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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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壑闖進千峰臥房的時候,千峰正和衣打坐。見她進來,千峰有些驚訝,起身問道:“有事?”

萬壑冷哼一聲,開口道:“我的徒兒若有錯,你只管跟我講,我自會責罰。什麼時候輪到你的弟子來教訓她?”

千峰有些不明就裡,只得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你徒兒中不是有個叫桓澤的麼?叫來問問便知。”萬壑徑自在椅子上坐下,如是道。

千峰見她如此,也不好多問,正要喚弟子來,卻見桓澤已在門外。

原來桓澤聽見動靜,只恐千峰有事,先其他人一步趕到。待看到房中的情況,他不自覺地低了頭,正要告辭離開。卻聽千峰喚了一聲,“桓澤。進來。”

桓澤依言,剛走到房中,就見萬壑斜眼看著他,神色之中滿是慍怒。“論輩份,雙兒是他師姐,理當恭敬順從。論情理,堂堂男子,竟然欺負一個女娃兒。千峰師兄,你可真會教徒弟。”萬壑道。

千峰這才明白了些,又想起方才聽到門外吵鬧,似乎正是桓澤和聶雙。他皺眉,問桓澤道:“怎麼回事?”

桓澤聽了萬壑的話,早已知道緣故。但想起先前的事,他心中隱痛,只是低頭沉默。

他如此態度,讓千峰有些不悅,“怎不說話?”

桓澤跪下身去,只道:“弟子無話可說,聽憑師父責罰。”

萬壑聞言,起身走到桓澤面前,對千峰道:“我不為難小輩,只讓他給我徒兒磕頭認錯就行……”

她話未說完,桓澤抬眸,咬牙道:“我沒錯!”

萬壑聽他這句話,怒意愈甚,“好,那就是我徒兒錯了!要不要我叫她來給你磕頭認錯啊?”

眼見得如此發展,千峰舉步擋在了萬壑面前,道:“師妹,待我問清楚,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先回房吧。”

“我既然來了,就沒那麼容易走。”萬壑道,“既然師兄一意護短,我少不得親自動手!”說罷,她起萬綺羅天,直襲桓澤而去。

千峰抬手,化去她的攻擊,微怒道:“師妹自重!”

“自重?”萬壑笑道,“如今你千影閣欺負到我萬綺門頭上來,到底是誰該自重?!”

桓澤再也按捺不住,他帶著怒意,出聲反駁:“是師姐在師父的茶水中下了迷藥,我才出言斥責。算什麼欺負!”

此話一出,千峰和萬壑皆是一怔。片刻沉默之後,萬壑開了口,冷冷道:“就算下了迷藥又如何?輪得到你管麼。”她說著,望向了千峰,“我的徒兒與你性靈相和,本就要雙修。若不是你一意躲避,她何需出此下策?我就疑惑,明明能合靈雙修,你閉什麼關?”萬壑說著,又望了桓澤一眼,“哼,我看,連這個弟子都是你安排好的。特意帶我徒兒下山,想甩開她,是不是!”

千峰一貫的冷靜霎時瓦解,滿目的忿然,灼如烈火。他吩咐桓澤退下,待房門關上,方才斥道:“萬壑!你身為一派掌門,理當謹言慎行。如此胡言亂語,成何體統!”

“千峰,你少拿師兄的架子來教訓我!我在你心裡,幾時有過體統?”萬壑冷笑。

“你是專程來尋釁的?”

“就當我是來尋釁的,動手啊,我未必輸給你!”

千峰看著她,終是移開了自己的目光。他強壓下自己的怒氣,用盡自己最後的鎮靜,道:“不過一場誤會……你我各退一步,就此作罷。”

“都到了這個地步,索性把話說清楚。”萬壑道,“你告訴我,你到底願不願意與我徒兒雙修?”

被問及此事,千峰的眉頭緊緊皺起。

見他不回答,萬壑已猜到答案。她笑了幾聲,道:“好。好一個千峰上君,果然清高潔淨哪。昔日,師父命我二人雙修,你斷然拒絕。如今你遇上與你性靈相合之人,依然拒之千裡。千峰,你若不願意雙修,直說就是。難道我們沒有廉恥,還會一心纏著你上床不成!”

“你住口!”千峰氣急。

“你憑什麼叫我住口!”萬壑逼近一步,不依不饒,“你給我聽好了,我萬綺門的弟子就算再輕浮水性,也水不到你們千影閣的身上!你放心,我豈敢汙了你的高潔,我這就帶著弟子離開。雙修之事,就此作罷!從今以後,我萬綺門與你千影閣照舊井水不犯河水!你的弟子若再敢招惹我的門下,休怪我翻臉無情!”她說罷,聚力出掌,狠狠擊向了一旁的桌子。那桌子豈能耐住這一擊,轟然碎開,化作一堆廢木。

萬壑甩袖,轉身就走。她推開房門,就見所有弟子都趕了過來,正怯怯守在門外。她滿臉怒火,一邊往回走,一邊高聲道:“青琅!雲碧!收拾行李,我們這就走!別髒了人家的地!”青琅和雲碧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多問,只得應了“是”,匆匆跟上。

千峰緩步走到門口,含著滿目哀色,看著萬壑遠去的背影。

他記得何其清楚,多年之前,她執傘站在濛濛的春雨中,笑容明豔,一如滿山綻開的紅杏。語氣之中,三分玩笑,七分輕佻,道:“師兄放心,我再輕浮水性,也水不到師兄身上。祝師兄早日找到那個兩情相悅之人。”

那時的他,只是沉默。誰又知道,上d真君吩咐他們兩個雙修之時,他心中那不可告人的歡喜。可他也知道,若她只是為了師命接受這樣安排,心存歡喜的自己該是何等的卑鄙無恥。一直以來,他對她無比嚴苛,又不苟言笑。她對他,只會排斥躲避,豈會有半點上心。

除非兩情相悅,否則不會跟任何人雙修——他說的話,她始終不明白。

是啊,從一開始,就是他一廂情願。

他想到此處,輕輕一嘆,遣退了弟子。他正要回房,卻見桓澤站在門口,不願離去。

“還有什麼事?”他平復了心緒,平靜問道。

桓澤望著他,低聲說道:“此事因弟子而起,弟子甘願受罰。”他說到這裡,微微停頓,眼神之中滿是委屈,“可是……弟子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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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峰有些無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罷了。回去休息吧。”

桓澤點了點頭,漠然離開。

……

且說萬壑一行回了房,便開始整理行裝。萬壑的心性最是雷厲風行,說出的話從無轉寰。既然放話要走,弟子之中無人敢忤逆。青琅和雲碧收拾妥當,便去叫聶雙。聶雙已止了哭泣,正靜靜發呆。聽說要走,她也不多說什麼,默默整理完行李,隨師妹們出了門。四人趁著月色,御風騰空,疾往雁山而去。

萬壑在前引路,神色依舊慍怒。夜風微涼,撲面而來,刺得她雙眼發酸。

本來早已決裂,又何苦再見?她不是早已知道了麼,他的一句斥責,抵得上旁人萬言輕辱。他怎會知道,她一心研修萬靈通性,只是為了能夠創造一點點小小的契機。當上d真君開口,讓她與他雙修之時,她心底的歡喜,無人知道。可又如何呢?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拒絕了她。

他說,除非兩情相悅,否則不會與任何人雙修。她美豔過人又怎樣?練就萬靈通性又怎樣?他心裡沒有她,這就是所有的道理了。

是啊,他從不曾正眼看過她。偶爾的幾句交談,也不過是責備她著裝失禮、言辭輕慢。水性輕浮,他早已這樣認定了她。明知如此,還抱著傾慕之心的自己,是何等卑微可笑?而若被他看出她的心意,她又該是如何狼狽。

思忖之間,四人已到雁山。出發之前,青琅和雲碧已傳書回派,此刻,所有弟子都聚在山門,齊齊行禮,尊道:“恭迎掌門!”

萬壑飛身落地,站直了身姿。她靜靜看了看門下弟子,斂去了神色中的戚然。如今,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強撐著笑容的少女,往事種種,終究過去。她想到此處,心緒漸而平靜。她舉步,領眾人進了大堂,這才朗聲開口:

“魔劫將至。殛天府亦有死灰復燃之兆。從明日起,我依舊閉關。派中之事,交由你們大師姐處理。你們亦當勤加修煉,不可怠惰!”

“弟子遵命!”弟子齊聲答應。

待萬壑將派中事務一一囑咐完畢,弟子各自回房,不在話下。

聶雙走出大堂,卻不回房。她走到山門,靜靜地望著山下。滿天星光,照不亮山下的俗世。目光所及,唯有深沉黑暗。靜謐,讓她的心頭頓生孤寂。為何此刻,會想起夕陽餘暉,萬家燈火。短短幾日的相處,竟如此深刻……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低頭淺笑,輕輕嘆了口氣。

一場惡作劇,終究結束。這樣也好,若是合靈之事被揭穿,恐怕連師父都下不了臺了。有些事情,也不必解釋,反正就是這樣了。會忘掉的吧……只要再不相見,總會忘掉的。

她轉身,舉步往回走。

不知何處飄來一片薄雲,將星空籠起。濛濛的,下起了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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