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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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耿諒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錢昭煞白了一張臉,愣在當場。豫王率先奔進房來,瞧這一地狼藉,又見她咬著下唇,眼底滿是驚惶,便不知道該訓斥誰。兩個侍衛搶上前合力搬開書架,馮千將耿諒翻過來,向豫王道:“王爺,他暈過去了。”

錢昭原以為自己魯莽害死了人,這時知道耿諒只是昏迷,不由長長出了一口氣。

豫王點了點頭說:“既傷著了,便讓他歇幾日,找個郎中好生瞧瞧。”馮千應了,他便轉而向侍衛道:“齊布琛,你們兩個抬他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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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豫王見她一徑往外走,便開口叫住她。

錢昭心中一凜,在門檻前頓住步子。豫王以為她畏懼責罵,便溫顏招手道:“別怕,爺不罰你。”錢昭剛見識過此人的暴躁脾性,自然不信他保證,不甘願地挪近了幾步,斂容垂首而立。豫王見她還站在兩三丈開外,便踱到她跟前,柔聲問:“燙傷可好了?”

這熊似的蠻子比她高大那麼多,說話的聲音幾乎是從她頭頂傳來,在他身體的陰影籠罩下她倍覺壓迫,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豫王看得出這女娃怕他,嘆了口氣,安撫道:“剛才是爺嚇著你了,不怪你。有傷著哪兒嗎?”

錢昭搖了搖頭。她害得耿諒昏迷不醒,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豫王見她搖頭,又問:“前兩天的燙傷好全了嗎?”這回她換成了點頭,他瞧著這模樣仿若小雞啄米,不由笑了,接著問道:“你姓宋是吧?叫什麼名兒?”

這問題便不能由點頭搖頭來回答,錢昭盯著他皂色的靴子躊躇,不知該不該寫下來給他看。豫王卻以為她羞怯,笑問:“知道爺叫什麼嗎?”

錢昭仰起臉,望著他點了點頭,心裡的念頭卻是:她竟然只及他胸口,那剪子的刃既鈍又短,恐怕成不了事。

“你知道?”豫王笑問,“難不成以為爺就叫‘王爺’之類?”

她疑惑,難道他不是豫王嗎?

見她瞪大了一雙杏眼瞧著他,他覺得逗她十分有趣,道:“爺的名字是‘多鐸’。”

多多?朵朵?是廚房的大黃狗還是鄰家呀呀學語的小女孩兒?這麼怪的名字……錢昭忍著沒出聲,卻剋制不住眼底的笑意。

豫王被她笑得有些赧然,自己這名兒不論滿語漢語,叫起來都算不得有氣勢。於是乾咳幾聲,走到書桌前,抽出張白紙,提筆寫下“多鐸”兩個字。錢昭湊近一看,發現並不是她所想的字眼,只怪這蠻子王爺發音不準,名字是不錯,不俗氣不生僻,可惜這手字真是……

多鐸寫完了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便在旁邊添注上滿文“”。

錢昭瞧這又是圈又是點的,來了興致,拿起他放下的筆,照著他的模子寫了一遍,竟也畫得八九不離十。多鐸暗贊這丫頭聰慧,笑著說:“這下能告訴爺你的名兒了吧?”

錢昭沒抬頭,在空白地方寫了“宋椿”二字,方擱筆。多鐸對比著一張紙上兩人的筆跡,雖並不精通漢文書法,也免不了自慚形穢起來,清了清喉嚨,問道:“這‘椿’字取的什麼意頭?”

錢昭於是續寫道:樹木名也。

多鐸發現她始終不出一聲,想起上回燙到了也不曾呼痛,便問:“你是不是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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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筆,垂頭預設。多鐸心中很是惋惜,這麼伶俐的一個女孩兒,竟然是個啞巴。人說十聾九啞,瞧她聽力毫無問題,不像是因聾致啞,如果不是天生壞了喉嚨,說不定還能治好。於是安慰道:“別擔心,爺找大夫給你瞧瞧,總有醫術高明的。”說著去撫她腦袋。錢昭偏頭避開,戒備地瞪著他。

錯愕和惱怒一閃而逝,心道,罷了,這女娃是嚇壞了。悻悻地收回手,他臉色稍霽,揮手道:“下去吧。”

錢昭對他忽然變臉有些驚懼,也不行禮,轉身就奔了出去。

“真是沒規矩的!”馮千見這情形,忍不住追在她身後數落,又轉向多鐸賠笑道,“王爺,您別惱。趕明兒奴才好好教她。”

多鐸道:“這孩子挺可憐的,別難為她。”

“是。”馮千嘴上答應了,心裡卻想,這世上可憐人多了,被那祖宗害慘的耿諒不比她可憐?

乙酉年有閏六月,故而入了七月,便覺陣陣秋涼。

錢昭推開窗,就見院裡滿地的殘葉,淅淅瀝瀝的雨水沖刷著青石板,在排水溝裡匯成涓涓細流。她的十五歲生辰,竟然是這樣陰沉潮溼的日子。

暗歎了口氣,她撐起油傘投入雨中。及笄,對任何女子來說都是大事吧。爹在信中心心念念的,也就是今日。瞧,她終於也長成了!可惜在這世上卻已是煢煢獨立。

在抱廈裡收起傘,擱在窗臺下,她衝迎上來的耿諒一笑,便進了屋裡。耿諒遞給她一條巾子,道:“擦擦。你今兒挺高興啊,有好事嗎?”

錢昭接過來抹著身上的水,笑而不答。自那次事故之後,她對耿諒總比對旁人親厚友善。他二人同在書房當值,時日久了,便也自然生出些情誼來。

書房藏有不少好茶,豫王自己不講究,有什麼新供奉都賞她吃了。耿諒知道她喜好,給她衝了杯清茶,一面打掃,一面瞧她託著茶盞小口啜飲。總覺得她今兒跟往常不一樣,不再梳雙鬟髮式,改綰了高髻,戴一朵壓發的粉色絹花。下半身照舊的素白馬面裙,卻沒穿往日或藍或灰的短衫,而是罩了件淡藕色對襟褙子,緣邊繡著玉蘭,胸口繫帶。雖是半舊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倒襯得膚色越發白皙剔透。

他哪裡知道,這是錢昭現在最光鮮的一件衣裳了,之前劉硯琳給她改好了,卻被她壓了箱底,直到今天這種大日子才翻出來穿。

錢昭喝完了茶,便起身去整理書架。前些日子,她在耳房發現幾口大木箱子,開啟一看,竟是雜亂堆放的書籍字畫。她讓人將這幾口箱子抬到書房,乘天晴的時候晾曬了一番,現在要做的便是翻閱整理,分門別類排上架子。

豫王曾嫌紙張黴味太重,卻也並不阻止她繼續擺弄那些“破爛”。他每日必來書房逛逛,有時一待整個下午,近些天,連午飯都擺在這兒了。今兒也不例外,快中午時,大約外頭的事兒忙完了,便踱到書房來,一坐下就喊:“宋椿。”

錢昭從踏腳凳上爬下來,將手裡的卷冊擱在閒處,便走到他跟前待命。

那豫王多鐸瞧見她模樣有些愕然,上下打量了好一會兒,才問:“前兩日的薰花茶可還喜歡麼?”她點了點頭。他又道:“那便整匣給了你吧,爺不愛那香氣。”

錢昭福了福,示意謝賞。

不一會兒,下面的人便擺上飯來。錢昭看盆盆碗碗的攤了一桌,卻沒一樣引她食慾的菜色,不由皺了皺眉。這滿人的飯食,她還真不慣。

多鐸仍招她到身邊,道:“瞧這下巴都尖了,每日的份例不夠吃嗎?”

她搖頭。他卻用小刀片了塊炙羊腿,放在碟子裡,遞於她道:“小孩子家,多吃些肉才長得好。”

錢昭嘗多了那伙房廚子弄的肉菜,知道這羊腿必然味淡而腥羶,所以只巴巴地盯著那肉片,一點胃口也無。

馮千見她半天不接,忙上前端起那碟子塞到她手裡,催促道:“還不快謝王爺賞!”

她無法,只得先向豫王行了一禮,可那碟肉實在難以消受,只捧起嗅了嗅味兒便又蹙著眉拿開了。

多鐸瞧出她不想吃那羊腿,也不願強迫她,嘆了口氣道:“不愛吃也罷了。”

錢昭聞言如釋重負,輕快地把碟子撂下,退到一邊,心中暗忖,肉食便算了,若是能將那片肉的小刀給她,才叫雪中送炭呢。可惜那柄花俏的刀似是多鐸的隨身之物,怕是輕易不會給人。開始她瞧柄鞘上鑲金嵌玉的,還以為只是個飾物,後來見他用來片肉得心應手,才知道它是開了刃的。

多鐸飯後漱了口,耿諒奉上一杯茶,他端起試了試盞壁冷熱,才掀了蓋子享用。錢昭惦記她的善本,見多鐸也沒別的差事指派,便想進裡間繼續她的活計。哪知剛溜開一步便被叫住,只見多鐸從果盤挑了個最大最水靈的蜜桃,對她道:“這個總不討厭了吧?”

錢昭好久沒吃過什麼瓜果,對這看來鮮美多汁的桃子是很眼饞的,伸手接過來,未近鼻端便聞到一股清甜的果香。也真可笑,她的生辰,仇敵送了她一個壽桃。

多鐸見她捧著桃子,眉眼彎彎,十分開心的模樣,心情也不由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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