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未來

她們在亞特蘭大帶了一整個星期, 期間玫蘭妮和阿希禮幫著料理弗蘭克的店鋪，他們和貝蒂很少能在家裡看到斯嘉麗。這些天斯嘉麗忙得團團轉, 她像梅貝爾從前賣餡餅一樣，挎著籃子同北佬做生意, 兜售她那些昂貴的珠寶首飾。

憑著上輩子的記憶和經驗，她總能輕易尋找到北方軍官的住所並引得他們的的同情。她低垂的眉眼和不斷顫抖的睫毛成功地讓她在這些人的心裡塑造了一個楚楚可憐的南方淑女形象。她看著他們的眼睛裡閃爍著期待和信任，不像其他南方小姐太太們的敵視和嫌惡。可以說，斯嘉麗這些招數在北佬面前百試百靈，她只需要走上前去敲敲門，或者坐在走廊裡喝一杯茶，聊聊天, 就能以成倍的價錢賣出好幾件首飾。

從前斯嘉麗同北佬關係親密, 曾經引起那些舊日南方鄰居們的不滿和議論，不過她這次的行動倒是很少有人說出什麼流言蜚語來。先前她已經走家串戶地拜訪這些老鄰居們，在聊天之中把塔拉的困境展示給了大家，一個南方姑娘勇敢地要借北佬的力量對付那些依附於北佬的窮白佬, 簡直讓人聽了就大快人心。大家都覺得, 這樣的行為是對北佬的一種報復，不過那些傻瓜北佬才看不出來呢！

這樣的效果讓斯嘉麗感到很滿意，要是不曾經歷過一次重生，她絕不會這麼重視和老鄰居們的關係。他們才是真正和她一起共過患難的老夥計們，上輩子在她最最傷心欲絕的時候曾經渴望過來自老朋友們的安慰和陪伴時，身邊只有一群嘁嘁喳喳無法交流的“新朋友”們，簡直讓她頭疼不已。

這天下午, 斯嘉麗靠著爐火閱讀一封來自塔拉的信件，攤開信紙給埃倫回信。埃倫的信裡是慣常的輕言慢語，以平靜的態度娓娓向自己的大女兒交代一個驚人的決定。

信中說道，傑拉爾德將會認威爾為養子，讓他成為斯嘉麗的弟弟，長久地留在塔拉，成為莊園的一份子。寫這封信過來，是希望斯嘉麗把這個訊息告訴亞特蘭大的老朋友們，也是為威爾以後的身份做一個見證。

斯嘉麗心情大好地接受了這個決定，戰後的佐治亞縣城裡的男人們少得可憐，威爾隨時可以離開塔拉入贅任何一戶人家，甚至可以從大部分女孩子裡挑一個來成婚。要把他名正言順地留在塔拉，除了把他招作女婿之外，這是最靠譜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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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興沖沖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玫蘭妮，後者揉著眉頭猶豫了老半天，終於為難地點著頭說：“親愛的，我們都知道威爾先生是個好人，也是個能幹的莊園幫手，不過、不過我想鄰居們不會這麼覺得……畢竟威爾先生他的家境和奧哈拉家並不匹配。”

斯嘉麗拍拍她的手打斷她：“我知道，不過玫荔，想想看，我們絕對不能把威爾讓給其他人。至於別人怎麼看，我也顧不上了。”這次是埃倫的主意，她更是反駁得理直氣壯。

“我知道，親愛的，我知道。讓我們一起來想想辦法吧，我們得緩緩地告訴大家。”

她們窩在沙發上商量了大半個晚上，第二天上午把訊息通知給這兒的老鄰居們，下午就回到了塔拉。臨走之前斯嘉麗把弗蘭克記得亂七八糟的賬目都整理了一番，既然老弗蘭克間接地幫了她一個大忙，那她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予以回報。

塔拉的所有人都來到門廊前迎接他們三個，威爾站在傑拉爾德身邊衝她笑了一下。斯嘉麗敏銳地感覺到這笑容背後有著嚴肅的意味，進門後就把威爾叫道了後院。

據威爾說，就在她們離開塔拉莊園的這幾天，喬納斯·威爾克森帶著埃米·萊斯特裡來塔拉大鬧了一陣，無恥地表示自己很快就會以一個相當便宜的價格把塔拉買下來，作為他和艾米的新家。

“然後呢？”斯嘉麗感到自己腦門上的青筋正在不安分地挑動。

“奧哈拉夫人站在門口平靜地看著他們，什麼話都沒說，倒是傑拉爾德先生和蘇艾倫小姐破口大罵，讓家裡的黑人們把他們趕了出去。”儘管現在已經是養子的身份，威爾口吻中對於埃倫和傑拉爾德還是相當尊敬，顯然這是一個足夠有自知之名的人，態度和禮貌都相當符合分寸。

斯嘉麗並沒有在意這些，激動地拍著手掌，幾乎是脫口而出：“幹得好！”

她能夠想象到，小個子的傑拉爾德當時站在家門口時的情形，這是一個愛爾蘭人不容挑釁的尊嚴和驕傲，上輩子她也是一身布裙站在大門前，以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護衛著自己的家園和家人。

她開啟手袋，拿出三百塊綠鈔來交給威爾，吩咐他找一天去自由人局把稅金交掉。

“我真想把這些錢都換成一美元的硬幣，”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一塊一塊地數給他們，砸到他們的頭上——威爾，那才夠解氣呢。”

“斯嘉麗小姐，你不會那樣做的。”威爾揚起他那張瘦削的鄉巴佬面孔，鎮定地注視著她，“我們不能激怒他們。你看，我們的困難還剛剛開頭呢。”他那雙灰色的眼睛裡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深深的仇恨和痛苦，斯嘉麗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同樣的表情。

“到了明年，我敢肯定，他們又會把塔拉的稅款加高一倍。這一倍是我們盡心盡力從事棉花生產的大半收入，這樣下去，我們的農場會被拖垮。”

“……威爾，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的，他們怎麼敢！”她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頓時虛了，她知道那幫人的確很有可能那麼做，可是還抱著一線希望。她抬起頭來看著威爾，和自由人局打交道的經驗，威爾遠比她豐富多了，“到明年，情況說不定會好些呢，你說是不是？”

“確實可能，小姐，可情況也可能變得更壞，不是嗎？”威爾認真地看著她，“斯嘉麗小姐，這一切並非是由於我的無理，我知道你是一位能幹的、果敢的女性，所以才把這些醜惡的事實全部向你說出，我覺得我們需要提高警惕，也該另外尋求經濟來源了。”

斯嘉麗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來沉默不語，很顯然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這件棘手的事情，威爾溫和而敬佩地看了這位莊園的未來女主人一眼，轉身往廚房走去。

“好好想想，我得好好想想。”斯嘉麗抱著腦袋坐在後院的凳子上，重新盤算起她開辦鋸木廠的計劃來。