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那段時間過的平淡無波。自打手冢受了傷不二就沒再到處亂跑一心一意做看護工作，順便盯緊觀月不讓他進屋；幸村腿腳不方便，整天坐在306裡作威作福，精儀一幫可憐蟲伺候他還伺候不過來更沒心思到處惹事；至於跡部，以他的脾氣向來是不主動去惹麻煩，除非麻煩惹上他。這三個最難整的都乖乖過日子了，剩下的人想折騰也折騰不出花樣，所以那些日子便成為立海大有史以來最和平最安寧治安最好出勤率最高的記憶，並且再也沒人能打破。那時上到許斐院長輔導員下到看門大爺清潔大媽無不幸福得兩眼含淚，向上天祈求這幫傢伙千萬別好那麼快，石膏多打上幾天吧。

日子就這樣靜靜地過去，等到幸村和手冢拆石膏時，已經到了期末考試。

精儀大二的還好，專業課不多，大部分還是全校統一安排或者至少也全院統一的基礎課程，幸村不去上課，光看筆記也能混個優秀。要是到了大三就不好辦了，那時候的課程你一節不落地做筆記都聽不懂，動力學靜力學電子力學不夠折騰的，據說每到期末精儀大三的哥們就會一起哀號：“牛頓啊，你當初為嘛不坐個椰子樹下啊~~~~”唯一讓這幫人稍微上了點心的就是6月份的大英四級，真田，柳和柳生是鼓足了力氣要考優秀的，下來的分數也確實都在85以上，幸村考試的時候突然覺得腳疼，填夠了80分的題就先跑了，丸井桑原兩個也都低空飛過，唯一一個掛了的是仁王，他前一天晚上打遊戲打得太晚，考了一半就爬桌子上睡著了，收卷的時候連作文都沒寫。

幸村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直接告訴柳生，雅治的英語從此由你負責。柳生答應得非常爽快，看樣子對搭檔有十足的自信。這也難怪，真田扇切原巴掌扇了整整一學期，切原的英語成績還是僅僅進步到30分，任何人和他比起來都會自信爆棚。

還有一門期末考試就結束的時候，306的座機電話響了起來。

“不會吧~~~”丸井當時坐得離門最近，懶洋洋地站起來去接，“哪個落後於時代的還會給咱們打座機啊……”

眾人整齊劃一地點頭。自打上了大二這些人都配備了行動電話，別說互相從來都簡訊聯絡，讓他們說說自己宿舍號碼，估計有一半都已經忘了。

“找誰的，鄙視他！”仁王大喊，“給咱們寢室丟臉！”

電話裡的人顯然聽見了屋裡的聲音，一嗓子差點沒把丸井耳朵震聾：“我找仁王雅治！”

丸井捂著耳朵苦著臉，招手叫仁王過來：“鄙視你。”

“等等！”幸村也聽見電話裡那一嗓子，覺得非常的耳熟。

“電話那頭……”

柳說：“是學長啊……”

大和在老校區給他們打電話，聲音醉醺醺的。他說，我明天就走了，你們七個小兔崽子過來陪我喝酒。

柳一口答應：“行！”然後到處找車鑰匙。

幸村問他：“你幹嗎？”

“開腳踏車啊。”柳說，“要不離那麼遠，咱們怎麼過去？”

此言一出，306唉聲嘆氣成一片。

“蓮二我真服了你了。”幸村跺腳，覺得腳疼又改成握拳，“等你騎到那裡得夜裡幾點？打車！找輛大發過去，七個人夠了，擠擠就裝得下。”

柳皺皺眉頭，輕聲道：“二十公裡呢……”

“班費，我班費報銷行不？你別摳門成這樣。”幸村推著柳往外走，真田帶著一幫人跟在後面，柳一邊走還一邊猶豫：“班費也是錢……對了，咱們要不要把赤也也叫上？”

大家站住了腳，認真思索……

“沒必要！”真田反對，“小孩子不好好上自習，這麼晚了出來做什麼。”

柳生也點頭：“以後有的是喝酒機會。”

丸井想的是另一方面：“學長就說咱們七個吧，那就不帶他了。他那麼能吃，要是學長準備的錢不夠怎麼辦？要是學長的錢都夠了但是人家菜不夠怎麼辦？要是菜都讓他吃了我吃不飽怎麼辦？”

桑原小聲說：“文太，最後一句才是你想說的吧……”

幸村微笑著提醒：“蓮二，八個人的話，一輛大發就裝不下了。”

柳豁然開朗，再也沒有任何意見，一行人飛快地鎖門下樓攔了輛出租直奔老校區而去。真田直到把自己塞上了車才想到，剛才，似乎有兩個班委會成員公開在自己身邊策劃貪汙腐敗，而自己還沒有及時制止這種瀆職行為。

不過他很快把這個忘了。反正幸村都不在意，他操什麼心。

大四的人走得早，幸村他們還沒有考完試，這些人已經到了離校時間。學校限定，7月7號正式封樓。今天已經是7月6號，他們不走也得走了。

大和站在校門口等他們，仍然戴著從不離身的墨鏡，見到這幫人喜笑顏開，一人錘了一拳，學弟痛得呲牙咧嘴還不能反擊，不然大和就瞪眼：“幹嘛？明天學長就走了，打你是看得起你！你動我一下試試！”

“真想揍他。”幸村捂著肩膀吸冷氣，“要不是看在他請客的份上我絕對不忍這口氣。文太！給我吃！把他明天路費給我吃進去！”

“哎！”丸井答應得特別痛快，一頭撲到桌子上開嚼。

真田一邊落座一邊問：“學長，你明天去哪裡？”

“深圳，華為。”大和得意洋洋一挺胸，“學長我厲害吧，我可是第一撥被錄取的，連戶口都解決了！”

“哦……”滿桌子人一起放下筷子鼓掌，然後整齊劃一地拿起筷子繼續吃。

沒有聽到意料中的驚歎，大和有點失落：“我說，你們該不會不知道華為是什麼單位吧？”

七個人再次抬頭，眼睛誠懇地寫明同一句話：

不知道，什麼鳥單位？

“我靠……”大和脫力，癱在椅子上揮揮手，“沒關係，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這幫小子。”大和磨牙，“無知得讓人羨慕！”

真好啊，還沒有任何走向社會的覺悟，不知道招聘會的人山人海，不知道錄取比例比高考還殘酷，不知道四年朝夕相處的弟兄到最後為一個名額反目是多麼常見的事情，更不知道保研，考研那些人，所要面對的不亞於這些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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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那麼早知道幹嘛？反正時間還長的很。

“來來，不要光悶頭吃，你們聽我說幾句話。”看學弟們一個個甩開腮幫子吃得比豬還勇猛，大和心疼得直嘬牙。食堂伙食不好也不能這麼吃大戶啊，這下可好，原定在火車上買盒飯的，待會兒還是自己準備幾袋泡麵帶著吧……

“嗯？”別人不理他，就坐他對面的桑原乖乖住了筷子聽講。

“桑原你啊……”大和想了半天才想起這位光頭叫什麼，平時都是“哎”、“你”地叫的，“就數你最老實了，你要記住學長的話，吃虧是福，平安是真，不過也不能太老實，像這幫傢伙沒事就欺負你，怎麼辦？咱打不過，出點損招還不行嗎？比如誰讓你幫忙開啟水，你就往他水壺裡倒清涼油，這麼幹過幾次保證再也沒人敢支使你幹活了。咱就是攤狗屎也不能隨便讓人踩頭上是不是？何況你比狗屎還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打住！學長您打住！”幸村冷著臉用筷子敲他的手，“欺負我們桑原的我們六個已經夠多了，不缺您一個，這話您還是留著跟別人說吧。”

“這孩子，還真護短……”大和不甘心地轉向丸井，“文太啊，你別忙著吃，聽我說話。你這倒黴孩子就沒長大的時候，現在還好有幸村桑原罩著你，將來怎麼辦？你以為誰都拿你當小孩？嘿我說你還吃個沒完，給我留點！那拔絲蘋果是我最愛吃的，你給我留點！”

丸井光顧著吃，連頭都不抬一下，反是仁王看不過眼去了：“學長，您都知道他是小孩子，還跟文太搶？”

柳生微笑道：“學長向來都是手電筒，無私地照亮別人麼。”

“你們兩個活寶也給我住嘴。”大和站起來，一人腦袋上拍一巴掌，“以為你們倆的事情我不知道呢，仁王，你就是那種打瘸子罵啞巴敲寡婦門挖絕戶墳的頂級敗類，多麼缺德冒泡的事情你都幹得出來，其實這種生活態度我很讚賞。但是你得向人家柳生學習！你看看柳生，從小比你還缺德，有人說他沒有？為嘛呢？你不知道掩飾啊！這人啊就得學會偽裝，不信你試試，一樣脫光了衣服跑出去，別人看見你就會喊耍流氓，柳生人家這麼做那就叫行為藝術……”

柳生沉著臉打斷：“這種沒風度的事情，我絕對做不出來！”

“所以說你該學的東西還多得很，別總靠自己那點小聰明。”大和無視掉柳生的抗議，推心置腹地跟仁王講，“我說你啊，仔細想想，為什麼高中三年下來你的外號叫江湖騙子，人家柳生就是紳士，其實壞事人家比你幹得還多，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罷了，竊株者賊，竊國者侯，這話你明不明白？”

“學長，我算聽明白了。”仁王還在發愣，柳生面無表情舉起酒杯，“原來在你心中我就是那反面典型。為了您的重視，我敬您一杯。”

大和二話沒說仰脖幹了面前的啤酒，真田連忙給他滿上。

仁王也要敬酒，被大和攔下了：“要喝酒，一會兒有的是喝的機會。趁著我現在心裡還明白再多說幾句，其實這幾天我就跟在酒缸裡泡的一樣，說實話現在已經有點高了，就是還能管住自己舌頭。”

柳生淡淡道：“是麼？”

大和聽出他心裡不高興，懶得多解釋，直接揮一揮手：“要說反面典型，你壓根算不上，這還現放著個幸村我沒說呢。”

幸村一直在興致勃勃看戲，突然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只好尷尬地清嗓子，“謝謝學長誇獎。”

大和摘下墨鏡看看他，又戴回去，“你先等著，我數落完這兩個再來說你。我說小柳啊……”

柳放下筷子，正襟危坐。

“你我是最放心的。”大和豎大拇指，“哪裡都好，不用人惦記，我要是到了深圳肯定不想你。”

柳認真想了想，禮貌地回答：“我就沒指望您想我……”

“但是！”大和突然變了臉色，鄭重其事：“你太小氣！”

“嗯！”這話說到了大家心裡去，異口同聲，點頭符合。

柳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大和接著說下去，“有的事情沒必要記得那麼清楚，該放就放，該忘就忘，該花錢就花錢！什麼事都精打細算的，累不死你！”

柳的眼睛剎那間睜開：“學長，您剛才說什麼？”

“我說什麼？我忘了。”大和一個哈哈打過去，轉身摟住真田的肩膀：“小弦弦~~~~”

真田的筷子啪嗒掉到地上。

“小弦弦~~~~”大和抱著真田的肩膀蹭，“這些傢伙我就都交給你了~~~~”

幸村提醒：“那我呢？”

“你？”大和瞥一眼，繼續摟著真田不鬆手，“連你一塊，我都交給他了。這些人裡就小弦弦最乖，能擔得住事情。將來學長混得不行了就去投奔你，你可一定要把我供起來啊……”

大和離得太近了，嘴裡的酒氣直噴過來，燻得真田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勉強將他推開：“學長，精市，還有精市。”

幸村在一邊咬牙切齒：“學聰明了，知道把皮球往我這裡踢！”

“最後一個是精市。”大和別過頭，對著幸村眼神迷離，莞爾一笑百媚橫生。

幸村當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說精市啊……”大和剛剛開口，突然臉色驟變，忍了兩下沒忍住，幸村敏捷地跳起來，險險避過，只聽哇的一聲，大和衝著他剛剛坐的座位狂吐不止，飛流直下，一洩如注。

老闆連忙跑過來，看他的樣子卻不著急。“喝多了。”老闆抄著手說，“這幾天我見得多啦，一個個喝起來個頂個地沒出息。喲喲，這個是熟人啊，今天從早上起他就在我這喝。哦哦，換了酒友啦，從早上我看這張桌子上的人就一個一個接著走，沒想到他坐到了最後，唉唉，你們都是學生，我也不賺你們錢，打個八折，你們給四百吧，連吐髒的椅子我都算在裡面……”

柳立刻睜大了眼睛：“多少？”

“四百啊。”老闆說，“其實應該五百掛個零的，我都給你們抹了。那麼多大小夥子呢，從早上吃到晚上，吃這個數不多。光你們吃的就有二百多塊……”

幸村刷地蹲下身去摸大和身上，大和已經徹底醉成癱泥，伸手想開啟，沒打著，委屈地哼哼：“來人啊……有人劫色了……”

摸索了半天，幸村臉色灰暗抬起頭：“沒有。”

幸村說：“沒摸到錢包。”

仁王柳生原本一邊一個架著大和，一聽這話立刻鬆手。

“虧大了。”柳垂著眼睛一邊摸錢包，一邊喃喃自語，“這次真的是虧大了……”

真田嘆口氣，把大和拉自己背上揹著出去。幸村在一邊扶著，邊走邊問：“知道化工的宿舍在哪裡麼？”

大和猛地抬起頭，大喊一聲：“手冢國光，成為化工的支柱吧！”

“我們是化工的。”幸村立刻向四周好奇的人點頭，微笑著解釋：“沒錯，這位是我們學長，揹著他的就是手冢國光。您說得太對了，化工的人都這德行……”

丸井吃得不過癮，嘟著嘴跟在後面：“按理說應該是學姐叫我們來啊，學姐呢？”

“由美子學姐……”柳正猶豫要不要說，大和抬頭對著夜空又喊了一聲。

“由美子！我愛你啊！可是你已經走了……”

丸井沉默了，柳小聲告訴他，由美子昨天已經踏上了北上的列車，前去哈爾濱一家公司報道。

由美子和大和戀愛了四年，兩個人都放棄了保研的機會，最後選的路卻是南轅北轍。

由美子走的時候，是大和把她送上的車，手冢，不二這些化工的學弟，還有裕太，觀月，佐伯，唯獨沒有叫精儀的人去。大和說，自己哭出來的樣子太丟臉，才不要被這群自己最喜歡的師弟們看見。是的，他們簽了合同之後，便說好了畢業就分手，但是火車鳴笛的一瞬間，大和還是沒有忍住。

一行人打聽了半天，終於把大和送回了他的宿舍。門上沒有掛鎖，推門進去，一屋子空空蕩蕩，除了最裡面的一張床，別的上面連鋪蓋都揭掉了。

大和一頭撲到床上，鼾聲如雷。桑原左右環視想幫他打掃一下，卻發現這屋子連值得打掃的垃圾都沒有，床下面放著已經打好包的行李，行李邊上亂七八糟堆著半人高的書籍，課本，是這裡有學生生活過的唯一痕跡。

幸村走過去，看到最上面有一張紙，上面橫七豎八劃了幾行字：

精市，蓮二，弦一郎，還有我的小兄弟們：

用得著的東西，自己拿。

……

七個人靜悄悄退出房間，關好門，慢慢走下樓梯。

真田走到一半突然問：“明天學長的火車，咱們要不要去送？”

“怎麼送？”幸村嘆氣，“明天上午下午都有考試啊……何況，估計學長也不會讓咱們去，不然早就告訴我幾點的車了。”

柳生仍然有點彆扭：“學長把咱們叫來，是請吃飯呢，還是為了挨個罵一頓？”

“一個罵七個，真氣派。”仁王呲牙，“等咱們畢業的時候，只能罵赤也一個吧？”

這句話一說出來，大家都站住了腳，仰望頭上燦爛的星空。

“七個罵一個啊……”

柳下了結論：“赤也一定會被罵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