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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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你鎮靜一點,我在這裡,我在這裡。”胡夜鳴把我抱在懷裡,試圖安撫我失控的情緒。

“解。。。穴。。。”我一說話,嗓子疼的好象刀割。

胡夜鳴把手託在我的後背上,一陣暖流湧過,我僵硬的胳膊落到了半空。

一發現自己能動了,我立刻掙扎著下地:“四哥。。。”

“西西,你別動,我來。”胡夜鳴一把將我抱起來,大踏步的就向外走。

出得房間,是一個極小的小院,我這才發現,這個地方似乎是四哥臨時落腳的地方,小的可憐。

胡夜鳴抱著我穿過這小院子,外面,是一片寬闊的山地,而山地的另一邊,就是無遮無擋的山崖,山崖邊,一塊巨大的石頭橫臥其上。

“石頭。。。北邊。。。”就是在那裡,四哥用樹枝劃來劃去,不知寫的什麼。

到了石頭邊,努力的向地上看,希望能看見四哥留下來的只言片字。

可惜這裡是山頂,土少石多,略有的一些浮沙,也被山風給吹跑了。

找了好久,只在山石的腳下,看見了兩個若有若無的字:沒有。

沒有?

沒有什麼?

是沒有了希望,還是沒有了未來,還是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心裡一陣巨痛,眼前一陣陣發黑。

我狠狠的咬了咬舌尖,疼痛瞬時將快要暈倒的慾望擊退了。

我指指崖下,艱難的向胡夜鳴道:“四哥。。。在下面。。。”

“西西,不要怕,我帶你去崖下找他。”胡夜鳴小心的抱著我,一縱身,躍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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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尖利的在耳邊呼嘯,刮到臉上,如細小的鞭子一下下抽過。

我偎在胡夜鳴懷中,緊緊的閉著眼睛。

那時的四哥,在這不斷的下落中,在想著什麼呢?

是解脫的輕鬆,還是對這個世界仍有留戀?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死亡又是如此的痛苦。

在重複四哥這最後生命的路程中,我生不如死。

不知胡夜鳴用了什麼法術,當我們落到崖底的時候,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我睜開紅腫的眼睛,焦急的向下看去,去尋找四哥。

從半空看去,崖底下,鬱鬱蔥蔥的好大一片青松,而一個青色的身影,靜靜的臥在這片青松之中。

是四哥,是四哥!

脫掉新郎喜袍的四哥,穿的正是青色的衣服。

近了,離四哥越來越近了。。。

我按著胸口,按住了劇烈跳動的心臟,眼角抽痛的厲害,卻再也沒有眼淚流出。

“西西,不要看!”胡夜鳴低喊一聲,伸出手來擋我的眼睛。

可惜已經遲了。

我看見紅色的鮮血染滿了山石,白色的腦漿噴濺的到處都是。。。

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我翻白著眼睛,暈死在了胡夜鳴的懷裡。

不知暈了多長時間,我才迷迷糊糊的轉醒過來。

睜大著眼睛發呆了良久,才明白過來四哥走了,我暈了過去,現在又醒來了。

心中竟然湧出了澀澀的苦,酸酸的痛還有無盡的悵然。

為什麼我沒有隨四哥一起去啊,我真的不想再活在這個痛苦的人間了。

想到四哥,我忍不住的想要哭泣,可眼睛脹的厲害,卻流不出半滴淚來,好象在那個悲傷的上午,我已經把眼淚全都流光了。

“小姐,你醒啦?”一個驚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斷了我的傷心。

我略略轉了轉頭,看見三娘拿了燭臺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端著食盤的燕兒。

原來,天已經黑了麼?

我竟然已是暈了半天。

三娘一邊將燭臺放到桌上,一邊說道:“小姐餓了吧,起來喝點粥吧。姑爺臨走前一個勁的吩咐,讓我們照顧好小姐。四少爺的事,姑爺說他會辦好的,他回來後就帶著那個胡連胡管家去送四少爺了,說是要將四少爺的靈柩送到他孃親那裡去,讓小姐不要胡思亂想,有事情等他回來再商量。”

去送四哥?

應該是胡連去送吧。

今天不是胡夜鳴回來的時間,他肯定不能離開妖魔道太長時間,想必是找了個藉口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他這次冒然回來,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若為了我再賠上一個。。。

我真是百死不足以謝罪了。

燕兒端了粥來喂我,我哪裡可能有胃口吃得下。

躲開燕兒送到嘴邊的粥,我搖了搖頭。

“燒水,洗澡。”

吐出這四個字,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拒絕再與她們說話,也拒絕她們再喂我吃飯。

三娘嘆了口氣,替我壓了壓被子,帶著燕兒出去了。

過了沒一會兒,三娘和燕兒抬了浴桶進來。

待她們退下,我坐起身來,慢慢脫掉衣服,泡進了冒著熱氣的浴桶中。

水有點熱,我皺了皺眉頭,忍耐了。

順著桶壁滑坐在桶裡,我傾下身子,將頭埋入水中,令人窒息的感覺即刻清晰傳來。

直憋得頭暈眼花,再不起身就得喝洗澡水了,我才抬起了滿是水痕的臉。

我好想哭。。。

胡夜鳴曾說過,爹爹將杜家的福氣佔盡了,我們做兒女的自然都會命薄一些。

現在想來,這話是對的。

四哥英年早喪,已經是薄命中的薄命了。

而我,在這短短二十年的時光中,一直在不停的失去,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六歲時,失去了傅亭西。

七歲時,失去了孃親。

十二歲時,守了我五年的四哥不告而別。

十五歲時,杜明鋒與世長辭。

十六歲時,駱塵淨舍我而去。

二十歲時,四哥用這種慘烈的方式,再一次離開了我。

我不知道人活著,要經歷多少次傷痛,要眼睜睜的看著失去多少親人。

死去的人什麼都不知道了,可還活著的我呢?

當這些傷痛全加諸在我身上時,我再也無力承受。

傅亭西去世以後,我還有孃親,所以我只是少言寡語了一些,卻沒有覺得生無可望。

孃親拋下我之後,我徹底封閉了自己,隔絕了世界,而還是小小少年的四哥,卻給了我一絲生的希望。

而現在,當四哥絕決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我還擁有什麼?

胡夜鳴麼?

我忽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擁有他了。

若他真是我的,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在我痛不欲生的時候,他不陪在我身邊呢?

我需要他,我需要有人來陪著我,來給我一點點溫暖,一點點安全。

四哥走了,他彷彿把我的一切同時帶走了。

我感覺心裡好空,身體好冷,這個世界,再無我的立足之地。

我如此的需要溫暖,可我惟一擁有的那個人。。。他不在我身邊。。。

收攏了雙臂,我抱膝坐在水中。

溫熱的水,暖暖的將我包圍。

到了此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所擁有的溫暖,從始至終,只有它而已。

失神的在水中坐了良久,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水早已涼透,而我在冰涼的水中,已經坐了半宿。

草草抹幹了身上的水珠,穿上睡衣,也沒等頭髮幹了,我就呆呆的躺到床上去了。

想四哥,想著這麼多年來,他的一舉一動,一點一滴,從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小少年,到那個傲氣凌雲的青年男子。。。和四哥在一起的時光,是如此清晰又分明的在我腦中不斷顯現。

在悲傷的回憶中,我一夜未眠。

可能泡涼水的時間太長了,天還沒亮我就發起了高燒,身體炭一般的熱,似乎能生生的把我烤熟一樣。

三娘和兩個丫環試圖喂我喝藥吃粥,可不管是藥還粥,只在胃裡打個轉,立刻就會被我原封不動的吐出來。

連著三天,我水米未進,在琅上天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點肉,短短幾天內,迅速耗了下去。

只是不進飲食也就罷了,而事實上,我的狀況遠遠比這還要糟糕。

從四哥出事後,我再也睡不著覺了,每次剛一進入夢鄉,那紅的白的就滿目撲來,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三娘好心,怕我害怕,來與我做了一夜的伴。

可這一點用都沒有,即便有她在旁邊,我仍是沒有一丁點的安全感,仍是噩夢不斷。

我也不耐煩她在我房裡睡,只一夜就又叫她回去了。

連續幾天沒有睡眠,我的精神變得奇差無比,有時會忽然頭痛欲裂,有時又會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想,甚至,我已經有些分不清日子了。

我只記得胡夜鳴五天會回來一次,可現在離他上次回來是幾天了,我已經數不清了。

我的腦子開始變得混沌不堪,有時候會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有時候卻又想起自己還擁有一個人。

當一天夜裡,我縮在床角捶打自己疼痛難忍的腦袋時,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將我攬入了一個帶著微微香味的懷抱。

他的氣息我似乎很熟悉,他的懷抱我似乎很依戀。

不知為什麼,我就是覺得這個懷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是我可以放心睡覺不用擔心噩夢侵擾的地方。

沒有遲疑的,我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身,偎在他溫暖的懷裡,終於安心的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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