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九章 滼花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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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臨淵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爺爺不甘的眼神,看著他死不瞑目的雙眼,看著他呼吸斷絕,卻慢慢抬起頭,望向爺爺身後,一個錦衣華服,神色冰冷的男子慢慢顯現身形。

“師……兄……”夏翎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幾乎以為沙啞破碎的聲音不是自己吐出來的。

就如她怎麼也沒辦法相信,眼前這個渾身纏繞著赤血藤,高高在上俯視著眾人,眼底不帶一絲溫度,唇畔含著冷笑的男子,竟會是自己認識了數十年的師兄——沈清。

“翎翎,好久不見了。”沈清微微一笑,冰冷的目光望向夏翎時帶了幾分柔軟和溫度,“瞧瞧我為你帶來了怎樣的重逢之禮。”

沈清的手輕輕一揮,突然,三個手牽繩索的黑衣男子從他身後一一走出,逐個排列在夏翎面前。他們的右手牽著繩索,左手卻都拿著荊棘長鞭,長鞭上沾了碎肉,血腥而讓人作嘔。

為首的男子長鞭狠狠向身後甩出,厲聲道:“牲畜黃吉,牲畜莆田,牲畜夏衡,還不快與夏姑娘打招呼問好。”

幾個血肉模糊的身形迅速爬到夏翎面前,齊齊跪倒在地,重重叩頭:“見過夏姑娘,求夏姑娘饒恕牲畜黃吉(莆田)當日的冒犯!”

夏翎猛地捂住口鼻,否則她害怕自己會忍不住發出驚慌的尖叫。

眼前這幾個血肉模糊,身上不著寸縷,如畜生般攀爬在地上的男子,竟會是黃吉莆田與夏衡。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奎宗掌門,那個人人巴結奉承的莆田道長,還有那個……數月前背叛自己的弟弟夏衡。

黃吉和莆田的眼中哪還有當初的貪婪和陰狠,他們身上除了鞭痕沒有其它明顯的外傷,全身靈力也並沒有被抽乾,可是骨瘦如柴的□□身體,絕望麻木的眼神,和求死而不得的恐懼,讓他們簡直比被五馬分屍還痛苦。

莆田四肢伏地往前爬了爬,卻馬上被頸項上的繩索勒住,他臉部肌肉猛地一陣扭曲,終於忍不住崩潰哀嚎:“夏姑娘,我錯了,當日是我……是牲畜莆田對不起你,求求你賜我一死,賜我一死吧。”

夏翎如被驚嚇到般後退一步,馬上被攏入一個清涼的懷抱,而這時,一直低垂著頭的夏衡終於也半直起了身體。

他的臉還是那樣遍佈疤痕,眼底寫滿乞求和絕望,嘴巴張了張,發出“啊”的一個音節,卻陡然展現出一張讓人心驚膽寒的嘴巴。

所有的牙齒都被敲碎了,舌頭被割成一條又一條,嘴巴中爬滿了讓人噁心的蛆。

“啊——”淚水從夏衡眼中滾滾落下,瀰漫的水霧讓人再看不清他眼底沉澱的究竟是悔恨,仇怨還是不甘,“啊啊啊——!!”

夏翎猛地扭過頭,將臉埋進曲臨淵懷中,渾身都忍不住顫抖。

曲臨淵低頭輕輕吻她的頭頂,眼中閃過痛楚和不捨,卻還是慢慢將她推開。

回陽訣七重與繁露青陽之息,不知要多少年的煎熬,才能再容許他擁抱她,靠近她。

夏翎也終於冷靜下來,其實對眼前三個人她並沒有太深刻的同情心,只是這樣的摧殘與哀嚎,實在太讓人恐懼和揪心。尤其當這樣的摧折,是出自沈清手中。

“師兄,你這是……做什麼?”夏翎緩緩鬆開曲臨淵的衣襟,轉過身,啞聲問道,“師兄,你當真是我的師兄,沈清嗎?”

沈清低笑了兩聲,目光一瞬不瞬凝視著她,幽幽道:“怎麼了?師妹當日不是很恨這幾個人嗎?如今師兄為你報了仇,千萬倍奉還回去,你不開心嗎?”

夏翎望著眼前的男子,明明是一樣的眉眼,卻再沒有包容堅忍的神情,明明是一樣的容顏,卻再沒有熟悉的氣息。

他叫她師妹,叫她翎翎,可是眼前這個人,再也不是如兄如父守護了她八年的師兄。

夏翎撫著心臟,這裡突然間變得那麼悶那麼痛,數月前血腥殘酷的場面,數月前破釜沉舟的犧牲,數月前聲嘶力竭的呼喊,猶如古舊的黑白電影在眼前一一閃現。

她的雙手冰冷汗溼,全身血脈痛若撕裂,可是再也沒有一刻她能比現在更清醒地意識到——師兄,已經死了。那個守護她,包容她,執著背負著天道正義的師兄,早已死在了那個血腥瀰漫的山洞之中。

從此,世間少了被人遺棄的沈清,卻多了個遺棄世人的慕容清。

沈清的目光慢慢從她身上收回,望向曲臨淵,突然翻手取出一個巴掌大的瓷瓶,緩緩道:“不知道憑著這瓷瓶中的元魂,曲醫神可願與我做一個交易。”

曲臨淵的瞳眸猛地一陣收縮,將渾身發冷的夏翎拉到身後,牢牢護住,才淡淡道:“說吧。”

沈清望著他細微的動作,目光幽冷而凌厲,含著刻骨的嗜殺之意,卻又瞬間斂去:“用你身後的女子來交換你母親的魂魄。”

曲臨淵想也未想,平靜回答:“絕無可能!”

沈清怔了怔,突然仰天笑道:“你回答地斬釘截鐵,卻有沒有問過你身後之人。夏師妹,你可知,靈虛門的金鱗仙子,此刻在哪?”

夏翎陡然一驚,猛地從曲臨淵身後走上前,厲聲道:“沈清,你到底想怎麼樣?”

沈清彷彿沒聽見她的質問,神色溫柔地望著她,繼續道:“夏師妹,你可知,你和曲臨淵一離開金峰峽,那些與你們同行的女人們會有何下場?”

“沈清——!!”夏翎臉色變得煞白,聲音近乎嘶啞,“沈清,我跟你走!停止你的威脅,我——!”

曲臨淵一把將夏翎拉回懷中,惡狠狠道:“夏洛,你敢當著我的面跟他走,我絕不會原諒你!”

將驚慌失措,悔恨痛苦的女孩緊緊擁入懷中,曲臨淵望著沈清的眸光一寸寸變冷,手腕中銀色絲線,縱橫交錯,飛散而開。

沈清見銀絲飛散,嘴角依舊噙著笑意,但銀絲在他周身交錯凝結,編織出層層密網時,他的神色卻微微一變:“回陽訣第七層!曲臨淵,我終究還是小看你了!論修仙天賦,你當真是曠古絕今第一人。”

回陽九針引之一的——繭縛!轉眼之間,沈清的身軀已被密密麻麻的銀絲死死纏繞,掙脫不得,便是那些猙獰的赤血藤,碰到繭縛也不敢上前,拼命逃離。

沈清眼中露出驚恐之色,手中緊握的瓷瓶拿捏不牢,砰一聲掉落在地。下一刻,繭縛絲已將沈清牢牢包裹,如春蠶結繭般,再看不到半分頭臉身形。

夏翎有些驚魂未定地望著眼前的景象,輕聲道:“阿修,師兄他……”

“死不了。”曲臨淵鬆開她的手,緩緩走上前去,神色清冷而幽淡,“繭縛絲是一切陰煞魔性之氣的剋星,卻只能防守幾個時辰,無法攻擊。更何況,這世間能殺死未成型魔體的,唯有韓煜手上的幽冥火。”

夏翎看著曲臨淵慢慢走上前撿起瓷瓶收入懷中,心中一動,突然單手撫上胸口,緩緩道:“殺死師兄的方法,或許不是只有幽冥火。雖然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做,可是阿修,師兄被種魔前,好像曾將什麼東西注入我的體內……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日師兄好像在我的心裡留了句話,他說,他已將自己的心魂交託給我。如有一日,他迷失心智,萬劫不復,就由我親手結束他的生命。”

夏翎的話讓曲臨淵猛地瞪大雙眼,他的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極不好的預感,腳下一點,天煞幻影步伐啟動,身形如風馳電掣般衝向女孩。

可是,伸出去的手卻什麼也沒有抓到,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曲臨淵,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沈清的身影由虛而實,赤紅的雙手緊緊扣住夏翎的喉嚨,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陰冷的笑容:“曲醫神的反應真是快得讓我措手不及,差一點便功虧一簣。”

在曲臨淵出手的一刻,沈清已經從體內開始破壞自己的身體,當繭縛困住他時,他早已潛伏到夏翎身後,慢慢重組魔體。

魔體從消亡到重生,所用時間不過數息,預示著沈清離魔體大成,已只有一步之遙。

沈清低頭望著面色醬紫,眼中泛出了悟和驚駭的女孩,微笑道:“翎翎,你想得沒錯。曲家也好,醫神也罷,他們都不是我的目標。韓煜以為我掌權後第一個要對付的人必是他,曲臨淵以為我索要你是對你留戀不舍,所以他們都不曾提防,我會毫不猶豫地對你下毒手,不是嗎?”

曲臨淵緊緊握住雙拳,顫聲道:“你放了她,我可以助你即刻成魔,甚至送你飛昇神域。”

沈清哈哈大笑,彷彿曲臨淵那驚恐慌亂的神情,是如何的取悅於他:“高高在上的曲醫神,你的一顆丹藥,便能決定我們這些小人物的生死。從前的沈清比之你,就若皓月與瑩輝,豈能爭鋒?你取悅翎翎而轉賜於我的施捨,曾是我被狠狠踐踏的尊嚴。只可惜,風水輪流轉,今日終於輪到你了。”

曲臨淵一步步緩慢地朝他靠近:“你想要如何,讓我跪地求饒,抑或當眾受辱?你只需說出來,我總會讓你如願。”

“阿修!”夏翎沙啞的聲音充滿痛苦,“阿修你敢!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咳……”

沈清的五指陡然收緊,神情猙獰而嫉恨,隨即卻幽幽笑道:“只有曲臨淵的痛苦還遠遠不夠,我更想要看到的是韓煜的悔恨痴狂。”

沈清抓起夏翎垂軟的左手,扣住迷藏環按下第三顆寶石,神識輕動間,千里之外的影像清晰閃現。

“夏洛……”韓煜溫潤柔和的聲音帶著幾分喜悅響起,卻陡然一滯,墨黑的瞳仁猛地收縮,赤紅的光芒一陣閃爍,“沈清——!”

沈清哈哈大笑,彷彿韓煜此刻的震驚為他帶來了莫大的歡愉:“韓煜,想不想知道,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被強行帶走卻無能為力,是什麼感覺?想不想知道,親眼看著心愛的人死在眼前,卻來不及阻止,是什麼感覺?”

“沈清——!”韓煜嘶聲低吼,“說出你的條件,無論怎樣的代價,我都償付給你!”

“代價嗎?”沈清微笑道,“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

沈清將五指緊扣的手高高舉起,幽暗的瞳眸落在氣息奄奄,眼泛淚光的女孩身上,不知為何早已麻木的心口竟突然一痛,情不自禁喊了一聲:“翎翎……”

夏翎的雙手掰著沈清鐵鉗般的五指,雙足高高吊在空中,被剋制的靈力和缺失的空氣讓她逐漸意識模糊,恍惚中彷彿看到天奎宗外堂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墨藍衣衫的男子執劍閉目,靠著身後高大的古木,靜靜等在門外,彷彿已經等了許久,又彷彿能一直等下去。

在漫長的修仙歲月裡,生活總是那樣沉悶艱難,或是那樣驚濤駭浪,可是這個場景,反反覆覆了八年,卻總是讓她一面酸楚一面心安。

“師兄……”滾燙的淚滑落眼角,滴入冰涼的泥土,她想,哪怕一切從頭再來,她還是會選擇救師兄。因為他曾經那樣努力地,正直地,傲然地在這片土地上苦苦掙扎過,哪怕別人看不見,哪怕別人對他的努力不屑一顧,可唯有她不可以。

因為你是我最敬愛的師兄——沈清。

“卡啦”一聲骨骼碎裂聲響起,沈清的五指陡然收緊,身上纏繞的赤血藤也在同一時間,狠狠穿透夏翎的胸口,纏繞住脆弱的心臟,嗤啦一聲,絞得粉碎。

“夏洛————!!!”影像內外兩個淒厲的嘶喊響起,彷彿要搖動天,撼動地,帶著無法接受的驚駭和恐慌,猶如最撕心裂肺的悲鳴。

曲臨淵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全身的血液猶如逆行般,讓他眼前白茫茫一片,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他不相信,絕不相信。

眼前那骨節寸寸斷裂,心臟處血肉模糊的軀殼會是夏洛。

他無法相信自己眼睛,一刻鍾前還捏著自己的手指,溫軟淺笑的女孩,片刻前還警告自己不可屈膝受辱的女孩,竟生生在自己眼前失去了所有生機,變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落淚,她悲鳴,她死亡,卻什麼也做不了。

曲臻戎望著自己怨恨疏離了三百年的兒子,他跪倒在地,漆黑的雙目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他的容顏俊秀絕倫蒼白如雪,此刻卻怔怔地彷彿迷路的孩子。

他的手撐著地面扎入了尖石,潔淨的長衫沾染了血汙塵埃,可他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彷彿生怕一朝醒來,卻發現眼前的不是噩夢,而是殘酷的現實。

哪怕三百年前,得知自己欺騙他修煉一脈青菡,哪怕三百年前,眼看著薇然死在面前,他也沒有露出過這樣恍如迷路孩童般畏懼脆弱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在曲臻戎心底沉寂了三百多年的父愛竟再一次湧現,來得那樣洶那樣急。這個孩子也曾在他懷中,笑得如精靈般可愛;這個孩子也曾仰頭望著他,露出孺慕的表情。

“臨淵,臨淵……”他下意識地開口呼喚,“臨淵,人死不能復生,你別這樣。”

可是,曲臨淵卻再聽不到他的聲音。相隔漫長的三百年,曾經清澈如水晶般的眼眸靜靜仰望著他的兒子,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夏洛……夏洛!”曲臨淵突然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女孩屍體旁,小心翼翼將她抱起來,輕聲道,“夏洛,我錯了,以後再不避開你,永遠牽著你的手,你睜開眼,好不好?夏洛,我喜歡你,你先聽我說一句,我喜歡你,好不好?”

沈清怔怔地站立在一旁,伸手撫過自己的面頰,觸手一片溼熱,他緊緊按著自己彷彿空無一物的胸口,無聲自問:“我……做了什麼?”

曲臨淵肌膚恍若透明,他伸出顫抖冰涼的手,指尖逆鳧絲無聲飛出,落入女孩癱軟的體內。沒有生機,也沒有元魂反應,這是一具真正的軀殼。

曲臨淵猛地直起身,四處張望茫茫天空,大聲道:“夏洛,你若在這裡,就開口答我一句!”

四周一片靜悄悄,唯有曲臻戎極力壓抑的喘息在空寂中迴盪。

曲臨淵雙手一攤,無數肉眼不可見的銀絲如漫天羅網般飛射出去。

夏洛,夏洛!你明明說過,只要我開口說喜歡,你就永遠留在我身邊。

夏洛,我說喜歡你說得那麼晚,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可是,血腥味瀰漫的天空,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也沒有留給他任何希望。

沈清閉上眼,啞聲道:“沒有用的,被赤血藤碰觸到的元神,霎那間便會魂飛魄散,不留半點痕跡。這世間,再也不會有夏翎,無論在哪個軀殼之中,再也不會有!”

“夏洛——!”曲臨淵猛地收回銀絲,朝著虛空,嘶聲低吼:“夏洛,從今往後,我永不按時休憩,永不好好吃飯。我日日夜夜立在煉丹爐旁,便是昏倒了也不離開。”

他的聲音慢慢變得嘶啞,蒼白若透明的臉上緩慢地有灼燙的淚珠劃下,“夏洛,你就這樣離開,我再不會保重身體,便是墮入輪迴太虛境,也絕不睜眼。夏洛,你聽見了沒有?”

夏洛,我為你步步後退,痛徹心扉也不曾後悔,為什麼換來的還是這樣的結局?

天上地下,永遠有那樣一雙手,他讓我求不得,恨別離,哪怕遠遠地守著你也終成奢望。

淚痕未乾的沈清猛地睜開眼,猙獰的笑容再度竄上他唇角:“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阻擋我!沒有了心脈元氣的制約,我只需除掉精通回陽訣的你,再奪回韓煜手中赤猷半魂,從此以後,人界再無人是我對手,萬物生靈都將成為我一人的奴隸!哈哈哈……”

曲臨淵緊緊閉著雙目,彷彿對沈清的宣誓和張狂笑容毫無所覺,他的雙手緩慢伸開,白皙修長的五指輕輕波動,卻不見任何銀絲伸展。頎長消瘦的身形與雪白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恍若透明,又彷彿隨時隨地都會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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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微微皺眉,正要指揮赤血藤行動,曲臨淵卻猛地睜開眼。

“剛剛突破第七重的回陽訣,遠在千里之外的韓煜,這一切一切陰差陽錯的巧合,你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嗎?”曲臨淵嘴角輕輕勾起,精緻如畫的臉上露出嘲諷而悲涼的笑容,“如今你贏了,天帝!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求她一息存活人間!”

其實,我早該知道,退一步,便是百步;選擇放棄,就決絕了一切希望。

可是夏洛,我只希望你幸福;終有一天你會跳出九幽輪迴,回到你的世界,哪怕我痛徹心扉,百年孤獨,也要看著你露出那樣充滿希望的笑容。

曲臨淵將右手食指湊到唇邊,迅速咬開一個口子,赤紅的鮮血一滴滴落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

沈清眉峰一跳,手下再不猶豫,纏繞在身上的赤血藤蔓疾射而出,“嗤啦”一聲,狠狠穿透了曲臨淵半跪在地的身體。

“臨淵——!”曲臻戎無法自制地發出淒厲的呼喊。

“先生————!!”從門口跌跌撞撞衝入的風佑和穆浮香等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爺!少爺!”路遙連滾帶爬地撲到曲臨淵身邊,泣不成聲,“為什麼會這樣,少爺!你不要嚇我,不要嚇我!”

跟在路遙身後的木成修一掌拍在曲臨淵肩頭,讓那些赤血藤急速退去,可是少年千瘡百孔的身體,還是讓他變了臉色,驚痛絕望。

曲臨淵從懷中取出瓷瓶,遞給木成修,緩緩道:“從此以後,曲薇然是你的。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木成修,你……自由了。”

“臨淵!”木成修一把扶住少年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顫抖破碎,充滿了悲傷,“臨淵,我不該放你一個人,我不該。”

“先生,夏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風佑啞聲問,“明明不過是半個時辰,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曲臨淵再不管他們哭泣嘶喊,專心地用咬破的手指在地上一條線一條線描畫符陣。

“先生,不要再畫了!”穆浮香哭喊道,“讓我為你止血,讓我救你好不好?就算傾盡我畢生所學,我也一定要醫好你!”

“晚了。”曲臨淵用沙啞的聲音淡淡道,“回陽九針引第九針——輪迴已經開始。再過一炷香時間,曲臨淵這具軀殼就會灰飛煙滅。”

他頓了頓,低咳一聲,繼續道:“我求仁得仁,結束輪迴,放手離去,是我自願而為,永不後悔。我欠她的,前世今生都已一一還清。百年之後,j花再開,我絕不會再放手退讓。韓煜,你許下的承諾,我今日的誓言,你最好永遠不要忘記。”

失去影像的迷藏環中突然傳來韓煜低沉的聲音:“我會好好守護她,不惜一切代價!”

曲臨淵閉了閉眼,染血的手指輕輕曲起,又緩緩伸展,終於刻下最後一劃。

“天道盡,神魔逆,九天輪迴太虛境。厲鬼嘯,泣血生,九幽陰魂俯首聽——以我的生命為代價,召喚她三魂,凝聚她七魄,輪迴往復,永不熄滅。”

“夏洛,你不可以忘記,我曾在乎你勝過世間一切。夏洛,你不可以忘記,阿修也罷,曲臨淵也好,他們都那樣深摯地愛過你,卻來不及說出口。”

“夏洛,前世的我賦與你七情六慾,卻對你絕情絕性,視若不見。如今,換我等著你守著你。宿世輪迴,j花再開,夏洛,你一定不可以忘記,有個人在j花邊等著你,千年萬年。”

哪怕是天道覆滅陰陽亂,東溟浩浩萬骨枯。

縱然是神已消魔已亡,九天諸佛千重劫。

待到碧海藍天雲盡處,星河浩瀚,浮華作古。

終有我執手相待情若故,歲月流湮,永不相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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