,剎那的香味,等反應過來回頭去尋找時,卻又找不到……屬於記憶裡的那個特別的人。

找不到,卻反而在不自覺地尋找中,反覆複習,越發清晰。

忘不掉她,於是,他記不住別人。

山本武,就陷在這樣的僵局裡。

小玉大約是山本武十幾年來遇見的僅次於彭格列僅次於劍術之後,最奇妙的存在了。

第一次見她,她來到竹壽司店喝酒,她吐了他一身。

第二次見她,情人節的並盛中學,她把他從少女們的巧克力攻擊中救出。

第三次見她,雲雀的宅子裡,遠遠地,她迴避他的視線,轉身就走。

第四次見她,雲之戰,她的眼裡……只有安。

第五次見她,她又來到竹壽司店喝酒,和第一次見面一樣……要他收拾善後。

想來,他和她接觸的次數,屈指可數。

而他們對話的詞句,雙手雙腳加起來一起數,大約也夠了。

他和她真的不熟吶……可是為什麼,他忘不了她?

一想到他得知她名字想要喚她小玉時,她糾正他的方式,她就覺得更奇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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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酉,天上·酉。”——那是獨屬於他的,他知道的名字。

“我要殺你,是因為……我喜歡你。”——那是他第一次被異性告白。

初時他真的覺得很高興。

於是忽略了她那句本來就很詭異的告白裡原有的含義。

其實,忽略就忽略吧,因為他並沒有察覺出她有殺氣。

也因為她如果真的要殺他,他不可能逃得掉。

啊,說到這裡,其實……他不應該一直叫她小玉,而應該喚她小酉。

可是,每次一想到如果能夠再見到她,再叫她小酉,他就忍不住……有點發燒。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告白後遺症。

又是一年情人節。

他馬上就要高中畢業了。

說來起來,從初三到現在,每個情人節,他都是被女生忽視的存在。

沒有巧克力,沒有女生的圍追堵截,初時他並不在意,可是……當獄寺和阿綱被塞了一堆巧克力坐在他身前訴苦的時候,他才察覺出其中的……奇妙的味道。

這一定是她做的。

想到這裡,他就坐不住了。

既然情人節她要擋掉他的桃花,那麼……她一定就在附近。

天臺上,中庭裡,每個教室,甚至連雲雀的接待室也不放過,但是……沒有她的身影……或者說,沒有任何一個讓他感覺似曾相識的陌生人。

她常常變來變去,不論男女老幼,都惟妙惟肖。

所以,他才找不到她。

或許,這是個遊戲……名為捉迷藏的遊戲。

她藏著,他找尋。

她太會躲藏,他卻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找尋。

興許一開始,他覺得很有趣……但時間久了,捉迷藏的遊戲總是會玩膩的。也因為從未找到過她,所以,他開始厭棄自己像笨蛋一樣的行為。

笨蛋啊笨蛋。

獄寺常說他就是個棒球笨蛋,現在,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個捉迷藏無能的笨蛋。

可更讓他覺得自己笨的是……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熱衷於這樣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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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剛強,卻也脆弱。

她很神秘,卻也坦白。

她很美麗,卻不張揚。

她很熱情,卻在剋制。

天上·酉……小酉,真是個矛盾的人。

只是,每次他看到她,她不是在買醉就是在矛盾中掙扎。猶如在蛛網上掙扎的蝴蝶,那種掙扎時驚心動魄的美麗,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或許,他還是唯一一個看過她這樣一面的人。

每次想到這裡,他都會發燒。額頭發燒,臉頰發燒,連心臟也跟著一塊兒發燒。

這告白後遺症,真是太激烈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看到阿綱慌張地把所有巧克力都塞到他這裡。

他瞄了眼獄寺的桌子,已經堆滿了巧克力。

因為獄寺那裡沒法放下,所以才要塞到他那邊去?

至於阿綱這麼做的原因……他看向站在門邊的京子。

高中時,頭兩年一直和京子同班,到第三年的時候才分開。

可不知為何,他們分開之後,感情似乎比以前還要好。

阿綱喜歡京子,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唯一不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就只有京子一個人。

其實有時候他覺得,裝傻也是個不錯的技能。

京子是不是裝傻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每次阿綱看到京子的表情都非常好笑。

火燒似的紅色,把阿綱從頭到腳鍍了一層,那種景象,實在是太有趣了。

有趣之餘,他忽然想到——他每次想到小酉時,似乎也是這個反應。

“我回來了。”

進了店裡,發現客人比平時還要多,客人清一色的,都是獨自前來。

他不由得感嘆,今天的清酒,會比平時賣得好。

“阿武,回來了就過來幫忙。”山本老爹在櫃檯後面握著壽司,看到他回來,滿臉微笑。

“好!”歡快地應聲,還沒有放下書包,他忽然瞥見一襲黑色的旗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後他就跑上前去,衝動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客人回頭,只是一張陌生的……連一丁點熟稔的感覺都找不出的臉。

“抱歉……我認錯人了。”回一個微笑,他抱歉。

這樣的抱歉,這幾年來常有。

只要是他見過的小酉的不同面貌,哪怕有一點相似,他都會跑上前去確認……然後,發現不是她。

不斷地抱歉,不斷地失落,只因為,他找不到小酉。

夜深了,壽司店打烊。

店裡空空的,沒有客人因為醉酒而留下。

莫名地,他有些焦躁。

每次焦躁的時候,要怎麼平復?

啊……對了,只要練劍,他就能夠恢復原狀。

打定主意在收拾完畢之後去練劍,卻在收拾的時候突然發現櫃檯上面多了一個盒子。

包裝得很樸素的盒子,沒有標記,只是放在那裡,等著人去關注。而他也莫名地拿了起來,順手就拆開了。

那是一盒沒有署名的手工巧克力。

“阿武,你在幹什麼?”山本老爹看到兒子在櫃檯發呆,出聲提醒,“對了,那盒子是個很奇怪的少年給你的,剛剛店裡太忙,忘記給你了。”

“奇怪的……少年?”聞言,他怔了下。

“恩,非常奇怪的少年。”山本老爹點頭,“自己推著一車的巧克力,卻給了你一份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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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怪人,除了小酉,還會是誰?

巧克力的味道,入口即化,澀口沒有甜味。

苦苦的,苦得不像是巧克力。

就像是他和她之間,一點也不像戀愛的這種滋味。

今天看到阿綱和京子的互動,他忽然想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的行為,有個那麼通俗易懂的原因。

他好像,喜歡小酉的樣子。

所以,才會有那些奇妙的告白後遺症。

小酉說喜歡他,他也喜歡小酉,這不就是……所謂的戀愛?

漫天飛舞的白色花瓣,結婚進行曲的背景樂,他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

紅色的地毯,夢幻的氣球,家門口到處是喜慶的顏色。再看看自己的身上黑色的西裝……他擺正胸口的配花,覺得這身衣服不太像是彭格列的西裝制服,倒像是……像是在參加婚禮。

被人從後面推了一把,回頭就看到同樣身著西裝的阿綱、獄寺、世川還有reborn一行人,各個都笑眯眯地:“恭喜你了,山本。”

他不禁疑惑:“恭喜什麼?新遊戲?”

阿綱展開大大的笑臉:“當然是恭喜你……啊,新娘來了。”

他回頭,看到安執著傘,姿態柔軟地為傘下的那個人遮著太陽。

輕飄飄的純白婚紗,她整個人,像一朵綻放的白百合。她面上遮著白色的輕紗,看不清容貌……可他卻一下子怔住了。

那是小酉,就算看不到容貌,他也能確認,那是小酉。

白婚紗,黑禮服,這情景,難道是他……他要和小酉結婚了?

大踏步往前,還沒走兩步,就被人從後面大力撞開了。

他看著那個奔上前的背影,疑惑出聲:“老、老爸?”

阿綱站在他身邊,reborn站在阿綱的肩膀上出聲:“啊,山本,恭喜你父親二婚。”

爸爸二婚?

結婚物件是小酉?

爸爸二婚,結婚的物件是小酉?!

這個認知,讓山本剎那間風中凌亂了……

等到他終於回神,才發覺到眼前,reborn黑洞洞的槍口:“這顆死氣彈,就當做我送你的賀禮。”

“砰!”

熱鬧的婚禮上,山本燃燒著死氣,穿著四角褲跳了起來:“——死也不要小酉嫁給別人,爸爸也不行!”

大踏步跳起來,他抱起新娘飛奔而去。

等到死氣火焰燃燒完畢,他終於停了下來。

捂臉,他慚愧,但是……不後悔。

將懷裡的新娘小心翼翼地放下,他忐忑地掀起她遮著面容的輕紗。

面紗下,她勾起的笑很溫柔:“阿武,以後請多指教。”

他怔住了。

接著被她一句話噎死。

她說——“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畢竟,你就要叫我媽媽了~”

天氣晴好。

他卻覺得有天雷在烏雲頂上轟隆作響。

當腦袋被她的手掌溫柔地撫上的時候,他只喃喃了一句:“這……一定是做夢一定是做夢一定是做夢……”

這是個很驚悚的夢。

猛然驚醒的山本捂臉,對自己滿身的冷汗極度汗顏。

看到床邊的鬧鐘上顯示著半夜三點鐘,他睡不著了。

起身,上屋頂,吹風。

不過沒有料到屋頂上有別人。

黑色的旗袍十年如一日,被夜風吹出旖旎的弧度。隨風揚起的黑髮,像細密的絲線,柔軟又纏綿,霎時眩花了他的眼。

如果山本學過唐詩宋詞,大約此刻會感嘆【眾裡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種著實酸到骨灰裡的詞句。

但他沒學過,所以,他只能咧開嘴笑:“啊……我找到你了,小酉。”接著,他伸出五指,惡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繼續笑出聲,“……會疼,這不是夢。”

坐在屋頂上的小玉不由得笑出聲,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看來,你做了個不得了的夢。”

“那個夢,真是……非常不得了。”坐到小玉身邊,他笑開,“所以,我不會讓它發生。”

“哦……那是個什麼樣的夢?”轉頭,她看著他。

看到她期待的目光,他忽然撇開眼,閉緊了嘴。

他還是不要把夢裡竟然夢到自己喜歡的人嫁給自己老爸這種驚悚到讓人崩潰的聳事兒告訴她比較好……

看他的反應,小玉忍不住又笑了。

笑得肩膀一抽一抽,她歡樂得不得了:“你果然是天然系的,什麼事情都表現在臉上……”

他不禁疑惑,他的臉洩露了什麼?

正自疑惑間,臉頰上感覺到一陣冰涼的撫觸。

那是她被夜風吹冷了的指尖,冰涼細膩,緩和他臉頰上因為自己那一巴掌而引起的熱痛。

“山本武,你真是個……奇妙的存在。”她的掌心漸漸溫熱,偎貼在他的臉頰上,“就算……我這樣調戲你,你也沒反應麼?”

先不說她時隔幾年半夜突然出現,他絲毫不驚奇,此刻她這樣毛手毛腳……他竟然也沒有覺得絲毫不妥……

小玉不由得嘆息:真是個……沒有自覺的傢伙。

山本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很是沒心沒肺:“你這樣,就算是調戲?”

或許,山本的潛意識裡沒有明白小玉嘴裡的調戲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也或許,他知道什麼意思,而說出這樣的話,他是期待後果的。

至於什麼後果……大約就是此時,小玉聽了這話之後的行動。

屋頂的斜坡不適合太激烈的動作,也不適合小玉現在的行動。

諸如,撲倒的動作。

“你真是很容易就勾引起我這種老太婆最猥瑣的一面吶……”捉住滑溜溜的屋脊,她差點掉下去。

山本手快,伸手攬住她的腰,終於穩住她的身形,好笑地出聲:“會麼?”

“會,你很會勾引人。”嘆息般的語調,她把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所以才說,你是個天然的人間兇器啊……”

山本對她的“兇器論”報以微笑,但抱著她的手,緊張得很。

大約是察覺出他的緊張,小玉抬起頭:“山本,以後,不可以對女性這麼溫柔。”

“啊?”

“在寂寞的時候被人這麼溫柔地對待,就算是老太婆也會忍不住撲倒你的。”

“啊?!”

“你的表情,是希望我繼續撲?”

“啊啊啊???”

雙手按在他的肩頭,她緩慢傾身,讓自己的鼻尖靠近他的鼻尖。

呼吸交纏,視線交錯。

望進他的眼底,她發現他的眸底,那屬於自己的影像溫柔得……讓她心悸。不由得嘆息,山本……果然太過溫柔,不懂得反抗她……接著,她有些好笑地看著他的臉,慢慢地像是被染上鳳仙花汁一般……豔麗地紅透了。

“我果然,是個惡趣味的老太婆啊……”搖搖頭起身,她摸摸他的腦袋,“你還只是個孩子,我的年紀做你的媽媽都綽綽有餘,所以……不該這麼惡趣味的……”

她不該如此惡劣地想要獨佔,這個少年的溫柔。

手掌忽然被他抓住,力道有些重。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疑惑地看向他……他突然過激的動作,她不明白。

山本神色凝重,有些驚恐,有些期待地望著她,啟唇:“你……不是媽媽。”

小玉揉他發頂的動作,太過溫柔……和夢中的場景重疊,讓山本悚然驚惶:“你是小酉……不是媽媽,也不是什麼老太婆……”

“而我、我對你的心情……”有些害臊地結巴,他努力調整呼吸和心跳,看進她的眼底,“小酉,我……我喜歡你。”

是夢。

山本懷疑自己那天晚上其實是連續做了兩個夢,第一個夢是小酉變成自己的後媽,第二個是他在屋頂上和小酉一起吹風。

琥珀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他才會有那兩個夢。

在夢中的行為不需要負責,所以潛意識裡才會做出諸如“搶老爸的新娘”以及“無責任告白”這種事,可是他卻覺得後者之於前者反而更加困難……說出“我喜歡你”這種話好難,尤其,在物件是小酉的時候……

櫻花開了,而他,畢業了。

有些狼狽地從禮堂裡跑出來,他躲避那些覬覦他校服上衣上第二顆紐扣的少女們……說來,他很久不曾被那些少女們圍追堵截過了。

他一直以為,是小酉幫他擋掉了。

他一直以為,她在他身邊,只是他從來沒有找到過她。

可現在這樣的狀況,他擔憂……小酉她,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沮喪。

拽了拽校服上的第二顆紐扣,挺結實的,沒能拽下來。

除了小酉,他誰也不想給……可是,小酉在哪裡?

想到這裡,又有些沮喪。

於是,遷怒到了衣服上的紐扣,結果用力過度,讓紐扣從指縫間蹦了出去。

那顆釦子,滾啊滾,滾了很遠才停下來。

他大步跟上,蹲下,去撿。

指尖才觸及紐扣的正面,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繡鞋。

剎那間,他渾身的細胞都戰慄了起來。

緩緩抬頭,他的視線緩緩從繡鞋往上移去。

一如以往的黑色旗袍,盤扣扣得很整齊,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既端莊又得體。

她矮下身子時,旗袍下襬旖旎的弧度,髮絲柔軟地落地飄來的熟稔的髮香……讓他瞬間恍惚。

恍惚地說不出話……他不明白,這到底是不是又在做夢……

“這個釦子,你不要了麼?”溫柔的女嗓,帶著清淺的笑意。

他不答話,只是看著她,張大了嘴。

“你不要的話,可以給我麼?”彎起唇角,她笑起來的樣子,溫柔又婉約。

他終於回魂,捉住她想要拿起釦子的手。

她依舊微笑,等待他開口。

只是他握著她的力道,果然……挺重的。

重得讓她有些痛。

“不管……是不是夢了。”山本拿起紐扣,放進她的掌心,“小酉……我終於,找到你了。”

起身,他還不放開她的手。

雙手包覆著她的手,山本終於咧開笑容,有些緊張,有些臉紅,但出口的話,還是老樣子:“小酉……請你和我交往,好嗎?”

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但他仍然笑著直視她。

不放棄尋找她,勇敢地說出自己的心情,他終於看到——小玉綻放的笑容,比飛舞的櫻花更加絢爛,更讓他……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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