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不能放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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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八年一月三日

“喲,大米,又帶回來一個?”所裡的同事看見米陽和周亮拎著一小子進來就急匆匆地打了個招呼,又轉身忙自己的去了。現在是新年伊始,全國人民都沉浸在歡快的節日氣氛裡,小偷們自然偷的也很歡快。尤其是那專撬汽車後備箱的,用他們的行話講,現在可是“最肥”的時候。

一月一號到三號,米陽他們沒得一天休息,都是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接警電話響的是此起彼伏,警察們恨不得人人長出八隻手,六條腿來,辦什麼事兒都是一溜小跑兒的。這不是凌晨四點多米陽和周亮接到群眾舉報,說小區邊上有人撬車,兩人趕緊趕過去了,結果還真抓著一個正在撬汽車後備箱的笨賊。

回到所裡做完筆錄,已經五點多了,冬天天亮的晚,看著還是黑沉沉的,但是空氣中已經有了清晨的凜冽味道。米陽大大的深了個懶腰,“大周,先別睡,咱們先去把相照了!”周亮打著哈欠跟那小夥子說,“你起來!去門口!李子,幫個忙來!”

撬車那小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倆出去了,到了門口周亮讓他立正站好,然後和米陽分別站在兩邊,這時另外一個同事拿著照相機過來了。所裡抓到嫌疑人,都會讓兩個民警陪著照張相,不對外,只放在內部網上,就當是所裡的工作通報了。

小偷也是第一次進局子,原本還不知所措,現在一看是照相他還挺高興,轉頭跟米陽說,“大哥,我最喜歡照相了。”米陽一扯嘴角兒懶著理他。等咔嚓照了一張之後,他還非要看,看就看吧,負責照相的小李就拿過來給他看了一眼。

“怎麼這麼不精神啊,一定是我這幾天太忙沒睡好,大哥,能不能重照一張?”他挺嚴肅地要求。周亮差點想抽他,您還太忙沒睡好,我們才是因為你才沒睡好!“周哥,米哥,剛才那張咱們牌子給擋了點,還真得再來一張,”小李擺弄著相機說。

這回好了,還能怎麼辦,再照一張吧,小偷帶著手銬還攏了攏頭髮,咔嚓又是一張,小李負責放到內部網上去了。結果等中午下班,米陽迷迷瞪瞪地往家騎的時候,釘子給他打了一電話,嘻嘻哈哈地說在內網上看見他照片了,可為什麼中間那嫌疑人是精神抖擻,鬥志昂揚的站著,反而旁邊的你和那胖哥們卻精神萎靡,跟犯了錯似的。

米陽沒好氣地說,“多新鮮啊,我一晚上出了四趟警,兩天攏共睡了沒六個鐘頭,要是還能精神百倍的才邪了呢!你要還是廢話我掛了啊,回家睡覺去了。”“哎,別價,有正事兒找你,”釘子趕緊攔住了他,“我們接了一個協查通報,說是有一個很重要的盜竊嫌疑人,叫黃飛,今年三十二歲,剛從外省跑到北京來了,根據線報,他在你們所轄區附近曾經出現過,這人外貌最大特徵就是一顆犬齒長歪了,所以外號叫狗牙。”

“然後呢?”米陽跨著腳踏車搓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一聽案子他立刻來了精神。“我們懷疑他來北京也許跟外省那件富豪被盜案有關,估計你們很快就會接到分局的通報了,我提前跟你打個招呼,你辦事我放心!”釘子說到這兒笑了起來。米陽哼了一聲,“行呀,都拿出上級領導的款兒來了!”

“別,別,您是我哥,親哥!”釘子趕緊求饒,他又說,“這案子挺重要的,你不知道,那姓楊的又安排了他手下的一個廢物到二隊當隊副了,屁都不會還事事爭功,功不功的先放一邊,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把事兒給辦黃了!”“行了,廢話少說,除了通報上的,還有別的什麼線索沒有?”米陽皺眉問。

“線索不多,那家夥很狡猾,外省那邊在一次查毒行動中都把他逮進去了,卻沒發現他是盜案重要嫌疑人,最後只是強制戒毒關了幾個月。被盜的那家聽說是個有來頭的,家裡傳了幾代的字畫沒了,說是估價得上千萬,裡外裡逼的那邊的警察快跳河了。最近他們摸著點線索,這案子很可能有人跟黃飛裡應外合!”釘子噼裡啪啦的說著。

“喔,有證據了嗎?”米陽迅速地在腦子裡勾了個輪廓,釘子好像喝了口水又說,,“沒有,但是一些疑點都指向是有家賊,但不確定是誰。有一個曾跟黃飛關在一個號子裡的吸毒人員反映,好像聽他提過一次,要來北京,細節不知道,也就那麼模糊一句話。這傢伙出來之後既沒復吸,也沒跟人聯絡,一直老老實實地打小工,可等你再想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了。沒想到他真的過來北京了,所以想著先按著他再說。”

說完這事兒,釘子在電話裡又聊了幾句,“行了,我知道了,掛了啊!”米陽掛了電話。他抬頭看看有些冬日有些陰霾的天氣,快一年了,自己一直在派出所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現在一聽說有重要的案子,他忽然覺得熱血開始沸騰,“嗷!!!”米陽猛喊了一嗓子,這才飛快地騎回了家。

“古利!你給我回來,放下,快放下!”剛到樓門口他就聽見自己老媽的叫喊聲。一邊鎖車一邊轉頭看,米陽就瞅著古利嘴裡叼著個塑料袋正拼命的往家的方向躥,米媽媽大呼小叫的在後面追。等古利跑到跟前,米陽一個猴子撈月,就把它給薅住了,“嚯,這袋子裡什麼呀?”米陽用力扯了扯,才把塑料袋從古利嘴裡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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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你這壞孩子,媽媽扔的垃圾你怎麼也往回叼啊你?!”米媽媽氣個半死,也不知道這狗最近發什麼神經,總是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家。今天可好,自己剛把垃圾扔到垃圾車邊上,一轉頭,這小子就給叼回來了。

看著氣呼呼的老孃,米陽突然有點心虛。上個星期米媽媽身體不舒服,米陽主動承擔了早上遛狗的重任。當然了,這等好事兒怎麼能少了韋晶,結果韋晶只能一大早六點半起床陪著遛狗順便談戀愛,這是多麼的兩全其美呀!(米陽語)

遛著遛著韋晶不知道哪根弦兒搭錯了非要訓練古利叼東西回家,比如鑰匙串啊,晨報啊等等。結果在貴州牛肉乾的引誘下,古利神功大成,進而轉變成逮什麼叼什麼,沒的吃,我也叼叼叼!!!米陽乾咳了一聲正想轉移老媽的注意力,手機“滴滴”響了提示有簡訊,是肥三兒的,問他什麼時候有空聚聚。

米陽看也不是什麼急事兒,也沒著急回,想把手機收起來,卻看見老媽正打量著他的手機,“兒子,你新買的?”“您看看,怎麼樣?”米陽笑眯眯地遞了過去。米媽媽小心翼翼地看看了看外觀,不知道碰了哪個鍵,螢幕亮了,色彩鮮明,“真漂亮,挺貴的吧?”

米陽說了個數兒,米媽媽嚇一跳,“中彩了你,買這麼貴的東西?”“韋晶送的,她知道我原來那手機壞了,攢錢給我買的,我也覺得沒必要用這麼好的,”米陽笑說,聽著是有點小抱怨,但臉上的甜蜜一點都不遮掩。韋晶出國之前把手機給他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當時什麼表情,可韋晶笑得開心又滿足。

米媽媽一挑眉梢,看看手機再看看兒子,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是不是這父母永遠擰不過子女?“這兩天好像沒看見韋晶?”她問了一句。“喔,她呀,出去培訓了,新加坡,過兩天就回來了,”米陽說的很輕鬆,其實是刻意強調一下,知道自己老媽好面子,虛榮心強,想讓她改變一下對韋晶印象,別老覺得她沒用,人家現在也出國培訓的幹活了!

這段日子米媽媽心情不好,所以身體感覺不太舒服,韋媽媽又忙著上班,兩人竟然沒有碰到,所以米媽媽不知道韋晶出國去了。看著老媽長大了眼睛,米陽知道達到效果了,雖然有點困,他還是主動陪著母親去遛狗,一邊閒聊一邊盤算著,不知道韋晶回來那天,自己能不能請出假來去機場接她……

“哎,你家米警官到時候會來接你嗎?”亞君穿著一條鮮豔的太陽裙兒,帶著大墨鏡在赤著腳踩水,她回頭問。“應該不會吧,過節他們最忙了,你呢?”韋晶手裡拿著一杯冰咖啡躺在沙灘椅上,她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棉質背心,下面配了一條牛仔短褲,還帶了一個nba的遮陽帽,看起來爽的不得了。“我?我就不做這個夢了,謝軍他們一到過節就戰備,我跑去見他,他都未必有時間搭理我,”亞君噘了下嘴,但一說起謝軍,她的思念之情溢於言表,韋晶偷偷一樂。

環顧了一下四周,聖陶沙的藍天,白雲,碧海,淺沙還有無處不在的那些深深淺淺的綠色,真讓人心曠神怡,新加坡被稱為花園國家果然不假。飛了六個來鐘頭的韋晶從出了樟宜機場之後,一直在被那些鮮豔的,乾淨的綠色和鮮花洗眼睛。

臨來之前,特意買了一雙平底涼拖,因為新加坡的同事說了,她們那兒一年到頭都是二十六七度,女孩兒一年四季都是涼鞋。結果在新加坡呆了快五天了,韋晶無意間發現鞋底居然沒什麼土,看著還是橡膠原本的黑色,她不禁咂舌了,從沒見過這麼乾淨的城市。

這回的培訓名額是大姐夫給她們倆的,原本差點讓amy那夥人去,後來是大姐夫要求他手下的所有員工都要培訓,不能光看資歷職位,要不然怎麼進步啊?這樣韋大小姐才有了第一次的出國經歷。

原本韋晶緊張的要死,甚至都不想去了,她的英語不好,生怕丟人再丟到國外去。可結果比她想象的好多了,培訓的都是她平時做的那些東西,她連聽帶猜,能蒙個七八成,亞君的英語還算不錯,也能幫她。如非必要,韋姑娘是打死不開口,就用特有東方女性含蓄美的笑著。

要不說語言這東西得講究個環境呢,這半年來韋晶都是負責幫著大姐夫做事,天天被英語薰陶著,強迫著去聽去講去寫,她的水平跟剛進bm的時候比,那真是天差地別。今天上午培訓結束了,下午自由活動,亞君趕緊拉著韋晶就來了聖陶沙看魚尾獅,因為後天一早的飛機就該回國了,抓緊時間!聖陶沙公園裡的大巴都是免費的,可以穿梭到各個景點遊玩,兩個人玩累了就來沙灘上躺著。

閉上眼聽著海浪聲,椰子林被風吹過的唰唰聲,被帶了一點鹹味兒的清新空氣包裹著,韋晶第一次感覺,做個所謂的大外企白領還是有好處的。雖然自己依然是個半瓶子醋的偽精英,可能跑到這地界兒假模假式的的假洋一回,也不算白受了這半年多的罪。“咔嚓!”一聲響,韋晶略睜眼,就看見亞君正拿著手機對自己拍個不停。“幹嗎呀你?”韋晶故意把自己的臉擋上。

“別擋,別擋,我拍點半□□給你家米警官發過去,饞饞他,瞧這白花花的大腿!瞧這小肚臍兒,瞧這溝……”亞君嘻嘻哈哈地拍個不停。“瞧你個頭!怎麼不拍你自己呀!”韋晶被她弄得沒脾氣,好不容易把手機搶了過來翻看,別說,有一張照得還真不錯,沒想到自己的腿看起來這麼長,要是回去給米陽看,他會怎麼樣呢,韋大小姐咬著嘴唇兒忽然笑的很那個……

可韋晶不知道的是,別說半裸,就是她□□,估計米陽也沒心思看了,就在她窩在飛機上大睡特睡的時候,她的生活已經天翻地覆了。米陽正在前往醫院的路上,釘子在電話裡儘量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下情況,越聽他心裡越涼,怎麼會這樣……

昨夜,大風,降溫……

“姐,你明天有時間嗎?”楊美玉懶洋洋地問,她正歪在沙發上剝桔子吃,懷裡還抱著個電熱煲。過節這幾天她玩瘋了,趁著高海河外出執行演習任務沒人管,她兩天沒著家。正在給丈夫織毛衣的楊美蘭停下了手,“咋了,有事兒?”“是這樣,我認識了一朋友,閒聊天的時候說起他一遠房妹妹去年生了個女兒,因為不是男孩兒,被她男朋友給扔了。我原本也沒上心,可他說那孩子肩膀上有塊淡紅色的胎記,我突然想起來,上次你給愛家洗澡,她身上不就有一塊嗎?再一算,出生時間也差不多,我就想著,會不會愛家就是那孩子呀?你覺得呢,姐?”楊美玉說完剔了下牙縫兒。

“真的?!!!”楊美蘭驚喜萬分,她趕緊放下手裡的活計湊了過去,“妹啊,你說的是真的嗎?”楊美玉不屑地一翻眼皮,“我是說覺得像,真的假的我哪兒知道呀,不過我和他說了之後人家提出想看看孩子,你不相信人家,人家還不相信你呢,誰沒事兒吃飽了撐的認個孩子回家去?”“對對對!”楊美蘭一疊聲地同意。

“那咱請他來福利院看看中不?”楊美蘭小心翼翼地問。“唔,我不知道,這樣吧,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人家什麼意思,對了,這事兒先別跟你們院裡的人說,萬一不是,人家該嫌你多事了,你就一臨時工,別找麻煩,再說,扔孩子是犯法的,人家也怕惹事兒,你弄的大張旗鼓的誰還敢去啊。”

“俺懂,俺懂,那你快打吧,”楊美蘭為愛家的身體操碎了心,從第一次抱這孩子到現在也快一年了,楊美蘭已經拿她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看待。醫生說這孩子明顯先天不足,需要詳細檢查,可一看那檢查費,她就只能抱著孩子回來了,福利院不可能供得起的。這會兒忽然聽聞孩子的身世有了線索,她實在是太高興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想放棄。

“知道了,瞧你急的,我得回屋找找電話號碼去,你等我一下吧,”楊美玉說完慢悠悠地回了自己房間,隨手關上了門。楊美蘭也不敢跟過去,只能忐忑不安地看著她的房門,默默祈禱。楊美玉貼在門口聽了聽,這才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嬌滴滴地說,“飛哥,事兒我給你辦成了,你答應我的事兒……”

“呵呵,妹子放心,明天見到人之後,我就把剩下的全匯給你,我這人向來如此,再好的朋友也要明算賬!之前說給你多少,少了一分沒有?”黃飛笑得很開心,他上牙床上那顆凸起的犬齒越發明顯。何寧哆嗦了一下,蜷緊身體靠在床邊,她頭髮散亂,□□的皮膚上都是些青紫的痕跡,額角也破了,血液凝固。

上次被黃飛找到的第二天,何寧故作溫順認命,藉口還要上班去拿當月工資,讓黃飛陪著她回到了韋媽媽工作的那家公司。找了個機會,她鑽進了公司出去拉貨的貨車裡跑掉了,出租房裡留下的一切她都不要了,甚至包括她辛苦攢下來的錢,身上只有剛發的工資和身份證。

說什麼她也不願意去找江山,這個男人的出現,他對自己的照顧,認真,體貼,差一點讓自己以為小說中描寫的灰姑娘遇到白馬王子的事情是真的會發生。可現實就是這樣,也許只差一點兒,但你永遠夠不到。不要說還有一個隨時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兇狠的丈夫,就是被送到福利院的女兒,也隨時地在提醒著她,你,現在沒有資格去享受呵護。

她喜歡江山,真的喜歡,無數次夢到自己幸福地跟他生活在一起,沒有打罵,也不用為了明天的生存而愁苦,可最後都是被丈夫那扭曲的笑容給驚醒,欲哭無淚。自從她嫁給黃飛那天開始,她就明白,還能哭出來,也允許你哭其實是一種奢求。

如果因為自身而害了江山,何寧寧願先殺了自己,他對自己越好,她越害怕。所以她一直躲著,希望他忘了自己,而在內心最深處,又渴望著他不要離開,女兒是自己活下去的支撐,他,卻是自己對幸福最後的一點渴求。

逃跑之後的何寧因為女兒的關係,一時無法離開北京,躲藏時無意間碰到了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老鄉,說可以介紹她到一家郊區醫院專門給人當護工,條件是每看護一個病人,要分她兩成的工資,何寧立刻同意了。因為她肯吃苦,服務周到又體貼,要價也不高,所以很多病患及家屬都願意僱用她。晚上累了,就在醫院的長椅上睡一覺,她吃的很簡單,就這樣,兩個月下來,她還攢了一點錢。

雖然覺得不安全,可耐不住對女兒的思念,她還是每隔一個星期就會去福利院附近轉轉,偶爾還能隔著鐵欄杆看見一個女人抱著女兒出來曬太陽,跟她說話玩耍。看的出,那女人對女兒非常喜歡,溫柔慈愛,何寧心中萬分的感激,她覺得老天對她怎樣都無所謂,女兒能遇到個好人她就知足了。

前幾天,何寧去看女兒的時候,發現福利院在做活動。展板上居然有女兒的照片,踟躕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走過去看。摸著照片上女兒胖乎乎的臉蛋,她強忍淚水,怕惹人懷疑,趕緊留了五百塊錢,就低頭走了。

何寧一路哭著回家的時候,並不知道黃飛就跟在她身後很久了。當黃飛再一次微笑著出現在醫院大門口的時候,何寧臉色慘白如同見了鬼一樣,她緊咬牙關,才能讓牙齒不打顫。那個不知情的老鄉還笑眯眯地說,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那天咱們老鄉聚會聽說黃哥找你,我趕緊給他打電話。

那女人表功似的說,他還怕你不原諒他,不讓我告訴你,足足又等了小一個月,看你消氣了才來見你的。一個月,他盯了自己一個月……何寧如墜冰窟,她知道,女兒的事情他一定發現了。

黃飛又再一次感謝了那女人,貌似還塞了兩百塊錢給她,在女人喜滋滋的客氣中,上前一步拉住何寧的手,輕聲說,“媳婦兒,都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咱們回家吧。”何寧的手冰的沒有一絲溫度,黃飛笑得很開心。

“好,好,就按我們約定的,你把她帶到那邊兒去,唔,我也只是代替我那遠房妹子看看孩子,你放心,不管是不是她的,我都會給你姐姐一些錢,做人要善嘛,不會讓她白跑一趟的……是啊,沒法認,就算是,也是我那妹子的私生子,她還得嫁人呢……嗯,可不是,幸好認識了你,要是去福利院看,不定得多少麻煩事兒呢,好人有好報,哥謝謝你了!你還信不過我嗎!咱倆誰跟誰呀。”黃飛話說得親熱又客氣。

何寧隱隱約約聽那邊的女人說了句討厭什麼的,黃飛又叮囑了一句,“那孩子的東西可千萬別忘了,要不怎麼認呀……好,那掛了啊,”她做夢也想不到,因為自己的逃跑,黃飛居然跟楊美玉有了聯絡,更想不到,那個對女兒溫柔照顧的女人竟然是楊美玉的親姐姐。當時聽黃飛說起的時候,她真覺得這就是一場噩夢,黃飛卻得意地拍拍她的臉告訴她,這就叫天意,老天都照顧我,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想到這兒,何寧不自禁地又瑟縮了一下,被黃飛毆打的傷處隱隱作痛,再一次提醒她,面對的是什麼人。

屋裡一時安靜了起來,黃飛把手機放在手裡把玩著,似笑非笑地看著縮成一團的何寧半晌,朝她慢步走了過去。他的身材不算高大,卻彷彿遮住了屋裡所有的光線,看著何寧全身緊繃的樣子,黃飛一扯嘴角。“哼,你以為你跑的掉?你以為你把孩子藏起來,我就找不到了,”他的聲音越淡何寧越害怕,自己這個“丈夫”心有多狠,她最瞭解不過了。

“你讓我怎麼辦,就算我不想活了,我也得讓孩子活下來,你被抓進去了,可你那些什麼做生意的朋友三天兩頭的找我,要麼半夜往家裡塞留條子讓我小心點,放明白點。我明白什麼呀?你幹什麼都不讓我知道!我現在辛苦攢錢也是為了有一天能接妞子回來,再說你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懷孕的時候你打了我多少次,說要什麼孩子,踢死算了,現在幹嘛非要去找她!”何寧因為恐懼連嘴唇都是慘白的,可為了女兒,她還是不肯放棄。

“是嗎?”對於妻子這番痛苦黃飛根本就不動心,他嘲諷地說,“我還以為你是忙著勾搭小白臉,怕孩子壞了你的事兒才把她送福利院了呢!那小白臉兒現在也不知道你有個女兒吧?”

“你無恥!”何寧怒罵了一聲,“啪!”一記重重的耳光跟著就落在了她臉上,打得她頭一歪。何寧咬牙沒有叫痛,早就被打慣了,知道自己越叫痛他打的越狠。黃飛冷冷一笑,“我告訴你,你要不給我乖乖的配合,妞子暫且不說,你猜那小白臉兒會有什麼下場呢?”最後一句話他說的很輕柔,卻一字一句讓何寧感到呼吸困難。

看著何寧驚恐的雙眼,黃飛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回到桌旁坐下,順手拿起啤酒想喝,卻神色一變,眉頭皺起,他用手按住了腰部,嘶嘶的吸涼氣。“我那天去醫院的做的檢查拿回來沒有?”他問。“還得等兩天,”何寧低聲說,她起身給黃飛倒了一杯熱水。

在老家黃飛就喜歡喝酒,酒量特別大,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總覺得自己不舒服,肋岔子下面嘶嘶啦啦的疼。因為著急要找到何寧母女,一時間沒顧得上。現在何寧被他攥的死死的,女兒也有了下落,那天無意間發現自己小便變成了啤酒色,再一想近來自己精神不好,總覺得累,因此他就去醫院做了個檢查。錢花了不少,結果還沒出來,現在醫生都這樣,沒看到檢查結果之前,一句診斷沒有,以免擔責任。

自從被黃飛帶了回來,何寧一直沒有再出去工作,每天被鎖在家裡做飯,伺候他。黃飛也不怕她再跑了,江山工作單位地址電話,甚至他住哪兒,早就打聽清楚了,他不信何寧有勇氣跟江山和盤托出,拉他下水,看的出來,她對那小白臉兒真的動心了,黃飛冷笑著想,還沒人能佔老子的便宜呢。

“行了,關燈,睡吧,明天可是個好日子,也許來個父女相認呢,那得多感人啊,是吧,”喝完熱水感覺舒服點了的黃飛站起身開始脫衣服。何寧神情木然站在桌邊一動不動,黃飛也不催她,時間拖的越長,她越受折磨。

最終,燈還是滅了……

“姐,你東西都帶上了?別忘了,人家說了,想看看孩子當時身上帶的東西,要不沒法認!”楊美玉在電話裡囑咐說。“哎,都帶了,你放心吧,”楊美蘭連聲說。“記得保密!”楊美玉又囑咐了一句這才掛了電話。

“美蘭,你什麼時候帶愛家去看病呀?”見她放下電話,張老師順嘴問了一句。“馬上就走,”楊美蘭微笑著說。碰巧這幾天愛家又開始咳嗽還有點發燒,她藉口帶孩子去看病,正好就能讓那家人去認認。

楊美玉說了,人家一時半會兒沒相認,只是想知道這孩子好不好,如果真是自家的,給點錢什麼的。你也別著急讓人相認,慢慢來,最起碼先拿回些錢來給愛家看病也好呀,這事兒不能急,你逼急了人家不認了怎麼辦?楊美蘭覺得妹妹說的很有道理,她誰也沒告訴,悄悄地帶上了愛家來福利院時圍著的肚兜和小被子,就抱著孩子出了福利院大門。

撂了電話的楊美玉一抬頭,看見院子裡韋媽媽在跟老闆聊天,老闆貌似得意洋洋地正在展示他新買的寶馬,指前指後的讓韋媽媽看,而韋媽媽的表情卻有點詭異,想笑又忍著的樣子,只一個勁兒的點頭。沒聊幾句,老闆開上新車走了,韋媽媽回了辦公室。

“許姐,什麼事兒這麼可樂呀?老闆講笑話兒了?”楊美玉迎上去親熱地攙上了韋媽媽的胳膊。剛才老闆跟韋媽媽吹牛他新買的寶馬車,進口的嫌貴,就買了國產的華晨寶馬,車屁股上寫著那四個字呢。

他怕人家看不起他買的國產寶馬就想把那四個字給摳了,可都摳了又擔心有人不識貨不知道他這是名牌車,結果韋媽媽就看見那車屁股上只留下了兩個光燦燦的字,“寶馬”!還不如都摳了呢,她當時就想笑,可在老闆面只能忍著。

正想著晚上回去說給老頭子和韋晶聽,楊美玉這麼一問,她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喔,沒什麼,我閨女今天下午就回來了,剛才跟老闆請假,下午早點回家,”韋媽媽隨便找了個藉口,不過想到快見到女兒了,她真的很高興。

“您閨女從新加坡學習回來了?真好,要不說人比人得死呢,這外企的白領就是不一樣,長得又漂亮,唉,我這輩子是沒戲了,”楊美玉一副羨慕的不得了的樣子。上回韋晶休假過來接韋媽媽下班,她們見過一次。韋媽媽雖然一向不喜歡楊美玉,但是她的話和表情還算讓人受用,韋媽媽就一笑,“你還年輕,以後長著呢,慢慢來。”

“那許姐你趕緊回去吧,對了,剛才羅蘭美容院說要結款,李哥也不在,乾脆我過去一趟把支票拿回來吧?”楊美玉攙著韋媽媽的胳膊往外送。“呃,也行吧,那麻煩你了,”韋媽媽知道她就是想出去溜達不想悶在辦公室,這一去,可能一下午就不回來了,但今天韋晶回來了她心情好,也就同意了。

楊美玉非得把韋媽媽送進辦公室後才轉身回座位拿了書包離開,走到街邊趕緊攔了輛計程車,上車給司機報個了地址之後,就在那兒琢磨。她是一肚子賊心眼兒,雖然黃飛答應給她三千塊錢謝禮,但現在只給了一千,而且還跟她說,不讓她跟著一起來。

雖然黃飛的話說得客氣,自己的妹妹也許會一起去,怕人多口雜,不想見外人什麼的,但楊美玉根本不信,而且他越這麼說,越懷疑他想賴賬。雖然自打兩人認識,黃飛一直對她很客氣,但上次他毆打何寧的兇狠楊美玉還是記憶深刻的,所以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就想悄悄地跟去,拍個證據什麼的,以防萬一。

她之所以認識黃飛是因為何寧逃走,一肚子好奇的她打著跟何寧是好朋友的旗號想探聽點八卦。小飯館裡,黃飛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他和何寧之間的故事似乎充滿了誤會和苦難,可楊美玉不愛看書,連《知音》都不看,這般三流的狗血情節居然聽得嘖嘖感嘆,還為黃飛打抱不平。

黃飛也挺大方,幾次吃飯喝酒都是他掏錢,這樣一來二去的,兩人還算熟了。黃飛拜託她如果知道何寧的訊息一定要告訴自己,楊美玉拍著胸口答應了,雖然她明知道何寧不可能來找自己,但是白吃白喝的好事兒,傻子才拒絕呢。

孩子的事情也是黃飛無意間提起的,越聽楊美玉越覺得簡直是老天讓她發筆小財,姐姐當寶貝似的那破孩子終於有點用處了。她故作無意地跟黃飛說起姐姐的事情,黃飛立刻做驚喜狀,前前後後瞭解了一番之後,立刻許諾了好處給她。楊美玉並不知道自己喜滋滋地轉身離開之時,黃飛一臉冷笑。

一會兒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才行,楊美玉捏著自己新買的手機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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