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到了風雷都城時,天氣轉涼了。衷為卿的身體越發冷,裹起厚重的大氅,席玟體貼地給他一個暖爐貼身抱著,馬車也鋪上厚厚的毛毯。衷為卿體質虛寒,遇見他那一年冬天因為在外流浪,寒氣入體,身體一發不可收拾地壞了,即使後來練武,也只是強身健體,比以前的情況要好一些。
衷為卿身體狀態最糟糕時,是席玟在床上照顧他。衷為卿精神狀態最糟糕時,還是席玟在他身邊照顧。意識到這點,對他冷硬的態度也緩和幾分,說話不再硬邦邦的劃清界限。
“席大叔,你對衷哥哥很好,比表哥好太多了。”玄紫抱膝而坐,看著他們一時感慨。
席玟衝她笑道:“為卿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你說能不好麼?”
縱然自己對他說過很多無禮的話,席玟依然對她溫文有加,玄紫慚愧道:“我再也不說你壞話了。”
馬車嘎然而止,小德子在外稟道:“主子,前面有人在打架。”
“繞道。”衷為卿吩咐道。
玄紫興奮地跳起來:“等等,小紫去看看!”拿著劍出了馬車,路見不平是她最喜歡的。
席玟道:“我也下車看看吧。”
衷為卿隨意,裹緊大氅在車上躺會。外面響起刀槍器械的爭執之聲,他被吵得沒法閉目養神,尤其玄紫唧唧喳喳的聲音隔老遠都能聽到。
煩躁地爬出馬車,他看到前面一圈的人群,人群中的兩位主角在痛打一群落水狗。
“夠了,小紫。”他不想節外生枝,惹一堆麻煩。
“衷哥哥!”揍完人,玄紫滿足地停手,蹦蹦跳跳過來,“這幫人欺負乞丐爺爺唉,小紫和這位哥哥一起教訓他們!”
衷為卿看向與玄紫合夥的少年,目測二十上下,長相清秀,斯斯文文的看上去挺柔弱,但叉腰腳踏在一個人的臉上,英氣勃發。
“走,跟我見官府去!”少年一手拎起那人,把他丟向趕來的官兵,“交給你們了。”
再回身對玄紫笑道:“姑娘好身手!”
玄紫嬌笑道:“公子也很厲害!敢問公子大名?”
“我啊?叫我傅舒好了。”傅舒燦爛笑道,看向衷為卿,猛一哆嗦,好冷啊。“你、你好啊……”
衷為卿沒回應,席玟替他接道:“傅公子是京中人氏?”
“呃,不是。”他才來一年多而已。
“在下和家人前來京城遊玩,人生地不熟的,傅公子可知京城中哪些地兒好玩?”
傅舒道:“這個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那一天,他們路遇傅舒,在傅舒的帶領下,吃遍京城中所有有名的菜館子,酒樓茶樓等地方。
三個人再也吃不下的時候,傅舒的食慾依然旺盛著。
到了傍晚,衷為卿有理由懷疑他們遇上一個吃貨,還是當他們是肥羊的吃貨。傅舒很健談,跟玄紫一樣唧唧喳喳地吵得人心煩。
天色黑了,傅舒道:“我要回去了,你們什麼時候離開?”
衷為卿道:“很快。”
傅舒遺憾道:“明天我沒有休息啊,這樣吧,我向上司請假一天,再陪你們玩一天。”
是“吃”一天好不好!
玄紫疑惑道:“什麼是上司?”
“呃……”
衷為卿抬起眼:不會又是……但是他沒有認親的興趣。
與傅舒分道揚鑣後,三人來到小德子預訂好的客棧。衷為卿在外奔波了一天,是被玄紫那丫頭強行拉陪,雖然可以強行拒絕,但席玟說:出去散散心也好。
他就聽信了。
一天下來,心情的確開朗了點,但依然煩悶。
他給鳳十一,也就是今天的舜天帝鳳有淮寫了一封信,要求出來見面,信上挑明了身份,他理應不會拒絕。
鳳有淮姍姍來遲,但夜防客棧已是天大的面子。
衷為卿重新再見他,當年溫雅俊秀的少年模樣沒多大變化,稜角多了分成熟,溫潤如玉的感覺不變。論皮相,鳳有淮是上乘的,小時候應該更好看,難怪席見臻會看上他。
心底腹誹著,衷為卿冷冷看他。
“哎呀”一聲,有人突然從房梁掉下來。衷為卿大吃一驚——有人潛伏在他房間裡,他居然不知道!是他大意了,還是對方太高深?
“是你啊!衷公子!”
居然是白天剛認識的傅舒,此時一身黑衣,驚訝地看他。
“傅公子?”衷為卿挑眉,這傢伙,到底是誰?
答案是——“是我啊,影衛!嘿嘿。”傅舒傻笑,
影衛?
衷為卿不禁詫異,他應該是個很白痴的人吧?這樣的人居然也可以當影衛?這鳳有淮什麼眼光?
既然是皇帝的貼身影衛,那地位應該是很懸殊的。
“傅舒,隱出來。”
“是,我忘形了。”傅舒撓頭。
他懷裡的一隻小老鼠探出頭來,好奇地望著衷為卿。動物天生會追隨衷為卿,因此小吱的忘形是可以解釋的。
衷為卿想起白天並沒見過那只老鼠,便隨口道:“你的寵物?”
傅舒道:“是啊,小吱,白天的時候我把它給十一呢。”
十一?
鳳有淮以前的名字,居然由一個小小的影衛喊出來。衷為卿聞到了一絲的貓膩,不知為什麼,心頭的煩躁突然就煙消雲散了。一個沒有威脅的敵人,他不須放在心上。
第五十二章
心情好了,脾氣也好多了。席玟見他一整日和顏悅色的,不禁問道:“昨晚鳳有淮對你說了什麼?讓你笑成這樣?”
笑?他並沒笑,只是眼睛裡止不住的欣喜之意。他回道:“你知道麼,鳳有淮有了自己的愛人。”
席玟眼裡閃過譏笑,冷嘲道:“恭喜恭喜啊。”
衷為卿道:“就是我們昨天認識的傅公子。”
說曹操曹操就到,傅舒向鳳有淮請了假,陪他們在京城玩。而且他對衷為卿有一股莫明的親切感,雖然他看上去兇巴巴的很可怕,讓他想起前世的政治老師,也是一臉的陰沉嚴肅,發起火來,全班不敢吱一聲。
但對衷為卿,他就是有著說不出的好感。
“為卿!”看,就連稱呼都叫得很親暱,這麼叫他人家也不反對,傅舒就厚著臉皮叫得親親熱熱的,“今天我帶你們去翠微閣,那裡的辣菜非常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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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去別的地方玩麼?”衷為卿耐著脾氣婉轉道。
傅舒興致盎然道:“好啊,那去清雅屋,那裡的甜品非常好吃!”
“……”衷為卿無語,隱約想起一個人,之所以對那個人還有印象,是因為他給了起了一個可笑的綽號,還是個大吃貨。那人非常熱情善良,其他同伴都不愛搭理他,就那個人經常拖著他去吃吃喝喝,那個人的名字叫開心。
“我今天不舒服,不想出門。”昨天走了一天路,早就疲乏了,今天只想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就啟程回西瀚,“傅舒,你會跟鳳陛下好一輩子麼?”
傅舒驀地怔愣,不知衷為卿為何突兀地問。
衷為卿自言自語道:“如果一輩子就好了。”
“嗯。”傅舒眼神突然溫柔下來,“那為卿和見臻呢?”
“也會……一輩子吧。”一輩子的帝王與帝后,一輩子的夫妻,除此之外呢?席見臻現在又在做什麼呢?大概在於李陌塵愉快地說笑吧。
傅舒咂咂嘴,思考片刻還是沉吟道:“我發現一個秘密。”
“嗯?”
“就是……見臻好像對我家十一有意思!”他著重“我家”兩個字眼,宣告佔有權。
這誠實的傻孩子……衷為卿板著臉道:“是麼?”
傅舒撓撓頭,傻乎乎的:“……他沒承認過,只是我的臆測。”晃晃腦,“都是有老婆的人了,還這麼不知檢點,哼!”
“他是皇帝,皇帝就該有三千後宮,不是麼?”
傅舒道:“哪裡!十一為了我把三千後宮都散了!”
衷為卿一愣:“是麼?”
傅舒神氣地點頭。
“可是……你到現在,也只是影衛啊。”見不得他人幸福,衷為卿陰暗地破壞。
一句話戳到傅舒的鬱悶點了,他一下耷拉下腦袋,喪氣道:“名分什麼的又不要緊,在一起開心就好啦。”
“嗯。”像他這樣空有名分的,在一起卻不開心又有什麼用。
不是,也曾有過一段的甜蜜時光,只是在漫長的十年歲月裡,顯得太過的短暫,他遠得不到滿足。
自從夫人跑了後,席見臻一下變成霜打的茄子,整日無精打采,奄奄一息。陌塵美人在他面前笑得再美麗,他也沒心思去觀賞。
“陌塵,你說為什麼為卿不吭一聲就走了呢?”
“大概去散心吧。”李陌塵一臉不高興。
“你的手好了沒,讓朕看看?”切蘋果都能切到手指頭,還能血流如注,看來李陌塵這十年過得也很舒坦,席玟沒虧待他。
李陌塵伸出手指,傷口已經癒合,傷疤還鮮嫩著:“差不多了。”
席見臻垂下眸道:“當時朕發現為卿站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
“然後呢?”
“你手指被切到後就走了。為什麼呢?”席見臻費解。
李陌塵抽手而出,假兮兮的悶哼□□一聲:“陛下,您看我的音色如何?”
席見臻邪魅一笑:“很撩人。”
清潤的聲音一旦沾染上曖昧的充滿□□的□□,格外地挑逗。席見臻的笑容一瞬僵住了,醍醐灌頂般幡然醒悟——他的夫人是“吃醋”出走了!
席見臻在皇城之巔抱劍而立,大風吹得他衣袂沙沙作響,黑髮白衣藍顏,宛如一幅水墨畫般美輪美奐。景雲帝看在他夫人出走的份上,把軒轅劍還給他,一拿回軒轅劍席見臻就飄上屋頂對月沉思,任風雪刮亂他的髮型與衣裳……
“唉……”重重一聲嘆息,“陌塵,朕發現,為卿在朕心中不一樣了……”
他在的時候會很高興,不在時就很失落。就像曾經的鳳十一,在一起時每天都很快樂,分離後就不停地想念。當發現自己的心意,席見臻抬頭,沉重地望著銀色的彎月:“陌塵,朕要去找為卿。”
李陌塵站在屋下不作回答,席見臻的聲音像從天際飄來,悠悠的不真實。
終於,趙景凰大吼一聲:“你他媽的給我滾下來!”
席見臻斜眼看他:偏不。你能把寡人如何?
他現下踩的地方是景凜宮的屋頂,而景凜宮裡坐著一位景雲帝,這不明擺著把他踩在腳底下麼?
所以,四皇子憤怒了,召集了暗處的影衛,一把把的弓箭對準了他,銀光閃閃,即將要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趙景凰出於人道主義,友情提醒,但席見臻仍不知死活,氣得他瞬移上樑,順手抓過李陌塵,咬牙道:“算你狠!”
影衛弓箭手一見目標旁邊出現五皇子,剛一怔,三個人咻的一下消失在房頂上,只餘一輪彎月對著他們灑滿了銀色的清輝。
比起千里迢迢地趕路,席見臻選擇了用最快的辦法到達夫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