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失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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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習慣的黑色空間,除了偶偶能聽見少女壓低的梗咽,寂靜得幾乎沒有半點的聲音。八道光束從虛無的上空緩緩打下,隨後又一個一個地逐步消失。即使恢復完畢,靜待的眾人也沒有說話,誰都知道,歸來的時候少了個人;誰都知道,少了的那個人發生了怎樣的事,然而沒有人詢問、也沒有人點破,包括造物在內,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維持著這易碎的平衡。

鄭吒傷得最輕、也最早離開光柱,他退到旁側安靜地昂視著依舊在治療中的每一個隊友,從骨碎斷裂到五臟不全,每一個人都傷得極深極重,若是多拖一分一秒,都有可能無法回來。自生化危機二以來,他一直在不斷努力、不停嘗試,無論是自創技能還是開啟基因鎖,都與當初不再相同。他本以為自己足夠強大,可以保護身後的隊友,卻發現依舊如同最初那般無知天真、無力軟弱。竟連一個在後方輔助的女孩都救不回來……

後方輔助?

鄭吒愣了愣,他下意識地看向依舊被光柱籠罩在半空中的少年。按理,被安置在戰局外的詹嵐,絕不會隨隨便便衝到最前線,那她又為何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被卷走之前,她做了什麼……?

中洲隊的隊長緊緊皺了眉頭,猛然記起當初自己避無可避的時候,突如其來的透明護罩。那絕不會是劉哲和張傑,更不會是無暇他顧的習雨。那麼,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鄭吒?”蘿麗細小的聲音鑽入鄭吒的耳朵,後者一愣,低頭看向扯著自己衣角的少女。她看上有些膽怯,似乎從沒見過愛人這般的表情似的,按捺不下開口出聲。

鄭吒低低一嘆,他揉了揉蘿麗的頭髮、苦笑地搖頭。少女知道他不想說話,便也不敢追問其他,只是吶吶退到旁邊。她心裡沮喪卻無法多言,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男人竟已離得越來越遠,他們雖然睡在同一張床上,卻好像從未真正靠近過。她知道,比起那些並肩作戰的隊友而言,自己不過是個執念,曾經支援鄭吒奮鬥過、掙扎求生過。

但現在,是否也還依舊如初?

光柱中的隊員,一個接一個的被主神治好、放下。待張傑恢復完畢之後,留在半空的只剩下一舉擊敗最終boss的“大功臣”了。習雨恢復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漫長,從陽光般金色的光束轉到恢復精神力的紫色光芒,最後當周遭的顏色變成乳白的瞬間,少年突然睜眼忙聲叫停。即便如此,也依舊用了將近3個小時的時間。

零點早早便等在光柱旁邊,在少年被放下的時候,他默默地將其接住、一聲不吭地攬進懷裡。習雨也沒掙扎,他淡淡掃了眼抿嘴凝眉、無聲注視自己的隊長,言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我累了,一切等明天再說吧。”

說罷,零點也不等鄭吒答不答應、便朝對方點了點頭,隨後抱著少年走進兩人的房間。宋鬱和鎏衣對視一眼,連忙向鄭吒等人打了個招呼,雙雙跟著兩人進到屋內。

楚軒平靜地環視了眾人一圈,他瞥了掙扎一眼,便問也不問地代替隊長,淡然說道,“今天解散休息,明天中午在鄭吒家集合。”

一行人漸漸散去,許是氣氛、許是壓力,回去的時候也只是頷首示意並沒出聲,除了依舊停留在光球之下與主神交流的楚軒,就連鄭吒也一秒不願多留似的,握緊拳頭快步走了回去。蘿麗左看看又瞧瞧,有些不安地跟著自己的男人,小跑地追進房間。

另一邊,零點抱著習雨回到屋裡,少年一沾著床就軟綿綿地粘在上面,竟連翻身都嫌浪費力氣。殺手嘆了口氣,開始替他除去破損的外衣,“很累?”

“恩……”順著零點的力道翻了個身,習雨趴在床單上閉著眼睛吐字喃喃,“那咒文簡直不是人能念的。”

“先洗個澡。”將滿是鮮血的衣物全部除去,隨手丟到床邊,知道對方歷來潔癖,零點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輕聲說道,“沾了一身,你也睡不著吧。”

“不了,就這樣。”習雨眼皮也不抬地懶懶開口。

殺手手上一頓,隨後三兩下除去自己的衣服,將陷在枕頭裡的少年打橫抱起來,一言不發地向浴室走去。習雨也不動,整個過程就像老實乖巧的人型布偶似的,任零點胡亂擺弄。兩人均是一-絲-不-掛,肌膚和肌膚緊密相貼,溫暖的熱水灑在身上,順著縫隙緩慢下滑,從發頂到頸項、經由胸前小腹,柔和地在下方的毛髮下略微滯留,最後路過大腿、腳踝在浴室內逐漸流走。

畢竟是時常鍛鍊的身體,兩人肌理硬朗、線條分明,此時一個環一個抱,擦擦碰碰再所難免。習雨矮零點一個多頭,無意中瞧見胸前一點,下意識地生出舌頭舔了一舔,零點渾身一顫,差點鬆手將少年摔到地上。連忙將人拉回攬緊,殺手無奈地搖了搖頭,待清洗乾淨之後,又將對方抱進浴缸。

習雨家的傢俱無一不是有錢人家的佈置,奢華卻不失典雅大氣,寬闊的大理石浴缸完全足夠容納好幾個成年男子。少年攬著殺手的脖子,整個人貼在他的胸膛上,只是偶爾會在頸窩親密地蹭上一蹭,並不像往日般的那麼積極。

知道他是累了,殺手小心地託著少年的身體,輕輕拍著示意對方可以放心。對於這個男人,習雨從未有過半點懷疑不信,他低低“恩”了一聲,便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閤眼睡了下去。零點左胸又酸又澀,就算泡在熱水裡,習雨的身體也只是稍微回了些許溫度。他向來紮實本分,對自己應該擔當的角色清楚分明,對自己的能力也確定自信,穩紮穩打、絕對不會貪功妄進。

只是在看到今次的情景之後,誰又不對原本的自己產生懷疑?

明明是理所當然,遲早會發生的結果,卻偏偏會感到意外吃驚、無法接受。——復活之後的他們,怎麼會突然忘記,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誰,都有可能在下一分下一秒,毫無徵兆地瞬間死去。

覺得差不多了,零點用毛巾細細替熟睡的少年擦掉水珠,隨後三兩下打理完自己,便替習雨吹乾頭髮好生安置在床上。打算讓他睡個好覺,寡語的殺手扯好被子就打算回到自己房間。孰知剛一起身,卻被一隻微微見涼的手掌抓住了小臂。

“和我一起睡。”少年的聲音淡淡,他沒有起身、只是微睜著眼看向床邊的男人,平靜地說道:“脫掉衣服,進來。”

在被那低溫的指尖碰觸的剎那,殺手輕輕一顫,他略微皺了皺眉,下一刻便利索地除去身上的衣服、赤-身-裸-體地進了被窩。不需要習雨再次開口,零點將少年攬入懷中,兩人肌膚相貼、相擁而眠。

次日午時,眾人陸陸續續地坐在鄭吒家的客廳,飯自然還是造物來做,宋鬱主廚、蘿麗等人在旁邊打下手。習雨和零點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只是無論他們來是不來,整個房間的氣氛也早已差得不能再差了。雖有傳說,在沉悶的氣氛下吃飯不利於消化,但中洲隊隊員們還是老實巴交地叼起桌上的飯食,房裡除了楚軒還能面不改色地對那些色澤鮮亮的菜餚大舉進攻之外,其他人也就適當地扒拉、囫圇吞棗,就算再美味的東西,想必也嘗不出味道來了。

怎麼搞得和□□會似的?

張傑瞅了眼面色陰沉的鄭吒,莫名其妙地看向霸王。虎背熊腰的漢子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

終於熬到結束午飯,待宋鬱將餐具撤下之後,面無表情的隊長終於捨得開口,“告訴我,還沒兌換‘精神力屏障’的詹嵐,為什麼能夠使用這個技能。”他並沒有問楚軒,而是選擇了正對面的少年。回憶起“零紅蝶”前,詹嵐頻頻尋找習雨,卻對原因緘口不言的模樣,鄭吒對此更為確定。

習雨低嘆一聲,他靠在柔軟的沙發上,有些疲憊地說道:“詹嵐的精神力屏障確實是我教的,‘零紅蝶’前她就來找過我,想要在不使用高分值兌換的前提下,自創精神力技能。”

“然後你就教她‘精神力屏障’了?”張傑低呼,對這個世界知之甚深的男人十分清楚,自創技能、特別是精神力技能,可不是隨便想想就能兌現的。

少年點點頭,“她的精神力並不足以進行強度攻擊。”而且相對於進攻的一方,也更傾向於在背後默默守護,“當然,以現在的狀況,她要開啟強度的‘精神力屏障’依舊十分困難。她完全掌握之前,這個技能一天最多只能使用一次,而且距離必須在20米以內,每次時間無法超過30秒,並且在使用過後會出現全身無力、短時失神的情況。”

終於知道詹嵐為何會突然衝到前面,並在為自己擋下一擊之後毫無抵抗地被怪物卷走。看著同伴逝去卻無能為力的潰敗再次向他洶湧襲來,鄭吒雙手抵著眉心,痛苦地躬起身子,聲音裡滿是嘲諷,“呵呵……也就是說,她若不會這個技能……就不會死了。”

“你是在責備我嗎?”習雨淡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而對方卻依舊坐在原地、埋首不語。全當預設,少年冷笑地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出門去。

零點見狀,深深地看了鄭吒一會,便也跟著起來離開房間。宋鬱拍拍欲言又止的蘿麗,微笑地搖了搖頭,將僅剩不多的工作交給這個女孩之後,就安靜地拉著鎏衣向眾人告別。

霎時間,本就不好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起來。一直坐在旁邊的楚軒默默啃完手中的番茄,他不緊不慢地環視了周遭一圈,又從盤中拿起一個蘋果,好半天淡淡說道:“發洩夠了?”

鄭吒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看向智者。

“當初你讓習雨幫他們提高戰鬥技能,甚至想出替全隊打通七經八脈、灌注內力這種荒唐的主意。習雨雖然沒辦法完成你痴人說夢般的想法,但也用了別方式竭盡所能。如今,他照你的意願做了、也付出了犧牲,你還想要得到什麼?”楚軒咬了口手中的大紅蘋果,由於習雨今天沒心情替他塞上紙巾,因此到處都是番茄留下的淡粉色果汁。

掃了眼有些呆澀的隊長,智者的聲音依舊不帶波紋,“從前期我們被大量村民襲擊、無論再怎麼危急,詹嵐都沒有使用這項技能的情況來看,習雨絕對已將不良作用告知於她,並慎重地給了警告。而你,這個被救下的人,不僅沒有權利否定詹嵐的選擇,更沒有權利責備習雨。”他頓了頓,冷冷地看著面部僵硬的鄭吒,平淡地說道:“最重要的是,你既然早已明白,就不要胡說八道、遷怒他人。”

楚軒說話永遠都是一針見血、客觀直接。鄭吒無處可躲,鐵青著一張臉又氣又腦,他知道楚軒說的每一句話都十分正確,但就因為太過正確,才更讓人下不了臺。鄭吒是個正常的男人,而再怎麼大方豪爽的男人,很多時候也都是要些面子的。

智者不是不懂,但卻並不諒解這樣的情緒。他依舊平平淡淡地看著鄭吒,毫無顧忌地說著對普通人而言可謂尖酸刻薄的話,“從受傷程度來看,你在‘零紅蝶’中清醒的時間比習雨還長。既然如此,你不會不知道,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所受的傷,都撐不過那10分鐘的唸咒。”

鄭吒一愣,這才想起回到主神空間的時候,一群人身上的恐怖傷痕。除去自己,就連傷得最輕的劉哲和王俠也都幾乎全身性骨折,更別提被扯掉半個身子、內臟撒了一地的張傑了。而其他像楚軒、霸王等人,哪個身上沒有比手腕還大的窟窿,不談別的,光是失血也夠讓他們死上好幾次了。但是他們不但沒有立刻死去,甚至堅持了將近10分鐘。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鄭吒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他看著隊中的智者,有些艱難地問道。

楚軒看了他一眼,三兩口吃掉剩下的果肉,“在王俠受傷之後,圍繞在習雨身邊的法文突然變成了不同的雙鏈。沒猜錯的話,相機中的銘文應該能夠拆分成兩個部分,一條用於魔力增幅、一條用於治癒。治癒那條的光澤比較淡,我不清楚因為效果不佳還是他無力支援。如你們所見,習雨確實能夠不透過介質直接使用古代銘文,但同樣的,他也必須付出等量的代價。”

“什麼代價?”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鄭吒大驚,脫口問道。

楚軒默默地扶了扶眼鏡,平淡地說道:“魔力源會遭到損傷,但目前看來並不嚴重。”

鄭吒倒抽一口涼氣,他拍案而起、大聲吼道:“你們事先瞞我的就是這件事!?”

智者微微昂頭,想了想道:“還有天倉魏吞觳約肫涫擋攀強簟欏惱嬲砍住!

“為什麼不告訴我!”鄭吒簡直想要敲開楚軒那顆非人的腦子,看看裡頭到底塞了什麼東西。

“告訴你,你還會讓他去做嗎?”這句話一語雙關,智者有意無意掃過正直的軍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當然不會!”鄭吒想也不想地答道,廢話,魔力源若真遭到損壞,習雨可也活不成了!這個風險,他不想冒也不能冒!

楚軒點點頭,自然而然不再多說。在這點上,他們的想法與鄭吒完全不同,不提自己,習雨是一個只要有信心將事態把握在手心之中,就會不計成本放手去做的男人。

鄭吒死死盯著面前的智者,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最終大大哀嘆一聲倒回沙發上。他看著天花板,腦袋裡不斷徘徊的是詹嵐生前的笑臉和習雨略微疲憊的神態,中洲隊的隊長深深合上眼睛,許久許久,才默不吭聲地站起身來。在此期間,沒有一個人開口打擾,就連呼吸都竟可能放得極輕,只唯獨eq負值的年輕智者,旁若無人地啃著漂亮的蘋果,似乎對這尷尬的氣氛毫無知覺。

“想清楚了?”見鄭吒眼中不再有猶豫,楚軒擦了擦手,平靜地問道。

“想清楚了。”中洲隊的隊長重重地點了點頭,他認真地看著自己的智者,隨後抬起頭,堅定地對眾人說道:“沒錯,雖然能用復活真經將同伴復活,卻也只有一次機會!在這個世界裡,活著的人依舊可能會在接下來的恐怖片中喪生死去。這怪不得別人,但我卻不想讓自己後悔,從我開始,從今天開始,中洲隊會變得更強,直到大家一同回到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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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楚軒見狀,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那現在就來談談,我們往後的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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