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傳來空蕩的腳步聲。
男人皮鞋與地面的噼啪摩擦,以及女人高跟鞋與地面接觸所發出的噔噔聲。
膚色過於蒼白的掘墓人先生伸手推門而入。
他脫下黑色禮貌,對著眾人行了一禮:
“早上好。先生們。啊...不好意思。”
他抬起纖長的手捂住口,打了個哈欠。
“麻煩先生您稍微讓下。”身穿黑白女僕裝的女僕冷淡而禮貌的開口道。
她九十度曲起的右手中託著希瑞女士的纖小手掌。
希瑞女士半眯著那雙湛藍色的左眼,她偏頭望著掘墓人,笑吟吟道:
“對於死亡的親近讓你在黑夜中甦醒著。對於逝去保持著足夠的好奇與耐心。”
“但同時這也讓你對於白晝,甚至連帶著生活本身產生本能的厭倦。這份厭倦甚至蔓延到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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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墓人讓開了道路。
“是的。可愛的希瑞女士。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你能少說些話,會讓你更加讓人親近。”掘墓人苦惱的推了推帽子。
領口塞著酒紅色絲巾的希瑞女士嘴角噙著笑意:
“我當然能理解你。人們本能的抵抗著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因為接近真實往往意味著隨之而來的鈍痛。”
“你好。哈瑞。灰色的頑固者。”希瑞女士對著灰色眼眸的哈瑞微微點頭示意。
“你好。希瑞女士。”哈瑞揚了揚菸斗。
希瑞女士半轉身子看向傑。
眼角微微彎起:
“好久不見。心中永遠藏著秘密的傑先生。”
“好久不見。”傑冷淡了打了聲招呼。
希瑞女士噙著笑意望著阿諾:
“我們又見面了。”
阿諾俯身對著希瑞女士行了個吻手禮。
這惹得希瑞女士咯咯的笑個不停。
她最後轉頭看向戴著眼鏡的風先生:
“或許工作能改變你的性取向。”
風先生額頭的血管突突的跳動,額角明顯的起了青筋:
“再說一遍!我不喜歡男人。”
“喔霍霍。”希瑞女士爽朗的笑著。
“注意淑女的形象,女士。”冷漠女僕彎腰耳語。
雖然是耳語,但是聲音出奇的大。
眾人假裝沒有聽見這句話。
希瑞女士住了口。
恢復了平靜的風先生開口道:
“掘墓人先生。麻煩你從兩個死人身上獲得資訊。一個在地上,還有一個在走廊上。”
“我看見了。”掘墓人先生取下單片眼鏡,拿著白布擦拭著。
他將擦得透亮的眼鏡戴回,感嘆道:
“一路走來,走廊上的門都關的死死的。”
“沒人喜歡麻煩。”希瑞女士簡單道。
“何況這是別人的麻煩。”
風先生將阿諾復寫出的信件遞給掘墓人。
戴回墨鏡的風先生按了按手腕,斟酌道:
“沒有寄出去的信件。”
膚色蒼白的掘墓人睜大了眼睛:
“伊萊?是猩紅羔羊組織的高層的名字?”
風先生緩緩搖頭:
“這只是猜測。需要你來驗證下。”
掘墓人微微皺起眉頭:
“希望能驗證吧。但是從上次對於死者魂靈的溝通情況來看,他們體內都有著猩紅羔羊遺留的防止資訊洩露的後手。”
微微搖頭的掘墓人先生不再言語,他半蹲在地上,探手懸在馬甲男人的額頭上方。
他深呼吸了幾下,驅散了濃重的睏意。
打起精神的掘墓人先生打了個響指,無形的靈自他身上散開。
馬甲男人的眼睛猛地睜開。空洞的瞳孔,沒有任何的焦距。
狂風自房間四周匯聚而來,穿過阿諾的身軀。冰冷的感覺讓他不由得打起寒顫。
落在地上和牆上的影子在阿諾眼前瘋狂的舞動,就像有著看不見的幽靈。
狂風咆哮著穿過房門,穿過空洞,穿過縫隙。
渾厚而森然,直叫阿諾起了雞皮疙瘩。
他的眼較之之前有了提升,他可以看見周圍的空氣中盤繞著虛無縹緲的白色薄霧。
掘墓人伸手在腰間一抹,拿出了瓶黑色粉塵,往空中傾倒。
顆粒般的黑色粉塵自瓶口傾倒而出,在空中卷成一團。
曾經看過掘墓人先生通靈儀式的阿諾有了新的發現。並不是狂風捲起了黑色粉塵,而是白色薄霧托起了粉塵。
“展示於我你的秘密!死去的人,即將消失的靈!”掘墓人雙目猛地炸開漆黑的光芒,像是即將死亡的恆星。
白色薄霧自馬甲男人的屍體表面出現,一絲一縷被粉塵所依附。
嗚嗚的風聲中,黑色粉塵形成了人的面龐。
那個馬甲男人的面龐。
面色痛苦,悲哀而恐懼。目光中帶著沉重疲憊而沉重的光芒。
“告知我你的名!”掘墓人低聲道。
“我是...羅拉奈德。”人面艱難的開口。
“臣服於我。”掘墓人低沉出聲,沙啞帶著帶著威嚴。
“不,我不能。”人面艱難而遲緩的從喉嚨處擠出聲音。
他面孔掙扎著,似乎努力想要掙脫灰塵的束縛。
“臣服於我!以向上攀行通往冥界的道路的名!”掘墓人雙目化作漆黑,莫大的壓力逼迫向空中的人面,“告訴我誰是伊萊。”
人面面容出現畏懼。
掘墓人微微抬手,黑色的灰塵微微旋轉,猶如碾盤般壓軋。
似乎受到劇烈疼痛的人面艱難的開了口:
“他是我的上級。他明面上的身份是位花匠。經常為貴族培育新的花卉。”
人面還沒能說上幾句
他原本平靜的目光猛地驚恐,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不!”他面龐猛地扭曲,張嘴發出淒厲哀嚎。
眼眶處長出蟒蛇般的觸手,猛地刺入額頭,猛地將人面扯碎。
粉塵散落,紛紛揚揚隨著狂風消失不見。
“他們的準備很充分。”風先生低沉開口,冷漠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掘墓人雙目正常了。不再是那種帶著莫大壓迫的漆黑雙眼。
“但是我們依然獲得了些許訊息。”掘墓人微微笑著。
他抬起手,手指間夾著張白紙:“新的畫像。”
白紙上畫著男人的下顎。
微微方正,顯得剛毅果決,薄薄的嘴唇就像是噙著鮮血。
掘墓人驅散了周圍的風,收束了身上無形的靈。
他翻了翻口袋摸出另外張紙。
兩幅畫像拼在一起,構成了三分之二的人臉。
戴著墨鏡的風先生緩慢伸手,他用兩手捏著紙,輕笑著:
“不管他是不是伊萊。我們就快要找到他了。”
掘墓人彎腰抬手,鄭重的合上了馬甲男人的雙眼。
“塵世的一切都已經隨著死亡而去。在平等的死亡面前,他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男人,一個死去的男人。”
“我們去看看走廊上那個女人吧。”掘墓人先生微微偏頭。
眾人來到遍佈陽光的老舊走廊。
掘墓人伸手翻了翻女人的眼皮,低頭在女士的口鼻部分聞了聞。
他低語道:
“鴉片酊的可憎味道。”
希瑞女士左手搭在黑白女僕屈起的手臂上。
她笑嘻嘻道:
“吸食毒品會導致意志力的脆弱甚至缺失。原本的生命力將會失去統領與控制。他們是猩紅羔羊成員最好的操縱物件。這女人是那猩紅羔羊成員的眼睛與手。”
阿諾腦海中已經有了邏輯鏈:
他或許剛剛寫完給伊萊的信件,正要出門寄信。
眾人進門的時候,猩紅羔羊的成員已經透過女人知曉了眾人的存在。毫無疑問,他認出了眾人的樣貌與身份。
房間中的重要資料逼迫他不能直接從窗戶逃離,而是停留下來等待資料的燃盡。
眾人敲門的時候,他或許已經做好用生命拖延時間的準備。
眾人並沒有立刻撞門。他本可以逃離。但是或許是託大,或許是擔心眾人突然破門,或許是自信可以一擊斃命。他對著門後的風先生發起了進攻。
最後他失敗了。或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並沒有完全的失敗。
“現場會由無面者進行掩蓋。”掘墓人嘴角噙著冷冽的笑意,“眾位的任務已經完成。”
阿諾,哈瑞,傑,風先生返回車上。
在汽車朝外駛去的時候,阿諾回頭看了看在街邊行走的希瑞女士和冷淡女僕。
她們明明是兩個人,卻又像是一人行動著。
阿諾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