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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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驚叫聲中,丐幫中同時搶上八人,兩人扶起掌缽龍頭屍身,其餘六人便向宋青書攻去。那六人均是丐幫好手,其餘四人還拿著兵刃,霎時間宋青書險象環生。空智大師身後一名胖大和尚高聲喝道:“丐幫諸君以眾欺寡,這不是壞了今日英雄大會的規矩麼?”

執法長老喊道:“各人且退,讓本座為掌缽龍頭報仇。”丐幫弟子向後躍開,抬著掌缽龍頭的屍身,退歸木棚,人人滿臉憤容,向宋青書怒目而視。

“雖說比武較量之際格殺不論,但這姓宋的未免下手也忒毒辣了些。”周顛心有餘慼慼地摸了摸腦門,張無忌不發一語望向周芷若,恰好瞥見她眼底一閃即逝的詫異,轉而是一抹莫名的笑意,張無忌不禁心生涼意,顫聲問道:“楊左使,峨眉派何以有這門邪惡的武功?”

逍搖頭道:“屬下從沒見過這等功夫。但峨眉派創派祖師郭襄女俠外號‘小東邪’,武功中帶三分邪氣,卻也不奇。”二人說話間,宋青書已與執法長老鬥在一起。執法長老身形瘦小,行動敏捷之極,十根手指如鉤如錐,以魔爪功與宋青書對攻,看來他也擅長指功,亦想憑藉手指在宋青書天靈蓋上戳五個窟窿,為掌缽龍頭報仇。

宋青書初時仍以“金頂綿掌”與他拆解,鬥到深澗處,執法長老喝一聲:“小狗賊!”左手五指

已搭上了宋青書腦門,便要透勁而入。宋青書右手疾伸,噗的一聲響,五根手指已抓斷了他喉管。執法長老向前撲倒,左手勁力未衰,插入土中,血流滿地,登時氣絕。

丐幫弟子群情激憤,蠢蠢欲動,峨眉弟子欲縱身而出,周芷若抬手制止,眼見宋青書便要四面楚歌,達摩老僧卻道:“羅漢堂下三十六弟子聽令!”手掌拍擊三下,三十六名身披黃袍的少林僧躍將出來,十八名手執禪杖,十八名手執戒刀,散在廣場各處,似陣法又不似陣法,已守住各處咽喉扼要之地。

那老僧道:“奉空智師叔法旨,羅漢堂三十六弟子監管英雄大會的規矩。今日大會中比武較量,倘若有人恃眾欺寡,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敵。我少林忝為主人,須當維繫公道。三十六弟子嚴加查察,不論何人壞了規矩,當場便予格殺,絕不容情!”

三十六名弟子轟然答應,虎視眈眈地望著廣場中心。丐幫轉眼間連失兩位長老,不免畏縮,縱然群情激憤,卻也不敢貿然上前動手。史紅石道:“宋青書心狠手辣,不仁;欺師滅祖,不義;殘害師叔,不忠;悖逆父親,不孝,此等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狗賊,定有天收,我丐幫無謂逞一時之快,非但枉送性命平添冤魂,而且落人口舌,難在武林自立,請眾位弟子將執法長老屍身收了,待為厚葬。”說完已哽咽,紅著眼睛轉身回棚。丐幫弟子方按下念頭,高聲怒罵著將執法長老的屍身抬了下來。

範遙拉著張無忌琢磨起適才宋青書的招式,言談之際,宋青書已退回茅棚。群雄見他適才五指殺人這兩場驚心動魄的狠鬥,都不禁心寒,不願出來以身犯險。

宋青書心有餘悸,莫聲谷之死,純屬意外,痛苦和自責也曾糾纏過他,可今日一役,他便與仁義立派的武當斷了個乾淨,雙手沾滿鮮血,漸漸墮落。凝著面色,宋青書走到周芷若面前,指尖還殘留著方才沒入血肉的觸感,啞聲道:“掌門,我……”

“你做得很好,青書。”周芷若嫣然一笑,真假難辨,“為峨眉立威,名震江湖,便由你而始。”

宋青書宛如魔怔,沉浸在她的笑靨,喃喃道:“芷若……”

“接下來,還要仰仗你了。”周芷若恍若未聞,氣定神閒地輕撫著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只要是你要得,宋青書粉身碎骨也會為你爭取來!”語畢飄然出場,抱拳道:“在下休息已畢,更有哪一位英雄賜教!”

範遙叫道:“明教範遙,願領教峨眉派絕學!”

正要縱身而出,突然一道灰影一晃,站在宋青書之前,向範遙道:“範大師,請讓我一讓。”只見此人氣度凝重,雙足不丁不八地站著,抱元守一,正是武當大弟子宋遠橋。範遙見他已然搶出,又知他是張無忌的師伯,自不便與他相爭,說道:“今日範某有幸,得觀宋大俠武當神技。”

宋遠橋目光緊鎖宋青書,回禮道:“不敢。”

宋青書從小敬畏宋遠橋,氣勢上已然輸了一大截,但見他屏息運氣,嚴陣臨敵,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再是武當山上傳藝拆招,而是生死相搏。宋遠橋抱拳道:“宋少俠,請!”

這一行禮,口中又如此稱呼,那是明白的暗示,他對宋青書不敢有絲毫輕視,卻也已無半分父子香火之情。宋青書一言不發,躬身行了一禮。宋遠橋呼的一掌,迎面劈去。

宋遠橋成名三十餘年,但武林中親眼見他一顯身手的卻寥寥無幾。江湖素知武當派武功的要旨是以柔克剛,招式緩慢而變化精微,宋遠橋卻雙掌如風,招式奇快,頃刻間宋青書腰腿間已分別中了一腿一掌。

宋青書大駭,這每一招每一式分明皆是他所習過,但怎的出招如此之快,豈不是犯了本門功夫的大忌?可偏生又這等厲害!當下只得連連倒退,竭力守住門戶。場上之人無不全神貫注地瞧著二人相鬥,眼下雖是宋遠橋佔著上風,然而適才宋青書抓殺丐幫二位長老均是反敗為勝,從劣勢中突出殺招,此事未必不能重演。卻見宋遠橋越打越快,一招一式清楚明白,幹淨利落,無半點模糊拖沓。

群雄紛紛站起,有些站在後面的索性登上桌椅,心下盡皆讚歎:“武當宋大俠名不虛傳,這一番急攻,招式竟無重複。”廣場上黃塵飛揚,化成一團濃霧,將宋家父子裹住。

猛聽得“啪”的一聲響,雙掌相交,宋遠橋與宋青書一齊向後躍開兩團黃霧分了開來。宋遠橋尚未站定,復又猱身而前。殷梨亭掛懷大師兄安危,情不自禁走到場邊,手按劍柄,目不轉睛望向場中。此時宋青書生死懸於一線,全力相拼,早已顧不得門派之別,所使盡是自幼所習武當功夫。宋遠橋越打越佔上風,若非提防宋青書的陰毒殺著而處處預留餘地,早已將他斃於掌底。

但見沙塵越揚越高,宋青書突然五指箕張,向宋遠橋右肩抓了過來,宋遠橋百招之前便在等他施展這一手,丐幫二位長老遭殃便已讓他算好應對之方。宋青書練習未久,變化不多,此時再抓,與先前仍是大同小異。宋遠橋右肩斜閃,左手憑空畫了幾個圈子,宋青書右手五指抓向宋遠橋咽喉,但見宋遠橋雙臂一圈一轉,使出“六合勁”中的“鑽翻”“螺旋”二勁,已將宋青書雙臂圈住,“咯咯”兩響,宋青書雙臂骨節寸斷。宋遠橋紅了眼,道:“今日替七弟報仇!”雙臂一合,一招“雙風貫耳”,雙拳擊在他的左右兩耳。這一招綿勁中蓄,宋青書立時頭骨碎裂。他身子尚未跌倒,宋遠橋正待補上一腳,當場送了他的性命,驀地兩道身影閃動,一左一右架住宋遠橋,俞蓮舟道:“大師兄手下留情,宋青書這個孽畜罪有應得,已被師兄費了一身修為,如今苟延殘喘,且讓他自生自滅罷!”

“二弟!”宋遠橋正要言說,殷梨亭道:“大師兄,七弟若尚在,也不願你為他報仇而父子相殘,雖說早已斷絕關系,可畢竟血濃於水。逝者已矣啊!”

只見宋青書雙目突出,七孔流血,癱軟在地,眼見性命不保,峨眉弟子因方才掌門制止一事遲疑

著請令,周芷若閉目頷首,得到首肯後三名男弟子搶上前將重傷的宋青書抬了下去。

宋遠橋這才罷休,俞蓮舟知宋遠橋一時衝動,心下仍掛懷獨子,對殷梨亭使了個顏色便尾隨宋青書而去,殷梨亭亦不好在場多作停留,退到場外。宋遠橋垂劍抱拳,“峨眉可還有人賜教?”

風動,清影一閃而過,一條長鞭迎面擊來,宋遠橋急忙後躍避過,那長鞭卻步步緊逼,正是峨眉派掌門周芷若,宋遠橋連退三步,周芷若鞭法奇幻,三招間便已將他圈住,忽的軟鞭一抖,收了回來,左手抓住鞭梢,冷然道:“此時取你性命,諒你不服,出兵刃罷。”

殷梨亭拔出長劍,搶步上前道:“我來接周掌門高招!”

“六弟!”宋遠橋心下大駭,適才竭盡全力竟無法從她的鞭圈中脫出,他愛護師弟,不忍其白白喪命,回手便揚起手中長劍。殷梨亭也瞧出局勢兇險無比,妄想躲過長鞭一擊,看來極是渺茫,起手點向宋遠橋手臂麻穴,奪過長劍,反手運足內力擲了出去,道:“大師哥,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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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橋轉念一想,今日騎虎難下,大不了兄弟二人與她拼個同歸於盡,卻也不再執著,道:“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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