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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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獲自由的第一天,安然回到他跟暮雨的新家,剛開啟車門,就被一聲清脆的童音給冷凍了。一個圓滾滾的小孩子從房間裡跑出來,大喊著“爸爸”奔向暮雨的斯巴魯。安然觸電一般地縮回車裡,嘭地關了車門。

彷彿從幾百米的高空硬生生地摔在地上,安然直接被拍蒙了。

太刺激了,他想,什麼情況這是?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韓暮雨家孩子都能跑了……這我還回來幹什麼呀?滿心的幸福期待瞬間枯萎,安然就剩後悔了:我就不該出獄,一輩子鐵門鐵窗鐵鎖鏈也比這情況好受。

韓暮雨下車的動作被安然忽然關門的聲響制止,他回過頭看著那人蒼白的臉上幾乎可以死過去的神情,立馬明白了怎麼回事……伸手攬過安然僵直的身體,把他的頭扳過來面對自己。那家夥眼睛藏在帽簷的陰影下,動都不動,定定地看著虛空。一路上按捺不住的情緒突然就壓過了所有忍耐和剋制,韓暮雨抬高安然的下巴,偏著頭淺淺地親了一下,柔聲地說:“別瞎想。”安然本能地閉了眼睛,睫毛微微顫著,卻沒有絲毫回應。韓暮雨繼續說道,“那是小曦家孩子。”

沉浸在絕望中的某人忽地睜大了眼睛,一道光閃過,於是整個人都被點亮了。

妹子家的娃啊?早說啊,安然想,嚇得我心臟病都快犯了……那孩子也是,沒事叫什麼“爸爸”……緊閉的牙關將將開啟,抱怨的話還沒出口,另一個人的氣息已經直接地欺過來。語言甚至意識一下就被打散了,愛人滑膩的舌尖順順當當地溜進嘴裡,帶著久違了的乾淨微涼,以及難以言喻的親暱。

輕柔地推抵,淺細地糾纏,有些想念是說不出來的,只能用更直接的方式做出來……早就想這麼幹了,他和他都是。

要不是那麼多人在外面等著……韓暮雨戀戀不捨地放開安然,那個吻持續了最多五秒鐘,卻像是藏在蝴蝶翅膀下的那一小窩旋風,無聲無息地擴散開去,難保哪一會兒就變成控制不住的颶風狂浪。

反正人已經回來了……韓暮雨想著,一邊用指腹輕輕抹去安然唇上溼漉漉的水光,一邊任由自己在安然漸漸柔潤的眼波裡無限沉淪。

韓晨曦從屋子追出來,攔下自家兒子,“揚揚,慢點跑,那不是爸爸,是舅舅,爸爸下午才到呢!”

數年不見,已為人母的韓妹子依然是大美人一個,更多了些成熟的風韻。看著妹子抱著孩子過來,安然想下車,結果被韓暮雨攔了下來。他家院子裡車行道鋪的是青色條石,雖然時近初夏,只穿雙襪子站在路面上也嫌太涼。

韓妹子見著安然第一句話就是,“安然哥,我哥總算是把你給盼回來了……”

“是啊,讓大夥兒都為我費心了……”安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帽簷兒拉得更低點兒。

韓暮雨下車繞到右側,自然地將妹子懷裡的小娃娃抱過來,孩子嘟起嘴巴叫“舅舅”,發音清晰而稚嫩。

不得不說,這孩子長得漂亮,黑亮的眼睛,粉嫩的皮膚,像個精雕細琢的玉娃娃。乍一看,眉目之間與韓暮雨還真有兩分相像。安然想,要是不知道這是韓暮雨的外甥,說是他兒子我也信。

後面的寶馬車停好了,曹姐扶著安然父親往屋裡走,楊曉飛和吳越跑過來逗小孩,揚揚很給力地喊倆人“叔叔”。

韓妹子指著安然說,“揚揚,這個也叫叔叔。”揚揚小朋友看著這個初次見面的‘叔叔’,愣了一下,眼睛轉啊轉,最後把頭往韓暮雨肩膀上一靠,沒說話。

“小孩子認生了……”鑑於張揚同學這麼不給面子,韓妹子趕緊岔開話題,“那個,張磊本來說上午過來一塊兒去接你的,結果廠子有點事兒給耽擱了……下午應該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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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安然也不在乎,倒是揚揚接了話茬:“我爸爸跟我舅舅開一樣的車。”

所以,難怪會認錯了人。

不過,隨時都要曬曬自己孩子的“學識”大概是所有母親的天性,韓妹子接著問兒子:“揚揚告訴叔叔,舅舅的車是什麼牌子的啊?”

揚揚答道:“斯巴魯,我爸爸的車也是。”

“那舅舅的車牌號是多少啊?”

“0414。”

“那爸爸的車牌號是多少啊?”

“1818。”

“那舅舅開車帶揚揚去哪兒玩兒了?”

“……”揚揚小朋友沉默了,於是媽媽提醒到:“兒童樂園去沒去?自然公園去沒去?鳥巢……”

孩子垮下小臉兒,委屈地說。“舅舅今天都不帶我玩兒。”

韓暮雨捏捏他的鼻子,解釋道:“舅舅今天有事兒,小孩子不能跟著。”

“我知道,”揚揚表示理解,“舅舅去接舅媽了。”

所有人:“……⊙n⊙b”

安然差點被嗆著,把帽簷兒又往下壓了壓。

韓暮雨則是平靜地問孩子:“誰告訴你的?”

揚揚同學一指楊曉飛,毫不猶豫地出賣:“胖叔叔。”

在大家的注目下,楊曉飛撓著脖子訕笑,“我……我這不就那麼一說嗎……我哪知道他就記住了啊……”

莫名其妙的喜感中夾雜著幾分尷尬,韓妹子打圓場,“大夥兒都別在這兒站著了……趕緊進屋吧……”

安然惡狠狠地招呼楊曉飛,“去你車裡把我鞋子拿過來……”

楊曉飛趕緊著掏出鑰匙就要去拿,吳越拉了他一把,滿不在乎地說,“就這麼兩步路,穿什麼鞋啊……”他的本意是,讓安然自己蹦q過去就得了……結果韓暮雨認真地點頭,“對。”他把張揚交給妹妹,然後走到車門前彎下腰,一手摟住安然的背,另一只手撈他的腿,安然意識到他這是要抱他的時候立馬不幹了,邊掙扎邊抗議:“韓暮雨,你……你幹嗎……你放手……”這也太丟人了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還是這麼個公主抱,老子好歹也是個大男人……韓暮雨像是不經意地湊近他耳朵邊,低聲說了句:“安然,就讓我抱一下……”平靜深情的音調下起伏著山呼海嘯的情緒,綿綿密密的渴望天羅地網般籠罩下來,讓人無處可逃,無力抗拒。

安然徹底自暴自棄了,只要韓暮雨一句話,他想怎麼樣就得由著他,還特別得心甘情願……什麼裡子面子的,丟人就丟人唄,反正也是丟給自家人了。最後,安然心一橫,拉下帽子把臉整個擋了起來,他想,我就做只鴕鳥能怎麼地,我就膩在這讓歲月安穩的懷裡又能怎麼地……浮世一g沙,卻演繹著煙火聲色、貪痴執斷,似水年華。

韓暮雨的動作小心輕柔,吳越在一邊看著都替他累,“剛揹著他走了好幾裡地才放下,敢情你還不過癮哪?”

無奈他弟妹跟沒聽見似的。

初夏時節,陽光明亮清透,風裡裹著草木芳香,世界熏熏然似醉非醉。抱著安然的韓暮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臉上有多麼溫柔滿足的表情。懷裡的人,腳下的路,一步一步,每走一步,他的笑容都會更深一點兒。

天光雲影,草長鶯飛……寂然無聲中仍有千機輪轉,然而人們此刻還是相信了,真的有種愛,可以不傷流年。

“好幾年沒見他這麼開心了。”看著韓暮雨的背影,楊曉飛愣愣地說。

韓晨曦摟著不明就裡的兒子,嘆道:“長這麼大我都沒見他這麼開心過。”

這是韓暮雨家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曹姐和韓妹子在廚房裡忙活著做午飯;楊曉飛自恃手藝不錯也躋身大廚行列;韓暮雨、吳越還有他家專門請來伺候安老爺子的保姆只能混地打下手;安然被父親按在身邊說話。其實三年的牢獄生活並未給安然的性格帶來幾多陰暗,反而讓他在見多了罪惡與懲罰、不幸與追悔之後,在壓抑、冷漠、希望、絕望混雜發酵的鐵窗裡沉了浮躁、息了憤恨。本身天然的開朗仍在,只是其中一部分轉化成了更為深刻也更為強韌的通達。他現在甚至有了韓暮雨那種可以將一切經歷說的不痛不癢的本事,不是要隱瞞,只是明白了,有些疼,自己一個人知道就足夠,沒必要再讓它刺傷親人、愛人的心。父親年紀大了,安然有意地寬慰他,嘻嘻哈哈地,所有難熬的日子就那麼雲淡風輕,一笑終了。

張揚小朋友憑藉著天生的開朗性格很快就跟新認識的安然叔叔打得火熱,時不時撒歡兒地跑過來打斷父子談心。安然看著揚揚想象韓暮雨小時候的樣子,把人抱在懷裡逗來逗去,喜歡得不行。

揚揚指著安然的帽子好奇地問,“叔叔,你在屋裡戴著帽子不熱嗎?”

“不熱啊。”安然輕巧地抓住小孩伸過來的胖手。他對自己現在的髮型確實有點怨念,好在不要多久頭髮就能長出來。安然笑起來,因為他想起回家的路上,韓暮雨開著開著車,忽然說道,“我也覺得光頭挺好看的……”安然聽了,愣了一秒便惡狠狠地甩給他倆字:“你敢”,而後極酷地轉臉。那時車窗開了條縫,陽光暖透空氣,細細地將花香釀成蜜糖。

張揚拉著安然讓他給剝芒果,很快,小孩子便吃了一臉一身。

“暮雨,毛巾在哪兒呢?”因為屋子太大,安然便在客廳裡喊話。

正在擇菜的保姆聽了起身要去找,卻讓吳越給拉住了。

“弟妹,安然找毛巾呢?你去看看。”

韓暮雨甩甩手上的水,快步走過去。

不大一會兒,安然又喊,“暮雨,揚揚的水壺呢?”

妹子扯扯他哥,“哥,你去給找找。”

韓暮雨放下白蘿蔔,轉身出去。

又一會兒,“暮雨,電視怎麼沒訊號了。”

楊曉飛接過某人手裡收拾了一半兒的草魚,“韓哥,你去給調調。”

……

又一會兒,“暮雨,咱家茶葉放哪兒了?”

曹姐想起什麼來,“對了,暮雨,我記得前幾天樂世的沈總送了盒西湖龍井,我放你車上了,那個清火去燥的,正好給安然喝……”

……

又一會兒,客廳裡安然喊聲再起:“韓暮雨,你電話響了。”

楊曉飛:“韓哥……”

曹姐:“暮雨……”

韓妹子:“哥……”

吳越:“弟妹……”

某人撂下蒜瓣:“……行了,我知道了。”

……

韓暮雨出去後,吳越就感慨,“他跟客廳呆著多好啊,省得安然那家夥一趟一趟遛他。”

曹姐倒是明白,“人家父子倆分別這麼長時間,肯定有些心裡話要聊聊,就算他不是外人,那也得給人父子留點私人空間吧……”

妹子也贊成,“是唄,他倒願意去陪著安然哥,可是,總不好跟安叔叔搶人。”

“韓哥這就叫懂事兒。”楊曉飛得出一個腦殘粉的結論。

安然把手機遞給韓暮雨,在父親瞧不著的角度,調皮地衝他擠擠眼睛。韓暮雨看著安然,手裡按下接聽鍵,一邊應著電話,一邊用眼神兒在某人身上描繪著深深淺淺。

韓暮雨的手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從最開始的樸素到寒酸的,到現在最好最高端的,無論哪款,安然那個缺角的名章掛起來,始終很合適。

一開始就般配,一直下來,都這麼般配。

午飯吃得極開心,安老爺子高興,叫年輕的晚輩們陪著喝了點。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沒那麼多精力跟正當年的人拼,安然父親中途便退席休息去了,揚揚同學也被保姆帶去睡覺。他們一老一笑離開之後,剩下這些人就不端著了,各種調侃紛紛上場,韓妹子跟他哥少有的皮,曹姐不再拿著大姐的樣子,吳越、楊曉飛更是沒啥顧忌,一杯又一杯的敬酒,安然自己也放開了喝,卻本能地不忘替韓暮雨擋著。當然不擋也沒事兒,都是哥們兒,意思到了就行,誰也不會勉強。只是在安然印象裡,暮雨是不能多喝的。

韓暮雨看著那家夥咋咋呼呼地喊著“不行不行,不許再讓暮雨喝了……”並煞有介事地告訴楊曉飛“以後酒桌上都得替你韓哥擋著點兒……他那酒量不行……”,忽然就覺得自己真的有點醉。

他的酒量確實不好,為了生意,他經歷過無數次醉到不省人事,但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現在,有的是人幫他擋酒。

然而那不一樣,只有一個人曾給過他某種刻骨銘心的感受:被愛,被珍視,被不惜一切地保護。韓暮雨明白,安然要為他擋的不只是酒,他想站在他身前,為他攔下所有莫名的傷害,用盡全力,不計後果。這個人啊!怎麼可能不愛他!

後來韓暮雨給大夥兒換了茶,安然發現他家暮雨居然還在用幾年前老爸給買的那個水杯。他拿過杯子來不屑地瞅了瞅,“要不要這麼會過日子啊你?”轉頭又問曹姐,“姐,你不是管財務的嗎,就不能批點錢給暮雨買個新杯子?”曹姐淡淡地說,“我家韓總的錢都攢著娶媳婦兒呢,沒有閒錢買杯子。”大夥兒鬨笑。不過安然不傻,牢獄之災十年變三年,那得花多少錢鋪多少路,沒人說,可是事情就擺在那兒。自然,說暮雨換不起個杯子也是扯,他舍不下的是這杯子曾帶給他的溫暖。

“算了,湊合用吧!”安然囂張地就著人家杯子咕都咕嘟就是幾口,又遞迴給暮雨。於是韓暮雨在大夥兒的起鬨聲和某人忽閃搖曳的目光裡大大方方的抿了一口,安然嘻嘻哈哈地笑倒在韓暮雨肩頭。

胳膊被自然地攬住,臉上也著了一層紅潤,安然眯著眼睛感覺著暮雨手上舒適的力度,像只慵懶的貓。

韓暮雨輕聲問,“醉了?”

安然湊近他耳邊,小聲兒說:“我就沒打算醒。”

能有多少人讓你願意攜著人生所有歡欣、苦痛來赴對他的這一場沉醉,如果遇見了,自然要沉醉不醒。

“嘿,你倆,說啥悄悄話兒呢?”吳越吵吵起來。

“秀恩愛神馬的不厚道!”楊曉飛抗議。

曹姐表示,“安然就不是厚道人。”

韓妹子跑過去抱住他哥另外一邊手臂撒嬌地搖晃,“哥,人家吃醋了……”

所有人都爆笑出來,包括韓暮雨。

洗碗時,妹子跟曹姐聊天。

韓晨曦知道這個大他們幾歲的曹姐不只是他哥公司一個普通的財務經理,韓暮雨對她的尊重和她對韓暮雨的幫助遠遠不是老闆和員工之間的情分。她在他哥家住地這段時間,曹姐儼然一個勞心勞神的家人,小到家裡的垃圾處理大到安老爺子保姆的工資發放,沒有她操心不到的。韓暮雨有時候特別忙好幾天都不回家,曹姐還會帶著自己家的孩子過來寫作業,順便問問安然父親的需要,外帶著陪妹子聊天。要不是那女人張口閉口帶著她老公,妹子甚至懷疑曹姐是看上她哥了。

妹子邊擦盤子邊說,“就當年銀行那案子……我怎麼都覺得安然哥不像能幹出這種事兒的人?”

曹姐嘆氣,“他啊,他是被逼急了。原來我不明白他怎麼想的,覺得他這麼做大錯特錯,現在,我還是覺得他不對,可是卻能理解他了。這一年多看著暮雨沒日沒夜的忙,為了安然託關系找門路,多難都沒放棄過,我也是心疼的。以前的時候你哥他什麼都沒有,身邊誘惑也少,如今他什麼都有了,上趕著喜歡他的人多得數不清,不只女的,還有男的,可他根本看都不看。當年安然的手機屏保就是暮雨的照片,你看看現在暮雨的手機……人家楊曉飛還經常換個女朋友什麼的,暮雨別說交朋友了,連正常的娛樂都完全沒有。我勸他,他就說安然怎麼過他怎麼過,我還能說什麼?這些年他最開心的就是聽楊曉飛或者吳越從監獄探視回來後跟他講安然的情況。我不明白安然為什麼就是不肯見暮雨,暮雨說是因為日子難過,而一旦見了,見不到的日子就更難過……最近一年楊曉飛去看安然之前他都要親手做個包子、蒸餃什麼的給帶上,只有那時候他才會不那麼壓抑,認真地就多放一點雞精還是香油跟我討論半天……”

妹子說:“其實我哥性格本來就不太開朗,我這次過來,覺得他……其實還好。”

曹姐點頭:“恩,你才來不到一個月,而且這個月正好安然要回來了,他算是很開心了。我跟暮雨挺早就認識,真正接觸也就是這兩年不到。據楊曉飛說,再往前,翔東新區土地案落幕、他們重回盛安的時候,暮雨那個不要命的勁頭兒看著就}人,後來到了l市,特別是安然的事情有些眉目之後,他已經好多了。”

“我哥就是這樣,好像很難親近,可是一旦把誰放在心裡就死心塌地的對他好,不計較也不怕辜負。當初為了安然哥他跟我媽鬧翻了,那是我頭一次見他那麼強硬,以往我媽讓他幹什麼,他再不樂意都會聽,唯獨這件事……到現在我媽還是不肯接受,我哥月月給家匯錢,就是不低頭……直到我瞭解了安然哥坐牢的事,我才明白我哥為什麼這麼堅決。安然哥,他值得我哥這樣。”

曹姐笑著,“是啊,我也明白了。安然當初的舉動害了那麼人,那會兒全行都在罵他、怨他,甚至到現在這種怨恨都還沒完全平息。他肯定是錯了,不過,你哥值得他那麼幹。”

很多時候,不在於付出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只要覺得值了,那就行了。

飯後,安然本想藉口酒喝多了,回屋子裡睡一覺的(肯定不是這麼簡單……),無奈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張磊就到了。妹夫開著車從老家趕過來,那不能晾著人家,就算知道人家不是衝著自己而是衝著離別快一個月的老婆、孩子來的,也得拿出主人的姿態熱情接待。

雖然安然還沒仔細看過自家的大房子、小花園,因為房間太多他連去廁所的路都沒記住,甚至找不著自己的臥室的門兒,但那都沒關係,他本能地有種歸屬感。事實上,他無需熟悉這個屋子,對他而言,韓暮雨胸口左側那個小小的地方是他真正的‘家’,他一直住在那裡,熟悉那裡的一切,痛和喜悅,愛和憂傷。在‘家’裡,他撒潑打滾兒,橫行無忌,甚至說一不二,而如今,那個‘家’物化成了這麼個大房子而已。

張磊進門先是跟安然道歉,說廠子裡有急事才耽擱了去接他回家的時間,安然瞧著已經成熟穩重許多的妹夫,自然是一百個沒關係。跟大夥兒寒暄幾句之後,張磊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妹子去看他家還在睡覺的寶貝兒子了。

張磊中午飯沒吃,又剛剛好錯過了飯點兒,而一直前後張羅的曹姐因為財務有些事情先回了公司,於是安然拿出主人的範兒,讓保姆又給炒了菜、熱了飯,並指揮楊曉飛再去買啤酒……妹夫第一次來,不能慢待了。韓暮雨看著安然像模像樣地操持,還不是過來問問他的意思,忽然就覺得這個家窗明几淨、滿室陽光,真的像個家了。

等小夫妻倆看孩子下樓來,基本上又一桌子菜擺好了。妹子嘴裡說著不用這麼麻煩,下碗麵條就行,臉上卻笑得明媚。

張磊吃飯,眾人陪著他說話。對於韓暮雨和安然的事,張磊從妹子那裡知道個梗概,他倒沒什麼看法,主要是他也不太敢有什麼看法,因為妹子決不允許他說她哥一個字的不好,而且,說到底,也不關他什麼事兒。只是暮雨給他倒酒時他注意到了暮雨的手,聽說是聽說,猛然見了那種殘缺不全,還是有些驚訝。那不是個多明顯的表情,就是那麼一愣,至多吃飯時不經意地多瞄兩眼。韓暮雨習慣了,可是安然不習慣,他若無其事地把韓暮雨的右手拉進掌心,雙手合起來扣住,心裡想著,看什麼看,臉上卻笑容不變。

有時候,愛就是這麼些小小的心思。他在意他一切的感受,並給予無微不至的關注。

飯後,安然藉口妹夫大老遠來的,肯定需要休息,就想讓大夥兒散了(肯定還有別的原因),結果院子裡又來了一輛車。

老鄭同志。

樂世的答謝會散了之後,鄭向遠直接驅車來了韓暮雨家,就是為了見見傳說中的安然,那個讓他兄弟朝思暮想的人。

安然沒想錯,雖然他們之間的認識就停留在某個電話裡。老鄭是個豪放派,跟他長相似的,端正而粗獷。他進門兒先找安然,上來一句,“摘了帽子讓哥看看。”安然也不怯場,一捂腦袋,“別,我怕嚇著您。”老鄭大笑,“小孩挺有意思。”韓暮雨給安然做了簡單的介紹,老鄭,鄭向遠,韓暮雨公司的副總,他的生死之交。本來這人是跟著他大哥混社會的,後來覺得沒勁,想自己闖出個名堂就去了盛安,在建材公司跟韓暮雨結識,共患難的交情。老鄭對安然的印象是極好的,就衝著安然為了幫韓暮雨入獄這事兒,他就覺得安然是個靠得住的人,他兄弟沒白白地愛他一場。老鄭說話江湖氣很重,因為喜歡安然,所以也自來熟的親熱。老鄭跟安然講起他跟韓暮雨一起奮鬥的往事,說到高興處習慣性地伸手拍拍安然的肩膀,那手勁兒……安然想躲又覺得矯情,不過,老鄭也沒機會拍第二下,因為他剛抬手,就被韓暮雨給擋下了。

“你看你,至於的嗎,我這不是稀罕小安子嗎?還能給你拍壞了?”老鄭抱怨。

韓暮雨把安然拉到自己身邊,“我稀罕就行了……萬一拍壞了,你也賠不起……”

老鄭直接呆掉,眼睛瞪得賊大,這真是韓暮雨嗎?他兄弟可從不這麼開玩笑的,今兒真是鐵樹開花了……其他人都愣了,愣過之後,集體笑岔了氣兒。

安然靠在韓暮雨身上樂得眼淚都出來了,暮雨也有點繃不住,捏著安然的臉極小的聲音說,“再樂我就……”

今天似乎格外的格外的漫長……

晚上大家夥兒又是一頓酒,加上老鄭和妹夫,更熱鬧了,這群沒自覺的人直接折騰到十點才散,結果下午睡多了的張揚同學跟爸媽膩歪過後非纏著安然陪他玩兒,於是一玩兒玩到十一點多,不是妹子硬拉著揚揚睡覺,小娃不知道要鬧騰到什麼時候,孩子剛消停,安老爺子又拉著安然說起話來,白天有些沒問到的,晚上都想起來了,尤其是安然的病,安然表示在裡面生活規律,情緒穩定,所以基本就沒犯過病,藥也是按時吃……其實他根本就怎麼吃……加上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瑣事,等安然從老爸房間出來,十二點多了……

保姆早就給他收拾出一個房間(好多魚),安然直接鬼鬼祟祟地推開了隔壁臥室的門。

屋裡沒開燈,安然摸著黑往裡走,“哈嘍……”

沒人應。

“不是吧?居然不等我。”安然嘀咕著,但很快結論被推翻。門咔噠一聲扣上,身體已經被緊緊地抱住。

深夜的安靜襯得身後那個人的呼吸清晰而沉重,“安然……”,深情款款地呼喚,安然覺得自己從頭到腳的力氣都被卸了去。把礙事的帽子摘掉,安然說:“不許開燈!”

韓暮雨笑了一下,扳過他的下巴,準確無誤地吻在嘴唇上。

由淺至深,直至失控般瘋狂。

太多壓抑的思念忽然就那麼湧上來,撐得心臟破裂般的疼。“安然……安然……”每個字都帶著微微的顫抖,在交纏的舌尖上滾動,喜悅,辛酸,浸透了濃情入骨的纏綿。安然仰著頭,攀著愛人的肩膀,熱烈地回應。溼潤的吻壓過脖子時,韓暮雨將安然抱了起來,像抱個孩子似的,輕拿輕放,放在床上,扯掉他的衣服,落下親吻無數。潮溼柔軟,似是淋漓鮮美的慾望。

安然耐不住撩撥的扭動,暮雨卻莊重虔誠地吻遍他的全身,每根手指都不放過,那是一種珍視的心情,失而復得地愛惜著,寶貝著,所以就讓我用全部心力為你寫一副符咒,印在你身上,從此保佑你平安快樂。

到底是時間模糊了記憶,還是等待讓美好翻倍,韓暮雨已經分不清。他只知道身下的人如此火熱糾纏,柔韌的身體迎合著任他索取,在混亂無章的喘息香甜惑人的□□間隙,斷續地喊他的名字,每個“暮雨”之後都是直白熱烈又委屈萬分的“我想你”,一句又一句,比刀更利,比傷更疼,比甜蜜更甜蜜。

——你一定知道,我是如此想念你。

——所以,我回來了,就算中間隔著再漫長的山高水遠、再多舛的命運軌跡、再堅固的法理牢籠,都沒關係,終究我要回到你身邊,待在你身邊,哪兒都不去!

這是凡塵俗世中最安寧的清晨。

韓暮雨醒來睜開眼睛,安然頭抵著他的肩膀睡得深沉。一縷陽光照進屋子,被床頭櫃上的水晶相框折射出斑斕七彩。相片中,某人吻著某人,時光就在那一刻,幸福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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